李璟李煜词校注(中国古典文学丛书)(简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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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词

浣溪沙
此词见
《西清诗话》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一〕。红锦地衣随步皱〔二〕。 佳人舞点金钗溜〔三〕,酒恶时拈花蕊齅〔四〕。别殿遥闻箫鼓奏〔五〕

【注释】

〔一〕香兽:匀和香料作成兽形的炭。始用于晋代的羊琇,见《晋书·羊琇传》。

〔二〕地衣:古时候铺在地上的纺织品,好像今天的地毯。这里所指的是红锦织成的。 随步皱:是说跳舞时红锦织成的地衣跟着脚步打皱。

〔三〕舞点:即舞透、舞彻。 溜:是滑过、轻脱的意思。

〔四〕酒恶:就是喝酒到带醉的时候,普通叫“中酒”,这是当时的方言。赵德麟《侯鲭录》卷八:“金陵人谓‘中酒’曰‘酒恶’,则知李后主诗云‘酒恶时拈花蕊嗅’,用乡人语也。”(《稗海》本、《知不足斋丛书》本同)“齅”,即“嗅”字。

〔五〕别殿:帝王的居处,除正宫、正殿外,还有别宫、别殿、别馆、别院之类。

这是李煜描写自己一种荒唐放肆的生活,应该是他前期的作品。篇中都是实际生活的描写,因而也就真实地反映了封建帝王纵情逸乐的丑态。开首从太阳已经升得高高了还如何如何说起,令人想见这是通宵达旦的情况,这就把纵情逸乐的时间拉长了。中间对当时豪华的设置和狂舞,醉酒的情态已经作了精细的刻画,末了还飞来一阵别殿的箫鼓声,令人想见帝王家里的生活方式到处都是这样,这又把纵乐的范围扩大了。这么一来,描写的对象虽是一时一地的情况,但在反映某种生活上仍具有概括集中的典型意义。

【校勘】

吴本、吕本、萧本题下注:“此词见《西清诗话》。”(“此词”吴本作“此诗”)侯本注在篇末。《晨风阁丛书》本把此注移在上首《捣练子令》的篇末,显然错误,现据各本改正。

〔红日〕蔡絛《西清诗话》、刘斧《摭遗》(见曾慥《类说》卷三十四)、陈善《扪虱新话》(上集卷二——《丛书集成》据《儒学警悟》本,后同)均作“帘日”。

〔三丈〕《摭遗》作“丈五”。

〔舞点〕萧本作“舞急”,《西清诗话》、《摭遗》均作“舞彻”。粟香室覆侯本篇末注:“案,‘点’疑当作‘飐’。”

〔时拈〕《扪虱新话》作“时将”。吴本误作“时沾”。

〔遥闻〕《西清诗话》、《摭遗》、《扪虱新话》均作“时闻”。

【集评】

赵令畤《侯鲭录》卷八:金陵人谓“中酒”曰“酒恶”,则知后主诗云“酒恶时拈花蕊嗅”,用乡人语也。

魏庆之《诗人玉屑》卷十引《摭遗》:欧阳文忠曰:诗原乎心者也。富贵愁怨,见乎所处。江南李氏巨富,有诗曰:“帘日已高三丈透……”与“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异矣。

陈善《扪虱新话》卷七:帝王文章自有一般富贵气象。国朝,江南遣徐铉来朝,欲以辞胜,至诵后主月诗云云。太祖皇帝但笑曰:“此寒士语耳,吾不为也。吾微时,夜自华阴道逢月出,有句云:‘未离海底千山暗,才到中天万国明。’”铉闻,不觉骇然惊服。太祖虽无意为文,然出语雄健如此!予观李氏据江南,全盛时宫中词曰:“帘日已高三丈透……”议者谓与“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者异矣。然此尽是寻常说富贵语,非万乘天子体。予盖闻太祖一日与朝臣议论不合,叹曰:“安得桑维翰者与之谋事乎!”左右曰:“纵维翰在,陛下亦不能用之。盖维翰爱钱。”太祖曰:“措大家眼孔小,赐与十万贯,则塞破屋子矣。”以此言之,不知彼所谓“金炉”、“红锦地衣”当费得几万贯?此语得无是措大家眼孔乎?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扪虱新话》云:“帝王文章,自有一般富贵气象。”此语诚然。但时至日高三丈,而金炉始添兽炭,宫人趋走,始踏皱地衣,其倦勤晏起可知。恣舞而至金钗溜地,中酒而至嗅花为解,其酣嬉如是而犹未满足,箫鼓尚闻于别殿。作者自写其得意,如穆天子之为乐未央,适示人以荒宴无度,宁止杨升庵讥其忒富贵耶?但论其词,固极豪华妍丽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