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雷公山奇闻
当年上官无敌见到云梦子的时候，云梦子一袭白衣，看上去就像一个风流俊雅的少年。当时，上官无敌二十五岁，秉性正直，看到几个强盗调戏一个美貌民妇，上官无敌冲上去将那几个强盗杀了，然后护送民妇回家，一路上以礼相待，绝无半分轻薄之意。云梦子一路悄悄跟随上官无敌，觉得此人正直善良，于是现身传授他武艺。云梦子万万没有想到，二十年之后，上官无敌彻底变了一个人。
铁鹰帮帮众有三万人，这些只是上官无敌的嫡系徒众，真正为铁鹰帮办事的少说也有三十万。再加上各大门派宣誓效忠上官无敌的，也有十万人。铁鹰帮引起朝廷的恐惧是迟早的事情，只是铁鹰帮并没有公开反对朝廷，所以才一直相安无事。
当上官无敌让下属查找神尼的下落时，当真全国各地都在查，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人发现神尼的下落。上官无敌只好亲自出马，还带上了左右护法。关于铁鹰帮的左右护法，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他们都戴着面罩黑纱的斗笠，使用的武器都是细软的柳叶剑。这种剑柔软无比，杀人却能不见血。这种柳叶剑在兵器排行榜上排名第五，据说这对左右护法是双胞胎兄弟，使用的剑虽然不一样，但一个用左手使剑，一个用右手使剑，双剑合璧，威力无敌。
上官无敌不在帮中的时候，左右护法就相当于代理帮主，掌管帮中一切事物。现在上官无敌带左右护法出门寻找神尼，便让自己的儿子上官应龙暂摄帮主之职，由四大金刚辅佐。四大金刚是铁鹰帮中地位仅次于左右护法的四个人，这四个人一个是将军出身，一个是盗贼出身，一个是秀才出身，最后一个是青楼出身的女子。四大金刚下面又有十六个分舵的舵主，可以说铁鹰帮内等级森严，尊卑有序。
铁鹰帮不但称霸武林，更是垄断各行各业。很多小帮会为了生存，不得不投靠在铁鹰帮的羽翼之下。当时藩镇势力很强，军权大多掌握在节度使的手中，支强干弱。唐德宗不但没有实力剿灭铁鹰帮，反而有利用铁鹰帮的打算，是以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上官无敌不是省油的灯，那些节度使未必就是好人，其中想割据一方的大有人在。事实上，唐德宗曾经花重金请上官无敌的左右护法为自己刺杀了两个节度使。
当丞相裴道纯告诉唐德宗铁鹰帮存在潜在威胁的时候，唐德宗说道：“朕何尝不知，但是现在藩镇势力正在逐日增长，别说朝廷现在没有实力消灭铁鹰帮，就算有，也必须先利用这颗棋子，收拢兵权，杀掉那些心怀鬼胎的地方大将。”
裴道纯：“但万一上官无敌跟节度使们私下里勾结呢？”
唐德宗：“这就是朕最担心的，所以朕决定将妹妹阳平公主嫁给上官无敌的儿子，用联姻的方式稳住这个人。”
裴道纯：“上官无敌英雄一世，但听说他的儿子是一个庸才啊，上官无敌虽然极力想栽培他，无奈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上官无敌只有这么一个独子，您让公主嫁给他不是委屈了公主吗？”
唐德宗嘴边露出得意的微笑：“要的就是阿斗，倘若上官无敌的儿子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保不住他会图谋朕的江山，将来传给自己的儿子。既然他的儿子这么无用，他的野心应该会有所收敛，因为就算抢了朕的江山，传给这么一个儿子也会被人笑话。”
裴道纯：“皇上英明啊，这个上官无敌给儿子取的名字叫上官应龙，这分明就是有老子打江山儿子坐江山的意思啊！”
唐德宗：“朕又怎么会不清楚，上官无敌是个楚项羽一样的人，为人霸气十足，可惜智谋不足。只要好好用这个人，不但无害，反而能巩固我大唐的江山。上官无敌耳目众多，朕要利用他搞清楚哪些节度使对朕不够忠心。”
裴道纯：“皇上一定要小心啊，养虎要防被虎咬啊！”
唐德宗：“丞相放心吧，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整垮支持我哥哥的宰相李文秀一家，我今天也坐不上这个皇位，所以朕始终把你看成是最心腹的大臣，无人能够替代。”
裴道纯：“老臣只不过是做自己应该做的，皇上能登上皇位乃是天命所在。”
唐德宗：“免除盐税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他，算是给他儿子的一份聘礼吧！”
裴道纯：“皇上，此举只怕会遭到朝臣的反对。”
唐德宗：“这只不过是朕的权宜之计，但是个中细节实在不方便对大臣们讲，所以希望丞相能为朕分忧了。”
裴道纯：“老臣明白，老臣一定率领中书省鼎力支持皇上。”
