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导论

第一节 技术发展与计算机犯罪

近现代以降，人类社会在新兴科学技术的引领下快速进步，尤其在进入计算机时代以后，更是以加速度向前发展。计算机的不断更新换代和网络技术的突飞猛进让计算机和网络的结合更加显得相得益彰，使得计算机更成为当今社会不可或缺的重要工具。计算机技术的应用经历了由最初使用于军事与国防目的[1]到逐步开放进入教育科研以及商业领域再到今天普及至大众的过程。[2]计算机的功能及发展速度、在社会中的应用效度及人们对其依赖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想。无论是出门交通、旅游购物、银行账务还是医疗保健乃至娱乐休闲等都无不体现出计算机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有学者甚至在计算机问世以后就指出，不管你多么贫困与孤独，但值得注意的是，在你的生活中几乎不可能不涉及计算机。[3]在计算机网络技术环境下，人类社会的现代生活逐步表现为现实社会与虚拟空间的有机结合。现实与虚拟之间的转换与互动体现了计算机的重要性和决定性，使得现代人的生活、学习、工作、交往等都深深地烙上了技术的特征。计算机技术的出现开启了新的可能性，对现代生活中的社会、文化、商业乃至政治制度都提出了新的挑战。计算机技术促进了许多重大的变化，特别是在信息处理与交流中，其以非常重要的方式改变我们对世界的认知。也许，计算机带来的最大冲击是突破了我们所熟知的物质世界的时间和空间的障限。[4]纵观人类社会的文明发展，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的转型再到信息社会的转化，无一不是因科学技术而形成的变动与跨越。如果说铁器的使用是农业社会发展的基础，电力的发现是工业社会前进的动力，那么计算机的运用则是当今信息社会腾飞的关键。计算机的广泛使用极大地降低了现代社会的运营成本，更加迅捷地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程。

然而，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用之不当则社会与个人皆受其害。因此，现代技术的广泛运用既使现代社会的人类受益匪浅，也使让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人们进入一个潜在的风险领域之中。在这一背景之下，风险社会的概念及理论开始生成并逐渐发展进而获得越来越多的认可和共识。风险社会理论的首倡者贝克认为：工业革命与现代科技深刻改变了人类的生活秩序与方式。提供了传统社会无法想象的物质便利，也创造出众多新生危险源，导致技术风险的日益扩散。现代社会越来越多地面临各种人为风险，从电子病毒、核辐射到交通事故，从转基因食品、环境污染到犯罪率攀升等。工业社会由其自身系统制造的危险而身不由己地突变为风险社会。[5]风险社会的突出表现之一就是技术风险，即对于技术的滥用、误用而导致的实害或危害。计算机技术的广泛运用在造福社会的同时也滋生了对计算机技术的滥用，由此而导致计算机犯罪。[6]计算机犯罪是在风险社会下的后工业化时代由于电子科技和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而催生的一种新型犯罪。美国作为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的诞生地，也是世界上计算机犯罪的最早发生地。第一起关于计算机滥用犯罪的记录在1958年，而第一桩由联邦起诉的计算机犯罪案件（犯罪分子在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市使用计算机篡改银行记录）发生在1966年。[7]第一次出现并被广泛传播的计算机病毒是一个名为“Elk Cloner”的程序于1982年被写在苹果（Apple）公司的DOS操作系统上。[8]从此，计算机犯罪一发不可收拾，逐渐成为社会生活领域中的一大顽疾。

在现今的计算机应用世界中，时常会遇见或听闻各种病毒、木马程序的感染传播；密码账号、网络数据被窃取泄露；重要机构网站“被黑”乃至瘫痪崩溃，等等。这些都警示着计算机犯罪的无处不在与极大破坏。根据国家互联网应急中心（CNCERT）于2012年3月19日发布的《2011年中国互联网网络安全态势报告》指出：2011年，我国遭受更为严重复杂的境外网络攻击，网络银行和工业控制系统安全受到的威胁显著上升，恶意程序引发的手机安全事件呈现多发态势。[9]特别是2011年年底在中国大陆境内的CSDN（中国软件开发联盟）、天涯社区等网站发生的“网络泄密门”事件，无论是给相关企业还是广大网民都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这一事件也成为当年国内最热门的网络话题之一。[10]同样在2011年，计算机软件和硬件技术都非常先进的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就遭受到十三次重大的黑客攻击，重要的国家机密被窃取，严重威胁到美国国家安全。[11]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发现，国家黑客和网络犯罪分子针对美国航天局系统和远程办公人员的恶意活动“显著增加”：不仅网络钓鱼尝试次数翻了一番，恶意软件攻击更呈指数级增长。[12]上述这些事件与案件的报道与公开只能算是让我们窥见到计算机犯罪的冰山一角。实际上，计算机犯罪自发生之日起，就表现出越发恶劣的趋势并给社会造成巨大的风险和损失。尤其是在计算机网络状态下，即便是在单一的计算机上犯罪，也会形成严重的危害。以发生在2000年5月的“我爱你”[13]和发生于2017年5月的“想哭”（Wanna Cry）这两个当时在世界各地造成重大影响和损失的计算机病毒为例：“我爱你”病毒在菲律宾发生后[14]迅速蔓延进而波及到世界范围内的将近4500万台计算机，造成的损失价值高达100亿美元；[15]“想哭”病毒在英国和西班牙开始实施攻击后，几小时内便传到世界各地，最后使得1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超过30万台计算机遭到了该勒索病毒的攻击、感染。[16]美国警察局与联邦调查局所进行的计算机犯罪与安全调查是目前世界上对计算机犯罪进行的最全面调查。[17]根据其统计，在计算机犯罪造成的损失中，最大的部分为使用计算机进行金融诈骗，其次是计算机病毒。[18]在技术风险社会下，如何遏制住越发恶劣的计算机犯罪并给予其恰当的规制，以确保计算机技术获得正确而有效的应用，成为近来刑法学、犯罪学、社会学等领域研究的重要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