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近你亦然
炎热的七月，蝉声聒噪
因为在楼下顾笑把空调开得太低，被季予嫌弃地赶走了，于是顾笑躲在房间里吹空调打游戏，感觉口渴惦记冰箱里的冰镇西瓜来。还未走出门，就接到了季予电话。
顾笑纳闷着接通电话。
“季……”
还没叫完她的名字，那道气若游丝的声音缠在他耳畔喊了声“顾笑”便没了下文。
顾笑拉开门跑下楼，季予蜷缩在沙发上，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捏着手机无力地耷拉垂下。
顾笑无措地半跪在沙发前摸她额头，没发烧，只沾了一手冷汗。
“还能说话吗？怎么了啊？给你叫救护车行不行？”顾笑双手发颤地打完电话，也不敢摇晃她，季予眼神涣散，似乎听不进他的话。
冷汗沾湿的头发贴在颈间，一张脸惨白毫无生气，几乎无力再睁眼，她的声音又颤又轻：“冷……”
顾笑急忙把空调温度调高，拿来毯子给她盖上，心疼得要命，可以用纸巾替她轻轻擦干脸上冷汗，却没办法替她分担半分痛苦，握着她的手，轻声哄道：“救护车快来了，会没事的啊。”
痛感几乎将她的意识击溃，分不清现实还是濒临死亡，被顾笑的声音牵动，睫毛轻颤，却难以开口回答，脑海里闪过许多往事……
醒来时，不知过了多久，还躺在病床上输液。顾笑坐在旁边，一刻不敢离开，生怕错过她醒来，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他睡得轻，她刚醒来一动，也醒了。
季予看向他时明显感觉他松了口气，问：“你在这等多久了？”直觉告诉她顾笑一直没走开过。
“别说话，你都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多虚弱。”
他一开口，季予也微皱眉，他嗓子怎么有些哑？
顾笑也才意识到，说：“我没事，待会儿喝点水就好了。”
“我也没事了，你先去喝水。”
顾笑抿着唇，没说也没动，病来如山倒，他心有余悸。
“真的。”季予温声催促，在平时大概会直接赶走。
顾笑点点头起身，一步三回头，惹得季予想笑。
病美人柔弱可怜，但顾笑还是想看有生气的她。
走到自动售卖的饮料机前买完水，回身迎面碰上一个人。
顾笑认得，她是季予的妈妈，本来想就此走开，对方先开口：“请等一下，你是小予的男朋友吗？”
她以前在季予手机里见过他的照片，但季予并没有解释他的身份。
顾笑以为她不认识他，这毫无征兆的一问，顾笑猝不及防。
顾笑尴尬但礼貌地回复：“还不是，阿姨没有事的话……”
“小予最近过得怎么样？”
大概是她的神情真切，顾笑也无法太冷漠地敷衍应付。
“她挺好。”
“你来医院是不是小予生病了？怎么样了？”她试探着问。
“阿姨，你该问的不是我。”
韩知悦苦笑：“小予已经很久不接我电话了，我也没办法。”
顾笑想了想道：“急性肠胃炎，她已经好多了。”
“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她？偷偷看一眼就好，不会打扰到小予休息的。”
顾笑也不清楚该不该，或者说季予需不需要，还是点头，让她跟在身后。
顾笑走进病房，季予在合眼休息，韩知悦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微微出神。
季予直觉有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不是顾笑的，蓦地睁眼，看见门口那个躲藏不及的人，一时间想坐起身，被顾笑按回去。
“不许起来，乖乖躺着，等输完液。”他强硬道。
“你带来的？”她的眼神颇具审视意味，有些火气。
“买水遇见的……”顾笑心虚地侧过头，不知道怎么解释也就不多说了。
韩知悦还站在门口，已经被看见，反倒不知该去该留。
“我先出去。”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顾笑决定回避一下，走到门口听见韩知悦感激的一声“谢谢”。
“小予……”
“我很好，死不了。”季予怕她又说出什么长篇大论的关心话来。
韩知悦还是继续：“小予，对不起……”
她阴阳怪气地说：“没什么需要对不起，你有自由去追寻你的自由，全都只是因为留不住你的人能力不够。”
即便被那样讽刺，但她还是会说，不管季予会不会回答。
临走时，她突然说了一句：“他叫顾笑吧，看起来是很好的人。”
“我知道，你走吧。”季予翻了个身，轻声说。
顾笑见韩知悦离开才进来。
顾笑显然都偷听到了，啧了声：“你对你爸妈的态度可真不算多好。”
她语气懒散地回答“教养都是对别人的，至于怎么对他们，是他们教的不好。”
有些事她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恨。
“后妈有几个好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妈好，她也不会丢下我，去做别人的后妈。所以我恨她。”她很久以来都是这样觉得。
后来季嬴川告诉季予，当年韩知悦把季予也支持他们离婚，并想跟她走的事情告知了他。只是因为韩知悦嘱咐过，要照顾好季予的情绪，怕对季予打击太大，他也就没有将一些事情解释清楚。
季予知道了，原来季嬴川早就知道她当时的想法了，却一点也没怪她。原来家里将要分崩离析时，季嬴川是因为季予的意愿才狠下心来决定离婚的。
季嬴川甚至自嘲：“不是你希望我们离婚？我还想着补救，你倒好净想着跟你妈远走高飞，她是你妈我就不是你爸了？真没良心。”
“我爸是一个为了能跟我妈结婚差点跟家里断绝关系的人。一旦接触了家族的东西，就会有更多的钳制，为了能有更多的自由，更多的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力，他可以创业，可以不接受家里的帮助。我爸爸啊，不算是不择手段的人，但是可以为目的放弃很多而又做到很多的人。”她忽然感叹起来，朝着顾笑虚弱无力地一笑，“我像他，可我学不来他。”