裴道纯退下之后，德宗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皇上，那上官无敌这次去找那尼姑，皇上是怎么看的呢？”
唐德宗说：“小春子，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从小你跟朕玩到大，在朕孤独的时候只有你陪朕，你应该明白朕的心思啊！”
“莫非？”小春子说道，“莫非上官无敌找尼姑只是一个掩饰，真正的目的是查探各个地方的节度使的秘密？”
唐德宗：“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吧，他的主要任务是帮朕查节度使的秘密，但找尼姑也是他自己的一个心愿。”
小春子：“皇上就不担心他与那些节度使勾结吗？万一他们串通起来欺骗皇上怎么办？”
唐德宗：“这点朕早就想到了，只要上官无敌背叛朕，朕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
“此话怎讲？”
“铁鹰帮的左右护法其实就是大内密探，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连皇后都不知道，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背叛朕，只有你小春子不会背叛朕。”
小春子感激涕零：“奴才真不知多少世修来这等福分，让皇上如此厚爱。”
唐德宗：“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必多礼了。只要没有外人，你跟朕永远就像小时候那样。”
“小春子怎么敢！只是皇上，那左右护法是大内密探，他们可靠吗？会不会中途被上官无敌识破或是收买？”
“绝对不会，先皇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上官无敌是他们的仇人。当年上官无敌杀他们全家，他们两个还只是孩子，倒在血泊中昏死过去。后来被先皇微服私访时救回，收留宫中，绝对忠心耿耿。等上官无敌利用完了，正是他们出手为朕除掉上官无敌的时候。”
小春子：“皇上，您真的是绝顶聪明，小春子没想到皇上竟如此深谋远虑，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
唐德宗：“在你的眼中，朕还是过去那个贪玩的皇子吧，哈哈哈……小春子，通知皇后，朕今晚不过去了……”
小春子：“奴才遵命，只是皇后那边……”
唐德宗：“你不用担心，就跟皇后说朕今天晚上有政事要处理，要批阅奏折。小春子，在宫中朕信得过的人只有你，有你陪着朕，朕才感觉不那么孤单。”
小春子：“难道皇后和各位妃子伺候得皇上不高兴？”
唐德宗摇了摇头：“她们个个在争宠斗艳，每一个都不是真的对朕好，每个人都有求于朕，希望朕今天提拔他们这个亲戚，明天提拔那个亲戚，朕真的烦透了。只有你，从来没有对朕提出过任何要求。”
小春子感动地说：“皇上，你待奴才如此之好，做奴才的有这个福分已经是三生有幸，奴才只希望皇上一切都好。奴才自小就是个孤儿，要钱也没用啊，只要皇上高兴，奴才就心满意足了。”
唐德宗流出了两滴眼泪，抚摸着小春子的头发：“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这宫中，你是朕唯一信得过的人。”
上官无敌一路上并没有寻访那个尼姑，而是来到各个节度使的府上，左右护法很不解，问道：“帮主不找神尼，找这些节度使干嘛？”
上官无敌：“这是皇上秘密交给我的任务，身为铁鹰帮的左右护法，你们要明白，我们身在大唐，虽然是武林中人，但首先是大唐的子民，皇上如果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要全力完成。一来可以得到朝廷的支持，二来也能树立忠心为国的典范。”
左护法易冰说道：“想不到帮主在为朝廷办事？”
上官无敌：“听到这个消息，你是不是有点失望？”
易冰说道：“是的，帮主贵为武林盟主，何必依靠朝廷，如果被武林中人知道，岂不要遭人说闲话。”
上官无敌：“寒水，你是怎么看的？”
右护法寒水声音很低沉：“为谁做事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帮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
上官无敌哈哈大笑：“说得很好。”
易冰：“难道朝廷能给帮主想要的东西吗？荣华富贵对于我们这些武林中人来说如同浮云。”
上官无敌：“荣华富贵虽然是浮云，可是权力却不是浮云。”
