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故人6
彦文扶着昏睡过去的林岚退到一边，看着红衣少女身后没有影子，只有一团团张牙舞爪的黑色阴影，像一个深渊，随时会将人拉进去。
“我是非正常事件调查处西南分局负责人图洛，你杀害李欣等六名人类女子，违反三界共处条例，跟我回去领罪吧！”图洛走上前，手里拿出一副写满禁制符文的手铐。
“大哥哥，他要抓我呢，你忍心看我被他带走吗？”少女却是看着花央，眸中精光一闪，对着他半撒娇的笑道。
“那么漂亮的小妹妹，我当然不忍心你被他们带走了。”花央笑着回应，向她走去，作势就要去拉她的手，带她离开。
江璃和彦文面面相觑，不知道花央这又唱的哪一出，却见图洛抱着手退在一边，一副我就是来看热闹的样子。
“你身上怎么会有她的味道，你是谁？”花央刚靠近那少女，伸手要去拉她，红衣的少女却猛地向后退开，脉脉含情的双眼中透出愤恨的杀意。
江璃看着少女忽然变了的脸色，心中十分不解，花央身上除了淡淡的妖气，还有些许并不纯净的仙气，那少女忌惮的到底是什么？
“原来你认识她啊，那真是太好了，她可是好久都没见到过故人了，走，我带你去见她。”花央听了她的话，脸上笑意却是更深，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埋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和她可是相伴相生的，你说为什么我身上会有她的味道呢？”
“你放开我！”少女红润的小脸一瞬间变得惨白，被拉住的手腕如被火烧，她拼命想要甩开花央的手，甚至将身影又变回那一道扁平的黑影，却无奈被花央紧紧扣住命门，逃脱不得。
少女气急，身后纠结成深渊的影子张牙舞爪便蠕动着，向着花央爬过去，要将他拉入影子的深渊。
“花央，放开她吧！”
一道熟悉的清冷的声音从夜色的另一端传来，几人回头，只见夜色的那端亮起星星点点的光，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远处慢慢走来。那影子仿佛是穿过了千年的岁月而来，身上穿着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衣，面色清冷平淡。
她每走一步，身上点点星光便弱下去一分，身上的装束也在慢慢变化。那么远的距离，却在她的三五步间，便到了眼前，身上白色的纱衣也变成了一身裁剪合体的改良旗袍，一头随风飞散的长发，用一根细细的红绳松松地绑在脑后。
彦文看清那女子的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不正是云庆大学里最神秘的存在，郁教授吗！
“您怎么亲自来了，这样的小事，哪用劳动您大驾啊！”图洛一脸谄媚。
女子清冷地眉眼淡淡地扫了一眼红衣少女和花央，道：“你们都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说。”
花央犹豫了一下，放开了紧扣住少女手腕的手，后退了几步，想了想，挥挥手，设下一道简单屏障，让大家可以看到其间发生的一切，却无法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少女看着眼前容颜千年不变的年轻教授，脸上表情一时十分精彩，或许是有意外、惊吓、气愤，只见她一张俏脸白了红，红了白，末了，紧紧咬了咬自己娇嫩饱满的下唇，冷笑着狠狠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没死。”
“寻香？”郁教授却是细细端详了少女一阵，半是试探，半是惊讶地道，“不对，你不是她，你可比她聪明多了。”
“你是寻香的影魅！”教授指了指地上张牙舞爪的影子，淡淡地笑了笑，十分惋惜地道，“从一只小小的影魅修炼成人形多不容易啊，你为何要自毁前程？”
“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妖女，你骗了所有人，却害得我永远都做不成人，我不过是想要变得和人一样，我有错吗？”
“你当然错了，你以为，有了人的味道，你就是人了吗？即使你将自己伪装得再像人，你不懂人的礼义廉耻，七情六欲，那也依然永远都不是人，而如果你像真正的人一样去生活，去感受世间善恶，即使你没有人的气息，又有什么关系。”
“你杀了这么多人，难道连你自己都没发现吗？你选择的每一个人，他们有着至纯的爱意，不掺杂一丝欲望地，去爱她心里的那个人，就像从前的穆羽笙一样。所以你并不是想要成为人，你只是贪恋他们心底里那份至纯的情之味。”
“你没有资格提笙哥哥，都是你，是你迷惑了他，是你害死了他！”少女身后的影子忽然扭动起来，动作迅速地，攀上了教授的身体，紧紧抱住她的双腿，往黑色的深渊里拉。
彦文看着那些黑色的东西将教授层层叠叠地裹起来，教授却一动不动，好似就要被深渊吞没，“老大，花央先生，你们还站着干嘛，快去救救郁教授啊！”彦文心急如焚，就要抛下昏睡的林岚，冲进结界之中。
“等等，你别慌！”拦住她的，却是小道士江璃。
