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转向:全球学研究的理论、研究设计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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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1995年,当时还是研究生的我们相识并很快相爱了。那时菲利普刚从墨西哥的田野调查回来,他对大型跨国公司入驻小型农村社区后,对当地居民生活方式所发生的剧烈影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伊芙正为她的关于修建英吉利海峡隧道以及欧盟对英格兰南部居民的跨国影响的博士论文收尾。尽管当时并没有清楚地阐明,但我们两人所进行的实地研究都是与全球化问题及其影响息息相关的。许多不同的全球性力量或在民族国家内部、或在跨地缘政治地区间得以展现,而我们对新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进程如何改变民族主义、身份认同和人们的归属感等概念深感兴趣。当时还没有一所大学设有“全球学研究”系部,甚至只有极少数学者会讨论全球化,然而我们却开始以跨学科的全球学学者的方式进行思考了。

本书反映了二十年来我们两个人之间关于研究全球化过程的意义,以及如何开展这类研究的讨论。过去几十年间,我们都参与了各种各样的研究项目,其中很多项目与“全球”观照的关系并非那样显而易见,但我们总是会重新回到那些宏大的中心问题,即如何对智力劳动进行再构,以更好地容纳那些既不包含在民族国家概念框架内,也超越了国家政府和国家机构管理能力的新的力量及过程。全球化带来的影响怎样推动我们发展出超越学科边界的新的理论方法,并催生出新的探索模式、分析工具、研究设计、方法论取向和数据收集方式?

我们之间许多讨论的驱动力来自早些时候伊芙与美国最著名的人类学家之一马歇尔·萨林斯(Marshall Sahlins)的一次讨论。当时伊芙站在哈斯卡尔大厅的门厅里,那里是芝加哥大学人类学系的大本营。她刚完成博士答辩,正靠在墙上喘口气儿。他们讨论着人类学研究在未来几十年将面临的挑战,以及在日益复杂的全球化时代中进行民族志研究的意义。“但是……”伊芙急切地抗辩,“你对学生的要求不合理。你的意思是,除了作为一名人类学家,我们还必须是历史学家,并且精通法律、文学、政治、经济、文化研究,等等等等。你是在说要研究当前的全球问题,研究者必须做到这一切!”萨林斯抬头看看她,微笑着用他那恶作剧的然而却又是不容辩驳的口吻说道:“正是如此,所以你最好立刻付诸行动!”

本书的目的是帮助新的全球学研究领域的学生以及已有学科领域的学者们思考开展全球学研究的意涵。我们相信,参与全球化进程并不是一次令人生畏的冒险,因此,我们在本书中指出要进行全球学研究,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精通多门各有其经典理论的学科。即使这是有可能做到的,但积累巨量的知识也不能等同于创新地运用特定知识来探索形成新型的研究问题和新的研究模式。此外,我们也非常清楚地认识到,每一名全球学研究者都将遇到与其研究项目有关的特殊挑战,因而我们不认为会有一套能够“一刀切”的研究设计和方法路径。然而,我们仍然希望通过本书中的讨论、见解、观点和示例,读者能够得到启发和鼓舞,进行创造性的思考、提出新的问题、收获新的知识、运用新的方法论取向,并最终写出有助于理解这个愈加复杂的世界的新型研究。

也许刚开始全球学研究会让人望而却步,但它所带来的挑战却又那样的激动人心。无论是人文科学领域还是社会科学领域,学者们正遭遇一系列问题和观念,而这些问题和观念在30年前甚至还没人提出,比如气候变化、后国家身份、社会媒体、电子监控、无人机、无休止的内战,以及新形式的恐怖主义和暴力。我们每一个人都被要求重新审视那些关于世界是如何组织和运转的想当然的假设,并对那些将世界各地的人们联结到一起,同时又创造了新的冲突和危急关头的全球相互依存和相互联系的新形式进行反思。21世纪的前几十年是一个特殊时刻,需要我们重新思考主流的学术研究,以便更好地参与和理解影响我们每个人日常生活的一系列广泛的全球性问题。我们将此视为学术界一个异常激动人心的时刻,因为它为我们提供了一系列开展新型研究、运用新视角获得更具包容性知识的机会。欧美学界若想在未来几十年的全球化背景下继续保持其重要性,那么即使在最本土化的研究中,鉴别其全球化维度也是至关重要的。满足于既定思维方式的传统学者也许会就此止步,但那些认识到反思和重组之迫切性的革新性学者将会直面挑战,并“立刻付诸行动”。

伊芙·达里-史密斯(Eve Darian-Smith),

菲利普·C.麦卡迪(Philip McCarty)

于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芭芭拉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