易冰：“帮主已经掌管了天下各大门派，还需要什么权力。”
上官无敌：“虽然我贵为武林盟主，始终只是江湖中人，如果有一天成为朝中的大丞相，像李林甫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岂不是更风光。”
易冰：“请恕属下冒昧，属下真的不懂帮主为何有这种想法？”
上官无敌：“武林至尊终究是武林至尊，权力始终有限，但如果能将国家大权操于手中，那又是另外一番感觉了。皇上已经准备将妹妹阳平公主嫁给应龙，这就为我将来外戚干政打下了基础。”
寒水：“帮主一向志向远大，我等一定竭力辅佐帮主实现宏志。”
上官无敌：“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们跟了我十年了，他日我大权在握，你们同样是权倾朝野，到时候朝廷就成了我铁鹰帮的天下。”
易冰笑道：“到时候皇上只不过是一个傀儡了，这确实是我们铁鹰帮伟大的宏图。若非如此，属下就不理解帮主已经成为武林至尊，为何还这么苦心经营了。”
上官无敌：“有你们两位辅佐我，何愁大事不成，只是应龙资质平庸，你们平时要好好教导他。”
易冰：“属下一定会尽力的。”
寒水：“皇上让帮主搜查节度使谋反的证据，帮主真的想这么做？”
上官无敌：“证据是一定要搜的，不过不能给皇上，我们可以将这些证据捏在手中做把柄。”
寒水：“不给皇上如何交差呢？”
上官无敌：“这个好办，把那些对我们铁鹰帮不满的地方官杀掉，然后把人头送给皇上，说是谋反之辈。”
寒水：“这样会不会激起皇上对我们的反感？”
上官无敌：“不会的，当今皇上实属平庸之辈，是非不分头脑糊涂。他的一个妃子就是我们铁鹰帮的人。皇上是个什么人我早就一清二楚。”
寒水：“帮主真是神机妙算。”
易冰：“帮主准备什么时候去找那个尼姑？”
上官无敌：“你们两个负责搜集各个地方节度使的把柄，我现在就去找那个尼姑。”
寒水：“帮主，天下如此之大，你去哪里找那个尼姑？”
上官无敌：“我知道一个地方，如果那个尼姑不在那个地方，我也不必再去寻找了。”
易冰：“什么地方？”
上官无敌：“你们忙去吧，记住一定要拿到各地节度使的把柄。”
寒水：“属下一定办到。”
上官无敌：“咱们就此分别。”
说完，上官无敌策马奔向一条小道。易冰和寒水虽然是大内密探，但是隐藏得非常深，在投靠铁鹰帮之前他们在山上当强盗，所以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大内密探。其实当强盗也是当年皇帝安排的，只有这样才能混入铁鹰帮，不会让上官无敌怀疑。
一路上，寒水对易冰说：“大哥，这事应该如何办才妥当？”
易冰说道：“我们就按照上官无敌说的，搜集各个节度使的把柄。”
寒水：“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上官无敌控制了他们，那皇上岂不受制于人。”
易冰笑道：“我们将真正的把柄交给皇上，而将假的把柄告诉上官无敌，这样一来，上官无敌就自以为掌握了他们的把柄，其实真正的把柄在皇上手中。”
寒水：“大哥此计甚妙，这样一来既不会引起上官无敌的怀疑，还能帮助皇上收拢兵权，让那些节度使不得不效忠皇上，交出兵权。”
易冰：“不错，要不是先皇救了我们兄弟俩的性命，我俩早已成了上官无敌剑下冤魂，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寒水：“大哥，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手刃这个仇人。”
易冰：“要杀上官无敌绝非易事，我们必须忍辱负重，不到最后的时刻不可出手。”
寒水：“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刻？”
易冰：“大哥不知道，但这个时刻肯定会到来。在此之前我们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应该假想自己就是上官无敌最忠心的属下，只有这样才能避免露出任何马脚。”
寒水：“我们绝不能贸然行事，以上官无敌武功之高，就算合我兄弟二人之力也不是他的对手。”
易冰：“对，我们千万不能枉送性命。”
上官无敌骑着千里马来到贵州境内，一路往深山老林里走。
上官无敌自言自语：“老尼姑啊老尼姑，如果在雷公山找不到你，那我就真的不知道去哪儿找你。二十年前我在雷公山得到云梦子的武学真传，莫非你也有此奇遇？”
当年上官无敌见到云梦子的时候，云梦子一袭白衣，看上去就像一个风流俊雅的少年。当时，上官无敌二十五岁，秉性正直，看到几个强盗调戏一个美貌民妇，上官无敌冲上去将那几个强盗杀了，然后护送民妇回家，一路上以礼相待，绝无半分轻薄之意。云梦子一路悄悄跟随上官无敌，觉得此人正直善良，于是现身传授他武艺。云梦子万万没有想到，二十年之后，上官无敌彻底变了一个人。
