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林和它的现代舞蹈者

他们忽略了孔子忽略得过于坦率

他们忽略了碑林就是孔庙孔庙就是碑林

老年月里谁来这里都要三叩九拜

他们只知道这是公园碑林是它的名字

这城市到处是古迹古迹就是公园

除了这里他们没什么地方好待

可他们也实在昏了头

在如此古老如此神圣如此辉煌

如此庄严的——碑林

跳起了现代舞

他们在火焰般的舞蹈中

忽略了一切

他们忽略

使许多游人都不自在

碑林

这是另一种奇迹

它的存在

足以让一切卑琐的人感到高大

甚而时时品尝到一点永恒的意味

无数重复的岁月里

这些威严的石头书的集合

总是象征着什么代表着什么

充满了各种深刻的含义

可是他们来了——

这些在一场神秘的混乱中

多余出生的孩子

这些听了过多的哀乐

和参加了许多庄严的葬礼的孩子

这些渡过了忘川的孩子

以“雅马哈”的形象

以“迪斯科”的语言

搅乱了碑林深沉的梦

他们

是另一种存在

他们暂时什么也不相信

相信了也很快忘记

他们不准备解决任何问题

只是提出一些问题

他们喜爱跳舞

跳那种无拘无束无规则的舞

在这种舞蹈中

他们找到一种轻松的语言

来说出那些欢乐的秘密痛苦的秘密

爱与愁的秘密

他们反感石头

石头没有水分不承认什么是冲动

而碑林只是碑林不代表其它什么

也没有那么多主题思想段落大意

他们当然知道孔子是谁何谓碑林

并没有撕了历史书当废纸去卖

历史很容易背熟遗传无法抗拒

经验和教训

有数不清的秘书和导演

在那里编排

他们只是忽略

他们喜欢忽略惯于忽略

似乎忽略就是创造

他们忽略

这忽略并不意外

——他们

是一个忽略了的存在

其实他们什么也不是

他们只是来跳跳舞

在好日子跳跳舞

在公园里跳跳舞

1985·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