就在黑影就要淹没教授头顶的时候，教授周身发出点点红色的火光，那些火光星星点点，慢慢连城一片。黑影怕极了那火光，纷纷从教授身上滑下来，滑向地面，向着地底深处逃窜。
“哎！”
教授轻轻地叹了口气，身上的火光淡下去，看了一眼歇斯底里的影魅少女，指尖凝出一点星光，轻轻点在少女额间。歇斯底里咒骂的少女瞬间安静了下来，娇俏的面容又变回最初一团模糊的影子，整个身子也在一点点慢慢缩小，最后化作一缕浓黑的烟雾，被困在教授掌心中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瓶子里。
“这是从昆仑逃出来的影魅，受前世主人记忆的影响太深，才做些这许多荒唐事，还请图先生跑一趟昆仑，将它送回去。”教授将困住影魅的小瓶递给图洛，嘱咐道。
“好好好，我一定照办，只是还劳烦您跑这一趟，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我们走吧，你该回去休息了！”花央上前打断图洛的喋喋不休，过去扶住教授瘦弱的双肩，就要离开。
“彦文，有时间可以常来看我！”教授突然转身，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彦文，对她轻轻一笑，便和来时一样，与花央一道，三两步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不出来啊，小姑娘，什么时候和她老人家攀上关系了！”看着在夜色中消失的两人，图洛回头一脸玩味地看着彦文，又将手里的瓶子塞给江璃，道：“既然是从你们那儿逃出来的，那还是由你再把它送回去。”
“她她她，她不是我们学校的郁教授吗。”彦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那个沉默寡言的郁教授，居然就是神秘的“那个人”。
江璃却是好像终于证明了自己的猜想，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只是举起手中小小的琉璃瓶，对着月光细细观察，只见那小小的瓶身上，缓缓流动着古老的禁制符文。
林岚好像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梦里她得到了一瓶神奇的香水，用了那香水后，自己暗恋了许久的男生对自己表白了，还给自己安排了浪漫的约会。
可是梦醒过来了，她仍然是卑微不起眼她，她深深的爱恋，仍然只能深埋在心底，不敢向任何人吐露。
她试过在网上搜索梦中见过的香水，却一无所获。
我对你最深的，最隐秘的爱恋，曾给予我最大的勇气，让我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却也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将我逼入绝境。
午夜的云庆，暑气散尽，喜爱夜游的人多不胜数，都想趁着这一丝清凉放松身心，便让这座不夜城，依旧如同白日般热闹。
在热闹挤不进去的阴暗角落里，却在悄悄酝酿着比夜色更深沉的黑。
一道模糊的黑影纠结着三个浑浑噩噩的灰影，努力地从沉得抹不开的夜色中分离出来。黑影一点点吞噬着灰影，让自己的身躯慢慢变得完整，最后变成一副顶着三个脑袋的怪模样。
那人形的黑影，脖子上长着一个大小合适，却怪莫怪样的脑袋，胸前却还有三个拳头大小的灰影，像三个发育不良的脑袋，不停地在黑影身上挣扎、扭动。
“你们闹够了没有？”黑影低头看着胸前三个浑浑噩噩的脑袋，低沉这沙哑的嗓音道，“我好不容易将你们唤醒，不是让你们相互厮杀的！”
三个灰影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停止了扭动，一起扬起头，用凹凸不平的一面朝着黑影。
“她还活着，你们难道不想见她吗？”黑影看着胸前呆立不动的灰影，又道，“她为了自己苟且偷生，亲手杀了你，打散你的魂魄，让你们经历了这千年的苦寒煎熬，你们就要这样放过她吗？”
灰影又开始剧烈挣扎，似乎被唤醒了什么痛苦的经历，发出阵阵细微却尖利的叫声。黑影看着他们的样子，满意地笑了，“那就把你们的力量都给我吧，让我为你们报仇。”
灰影静止了，片刻之后，全都没入了黑影的体内，与黑影融为一体。
吸收了灰影的力量，黑影身上慢慢透出淡淡的金光，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上慢慢充满了力量，这感觉真好。
“隐忍了几千年的仇，这一次我一定要找你全部讨回来。”黑影向着沉沉的黑夜，轻笑着，“走吧，我们还要去找你其他的部分，把你们的力量都找回来，我们的仇才能报得了。”
模糊的面目渐渐变得清晰，混沌的五官像是重新修整了一遍，渐渐变成眉目清秀的样子。他走出黑暗的小巷，看着热闹的人群，深深呼吸了一口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
人世的味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