上官无敌刚看到云梦子的时候还以为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直到与云梦子过了几招之后，他才知道此人乃是绝顶高手，于是才诚心拜师学艺。事后，上官无敌不解，问云梦子：“徒儿不明白，我虽然拜你为师，但师父年轻如此，怎么会有如此绝顶的武功，再说，让别人看到我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师父，他们肯定不会理解的。”
云梦子听了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有多年轻？”
上官无敌：“不超过十八岁吧！”
云梦子笑得更欢了：“不要为外表所迷惑，我的年龄就是做你爷爷的爷爷也是绰绰有余啊！”
上官无敌大惊。
云梦子笑道：“老夫今年已经有一百三十岁了。”
上官无敌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云梦子：“我传授你武功是看你心地善良，扶危救困，但是你跟我学艺的事绝对不可以泄露出去。而且为师希望你从此用武功行侠仗义，绝对不可以用武功来害人。”
上官无敌当时打包票说：“就算师父不教我武功，我也会行侠仗义的。”
上官无敌学艺三年，有一天，云梦子对他说：“你现在可以下山了。”
上官无敌跪在地上：“师父您老人家要赶我走吗？”
云梦子：“有聚就有散，你下山吧！”
上官无敌：“再让徒儿侍奉您老人家几年吧！”
云梦子：“天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别忘了你的承诺，行侠仗义，扶危救困。”
上官无敌哭道：“师父，那徒儿什么时候还能见到您老人家？”
云梦子摇了摇头：“你又何必执着于人世间的师徒之情，我传授你武功乃是缘分，既然缘分散了就不该有任何挂怀，快下山吧！”
上官无敌：“徒儿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徒儿虽然跟随师父学艺三年，但始终不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这是徒儿心中的一大遗憾。”
云梦子：“哎，你真是啰唆，好了，我就告诉你一点秘密，为师就是八十年前击败武林至尊南宫北斗的那个无名少年，现在快走吧！”
上官无敌：“师父，徒儿离开后，还能回来看您老人家吗？”
云梦子：“你不必回来，因为你回来也看不到我。”
上官无敌：“师父，您多保重，徒儿告辞了。”
“等等。”云梦子随手扔给上官无敌一本武功秘籍，“这是轻功秘籍疾风步，师父没有时间教你这门武术，你回去自己好好钻研吧！”
上官无敌：“多谢师父。”
上官无敌离开云梦子后，头十年确实在做行侠仗义的好事。但是十年之后忽然开创了铁鹰帮，开始做尽坏事。很多人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为什么上官无敌前后判若两人。只有上官无敌自己心里最清楚，他自从尝到了名利的甜头后，心中就已经迷上了权力和名望，只不过摄于云梦子的心头压力，所以才不敢胡作非为。十年之后，他回到雷公山三次，前两次都没有见到云梦子，直到第三次才看到。准确地说，是看到云梦子的尸体。
云梦子已经坐化，尸体没有腐烂，仍然保持着结跏趺坐的姿势。刚见到师父这样子的时候，上官无敌还以为他没死，跪地磕头，后来不见云梦子有任何反应，又去探他的鼻息，发现鼻息全无，再去摸尸身，发现全身僵硬冰凉，才知道已死去多时。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师父已然离去，上官无敌不但不悲伤，反而心中一阵狂喜。因为云梦子一死，他的武功就是天下无敌，这种想法激发了他的狂性和野心。他竟然在山洞中哈哈大笑，仿佛一个狂魔。
笑完之后，他居然说道：“我等这一天等得太辛苦了，从此以后我上官无敌就是天下无敌，可以肆无忌惮，不必受到任何人的限制了。”
之后，上官无敌居然一脚踢飞云梦子的尸身：“你这个老不死的，若不是忌惮你，这些年来我也不用小心谨慎。虽然表面上行侠仗义，其实我心中何时不想胡作非为，成为江湖中最有权力的人。”
上官无敌狂笑不止，终于歇了一口气，像一个得了狂症的人一样斜睨云梦子的尸身，说道：“我一把火烧了你，看以后谁还能阻止我一统江湖。”
说完，将云梦子的尸身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