“我是不是不该让她来？”
“别自以为很懂我。”
“生气了？”
“我想回家。”
“嗯，再等等。”
消毒水味道太重，闻不惯，季予盯着苍白的天花板发呆。
顾笑好玩似的捏着她的手指，找了个话题：“你妈妈怎么会认识我？她看见我的时候直接就问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吓了我一跳。”
季予懒得抽回手，看着他：“那你怎么回答？”
“还不是。”他笑了笑。她没告诉她妈妈的事，他说不太好。
“这什么鬼回答，”她无语地摇摇头，想了想说，“她认识你，是在清明那次。你给我发了好多自拍，她都看到了，你觉得她能不认识你么？”
“这么说还有点尴尬……”
她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个病，快把我吓死！”他心有余悸。
“没有，以前没犯过。”她摇头。
“还赶上生理期调那么低的空调受凉真是够倒霉的你。”他戳着她的手心。
还真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笑了下，说：“果然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回家之后不久，韩知悦提了许多东西来了。
她按了门铃，没有人给她开门。
她打了个电话。
顾笑在客厅陪着季予，听见门铃响了一会儿，季予置若罔闻，他没敢动。
过了一会儿，季予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一动不动。
顾笑瞄了一眼打电话的人，只见屏幕上一个大写的H，他也能猜到是谁了。
“真的不接吗，不太好吧，也许你妈妈是真的有事找你呢？”
“要接你接。”季予偏过头去。
顾笑端详她的脸色，确定不是气话才敢点了接听。
小心翼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小予帮妈妈开一下门好吗？妈妈来送点东西就好，不耽误你时间的，行吗？”
季予挂了电话，似乎在思考。
“要不就开门吧，外面也挺热的，站久了也不好。”他求情道。
她冷淡地说：“你去。”
顾笑默默地抽出几张纸巾，然后出去。
韩知悦提着两手的东西站在大门口外张望，只见顾笑一人出来，汗花了些妆，韩知悦仍旧耐心地笑着。
顾笑边接过东西边递给她纸巾：“阿姨，擦擦汗吧，天气热别晒伤了。”
“谢谢啊，小予不肯出来吗？”
“她……”
“没事的，不打扰了，谢谢你照顾小予，麻烦你了。”
“您慢走。”
顾笑提着东西回去。
“这些要放哪里给你？”
“扔了。”
“啊……不至于这样啊，看起来你妈妈她挺用心买的。”顾笑闭嘴默默找了个地方放好，好在季予没再过问。
“你觉得她关心我？”
“至少看起来……”顾笑心虚。
季予不说话，又把空调调低了几度。
“别别别，不能再吹冷气了，”顾笑抢过遥控器把温度调回去，“你不怕要命我还怕得要死。”
他看了看她的脸色，颤颤巍巍地把毯子递给她。季予不接，他只好倾身替她盖在身上，末了没底气地补上一句：“这样才行。”
过了会儿，顾笑：“饿不饿，该吃晚饭了，想吃什么我去做……还是点外卖？”
“你去做，要是不好吃我就不吃了。”
季予不算很挑，但是也得好吃才行。
这是要逼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耗尽毕生所学——做饭，顾笑利落干脆地进厨房捣鼓晚饭。
季予想找点乐子，遂靠在厨房门边看他忙来忙去。
“顾笑你怎么好像有点慌？又不是刚来那会儿没进过厨房。”
“你说的，做的不好吃你就不吃了，那怎么行。”
“嗯。”季予应了声离开。
等坐上饭桌时，顾笑邀功似的道：“是不是看起来还行，比以前好多了对不对？”
“嗯，”季予尝了一口，“有点淡。”
“还淡啊，我已经加了好几次盐了……”顾笑眼巴巴地看着她，他试吃过一点觉得不错了，就什么也不敢再加了，“那点外卖？”
“没说不好吃。”她矜贵地给了个“勉强接受”的眼光，不自觉地想象好几次他小心翼翼地放盐，却每次都只敢放一点，画面有点好笑。
“那就好，我就觉得还行嘿嘿，清淡点也好，你要不要多吃一点？”
“顾笑，你这样笑，很傻白甜，你自己知道吗？”
“季予你一天不怼我你不开心是吧，要是我对你这么重要你直说啊！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季予愣了一下笑出来问：“你出息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辛苦了这么久，铁树也会开花了，季予为什么还是对我爱搭不理恶语相向。”他好像是会撒娇一样的眼神闪着光，整个人委屈可怜像极了一朵清纯无辜的小白花。
“爱搭不理恶语相向？没有的事，我对你很好了。”
“是啊，你怼我好狠。”
“还是吃饭吧……”季予败下阵来。
“我现在不开心，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哪怕爱情最终都会发展成为亲情，我不想直接快进到亲情，不想跳过这个发展过程中的任何一个步骤。可是我俩这样的相处模式真的让我担心啊……万一真的处成了兄妹怎么办？”
不，绝对不行，他坚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一天天的，你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她撩起他的刘海，另一手按在他的后颈，在他讶异而期待的目光中，距离缩短，她吻在他额头上，久久才离开，“你要的强势，还满意吗？”
他反倒害羞了，慌乱地点头。
“我对你也是有占有欲的，我跟你没有兄妹情，所以别瞎想。”
【从认识你到喜欢你，我在心里造了一个神。神不用完美，随你而定。——顾笑的七夕限定情话】
【不止近乡情怯，近你亦然。——季予的七夕限定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