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今桶狭（中）

“大家跟紧了，不要掉队！”队伍中，虎取利隆鼓舞道。

惣村之人虽然久居山里、熟悉地形，但冒着这样的大雨，一路上仍旧难免滑倒，一路走下来，不少人身上都沾满泥浆，模样十分狼狈。

此时从村子出发已有一刻钟，依然没有遇到先一步出发的彦之介三人。

就在虎取贞胜狐疑着是否中途错过，或者对方并没有坚定的执行、而是半途跑去避雨的时候，前方的雨幕中慢慢现出一个身影，朝这边跑来。

“是次郎五郎！”队伍中，有熟悉者很快辨认出来。

随着人影靠近，模样渐渐清晰，果然是先前跟随彦之介一同前去侦查的二人之一。

次郎五郎在路旁跪下，禀报道：“领主大人，虎取利隆大人，熊野家的军势就在前面不远，大概还有半刻钟的路程。”

“彦之介呢，他现在在哪？”

“彦之介大人还留在原地，继续监视。”

“熊野家的情况如何？”

次郎五郎答道：“熊野家的军势正分散在道路旁边的密林当中，进行躲雨，目前没有任何察觉，大概是想等雨停之后再继续上路。”

熊野家行至半道，突逢大雨，并没有随身带有雨具。

这情况完全在虎取贞胜的预料之内，他立即下令：“次郎五郎，命你在前面为大伙带路！”

“嗨，在下明白！”

随即一行人跟随次郎五郎，继续冒雨而行，此时从天而降的大雨正好帮忙掩盖住了行迹，众人也得以靠近到熊野军的驻扎之处。

来到附近，留在附近监视的彦之介迎上来。

“少主様，前面有熊野家散步的斥候，请跟我往这边走。”

在等待的间隙，他已经稍稍侦查过了附近的地形。

于是一行人便跟在他身后，避开山路，穿过树林，爬上旁边的斜坡。

众人稍稍绕了一圈，这才摸到附近。

虎取贞胜趴在一块石块后面，探出头去观察。

远处，果然可以看到熊野家的人正在林中歇息，士兵大多都已经分散，并没有任何防备。

他将视线收回，询问彦之介：“是否有办法可以绕到他们的侧面？”

彦之介将手一指：“少主様，请看那边！”

虎取贞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熊野军所在的密林位于一处斜坡之上，我等正好可以从斜坡的背面绕过去，悄悄的接近，然后从高处发动攻势，发起突袭。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目前并不清楚熊野家是否在斜坡背面同样设置了斥候，因此这样做存在被发现的风险。”

虎取贞胜思索着利弊。

眼下若是贸然行动，导致被熊野家察觉的话，恐怕这次的突袭就要功败垂成了。

如果是常人，这时自然要求稳，但他有着神明本尊的力量可以借用，因此可以冒险一试。

他将众人聚到一处，作出指示：“诸位，一会儿所有人都跟着我，大伙一起从斜坡的后面绕过去，然后发动突袭，这样说都明白吗？

在此过程中，所有人搭着前面一人的肩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允许出声，都记住了吗？”

实则这种几十人规模的战斗，完全称不上战争，只能算是村子械斗，也就不存在任何组织纪律或是精妙的布置可言，到了地方大伙一股脑冲过去就行。

惣村之人对此有着丰富的经验，一听也就理解了，纷纷说着：“领主様只管放心吧！”

虎取贞胜也不迟疑，旋即带着众人就朝斜坡的背面摸去。

他在心中默默祷告，念诵大御主神的尊名。

幽世之中，伊势绪方随即响应，将目光投下。

霎时间，虎取贞胜身形一顿，紧接着就感觉到身上生出一股暖意，原本冒雨而行，被雨水冻凉的手脚又恢复了温度。

不仅如此，只见他瞳孔竟然渐渐收缩，变成类似竖瞳的形状，看起来十分妖异。

眼中的视野出现了变幻，原本受到光线影响，无法看清的事物在眼中渐渐清晰，视力顿时大增。

有此神助，虎取贞胜心中顿时大定。

这时林中一片静谧，耳中只能听到雨水打落的哗啦声。

带着众人来到斜坡背后，向前摸索了一段，他忽然停下：“停！”

身后的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纷纷停住了，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虎取贞胜目光扫过，就发现此处的山坡背面的确有着防备，熊野家在这里设下了少许人手。

熊野幸亲业的确谨慎，但这世上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样的天气，下着大雨，斜坡背面的士兵又与大队脱离，无人看管，因此早就放松了警惕。

这是人之常情，任何人都有这样的惰性，不是领主吩咐一声就能避免的。

他细细观察，很快确定了人数，一共有5人，其中一个是足轻，其余都是农兵。

5人之中还有2人分散在外，而另外的3人则是凑在一处，蹲在一棵树下，一边避雨一边闲谈。

“出什么事了吗？”

队伍中，有人压低了声音询问，虎取贞胜立即将情况说明。

话音方落，就有三四人挺身站出来：“领主様，请让我去吧，保证解决掉他们。”

目光扫过，幸九郎赫然也在其中。

虎取贞胜迅速决断：“虎取利隆，命你留在这里继续带队，其余人跟我来！”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出刀来，感觉心脏砰砰直跳。

几人通过手势交流，逐渐摸近，很快就锁定敌人的方位，一番配合之下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轻松就解决掉了落单的两个杂兵。

但剩下的三人聚在一处，要想解决就有些棘手了。

而且刚刚杀死的两人尸体都在出血，要是不速战速决的话，等血水的气味蔓延开来，也很快就会被对方察觉。

有人低声叹道：“可惜，大伙的猎弓浸水之后失了准头，否则像这样毫无防备的家伙，一人一箭或许就可解决！”

但若不是这场大雨，又哪有他们发起突袭的机会？

虎取贞胜将刀在臂弯处擦了擦，抹去上面血渍。

他两世为人，今天本是头一次杀人，但不知为何，不但没有感受到传说中所谓的反胃或者不适，反而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开始颤抖，一种难言的兴奋不断冲击着头脑，让原本紧张的情绪得以纾解。

仿佛内心深处，并不认同刚刚杀死的是自己的同类。

剩下的三人暂时还没有发觉异样，他朝其他人使了个颜色：“跟上！”

这里距离熊野家大部队的所在，中间隔着相当一段距离，而且还下着大雨，风声、雨声不断，偶尔还有雷鸣，就算弄出点动静，也未必就能引起警觉。

何况到了这一步，哪里还能犹豫，必是兵贵神速，不能拖沓。

就算有着风险也只能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