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绿皮火车
在火车开动前的最后一分钟,牛顿和卡耐基赶到了站台。在列车员的训斥声中,两人就近跳上了一截车厢。
还没站稳,车门就关了,列车开动。在热情洋溢的音乐声中,广播员也开始工作了:“旅客朋友们,您所乘坐的列车是西安开往上海方向的K4028次旅客列车,全程1508公里,运行34小时48分,途径渭南、郑州、南京、无锡等车站……”
几乎每节车厢里都人声鼎沸、热火朝天,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汇聚于此,叫喊声、吵闹声、哭笑声此起彼伏。因为不少人也刚上车,行李还没安置妥当,过道里经常出现拥堵,有时甚至寸步难行。牛顿和卡耐基如同背着枪械过沼泽的红军战士,举步维艰、甚至险象环生。
挤过第二节车厢时,卡耐基被尿了一脸——迎面来了一对拎着大包小包、抱着个两三岁男孩的小夫妻。为了让卡耐基和牛顿顺利通过,年轻的爸爸把小男孩举了起来。就在卡耐基从小男孩的鸡鸡下面走过时,热乎乎的尿液从天而降。因为前后都有人,卡耐基避之不及,头发和脸都被尿湿了。小男孩得意得嗷嗷直叫,旁边的人也都笑了。
年轻的爸爸急忙道歉,卡耐基也不好说什么。
牛顿幸灾乐祸:“童子尿哎,大补!舌头伸出来舔一舔。”
卡耐基气得要把脸朝他身上蹭,牛顿赶紧闪开了。
然后,在挤过第四节车厢时,牛顿被喷了一脸血——车厢连接处,他俩被一位老头叫住。老头六十来岁,很瘦,眼袋大得像核桃,脸色不好,头发花白,留羊角胡子,穿灰粗布衣服。他拉着个银色的金属行李箱,看上去高档、精致。
“小伙子,帮个忙?”老头边咳嗽边拉住牛顿胳膊。
牛顿打量着老头:“您说。”
“能不能帮我看下行李?上个卫生间。”老头弯腰咳嗽着。
“您可以直接拉进去啊。”卡耐基警惕性比牛顿高。
老头指着两人来时的方向:“厕所坏了,要去那边。”
话音刚落,小咳嗽变成了大咳嗽,老头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一使劲给牛顿喷了一脸血点。
牛顿一下呆了。
老头喘着气:“对不住啊小伙子。”
卡耐基搂住牛顿肩膀:“出门见红,好事!”
牛顿正要把卡耐基怼回去,老头将手中的行李箱往牛顿手里塞了过来。
“不愧是大学生,素质就是高。”说完,老头朝两人来时的方向走了。
牛顿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在身上摸纸:“纸呢纸呢?”
卡耐基从裤兜里掏出一团皱皱巴巴的卫生纸,递给牛顿。
牛顿擦着脸:“我靠,他不会有传染病吧?”
“那说不好,看他那么瘦,艾滋病、乙肝都有可能。”
“我要被感染了,先给你脸上咬一口。”
“最毒莫过妇人心!”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两人瞎聊着,直到一小时后火车到达第一站渭南火车站,老头还没出现。牛顿去老头去的那个厕所看了一下,没见着人。他俩一合计,决定先去座位。当然,牛顿把车厢和座位号告诉了一直站在车厢衔接处的另一名乘客——他买的是站票,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火车缓缓离开时,牛顿和卡耐基继续前行——那个高档精致的金属行李箱和他俩随意又廉价的风格很不搭。现在旅客们都已归位,前进的道路好走多了。
谁都没注意到——车窗外,两名警察把刚才那个老头带走了。老头双手戴着手铐,回头望了一眼开走的火车,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十二号车厢更加拥挤、热闹。刚走进时,卡耐基一眼就看到行李架上用铁丝编织的鸡笼子,里面竟然有十来只叽叽喳喳叫的小鸡娃。笼子下面的座位上,有个长得像洋娃娃的青春期女孩在炫耀她的小宠物——她手腕上缠绕着一条小青蛇。青春期女孩边展示边说:“它可可爱啦,根本不咬人的。”
似乎为了让气氛更加像菜市场,火车广播又响了起来:“旅客朋友大家好!人们常说清茶一杯寄深情,我们民族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素有客来先敬茶之仪。今天,我们以水代茶,对朋友们的光临,献上我们真诚的敬意。为了朋友们的用水方便,我们在每节车厢乘务员室的一端准备了电水箱,您随时可以饮用……”
卡耐基快要崩溃:“有一千多捐款,还有我一千块资助,你就舍不得两张卧铺钱?”
牛顿语重心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谁知道上海什么情况呀。”
卡耐基揉揉鼻子:“也行,纪录片拍出来有生活气息,老外肯定喜欢。”
刚说完,他拍拍脑门:“哎呦,忘了拍了,你也不提醒我?”
牛顿嘟囔着:“谁知道你要拍啥。”
“啥都拍!”卡耐基从背包里取出索尼DV摄像机,摆弄了两下。“开始拍了啊,走!”
牛顿看看卡耐基手里的摄像机,感觉就像一把枪对着自己。他不大喜欢,可没办法——这是卡耐基的资助条件。
牛顿手拿火车票,把行李连拖带拉,继续往前走。
卡耐基跟在后面:“第一个镜头开拍!”
没走几步,牛顿在车厢中部找到了他俩的座位——双人座,不过已经有人了。
靠窗坐着个大胖子,不到三十岁,身高一米八五左右,比牛顿和卡耐基还高点;上身穿着个牛仔背心,胳膊上纹着刺青,脖子上挂着金链子,耳朵上还打着耳钉,一看就不是善茬;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两瓶啤酒和几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是鸡爪、鸡胗、鸡心之类的卤肉。他吃口肉、嘬口酒,自在惬意、旁若无人,那样子就像在自家客厅,随意得恨不得连裤衩都脱了。
靠过道坐着个美女,真正的美女。美女二十五六岁,看着比牛顿和卡耐基都成熟,手提棕色的LV手袋;穿着红色的亚麻连衣裙,波浪卷的长发披肩散着,脖子上挂着个红色的诺基亚翻盖手机,脚穿黑色高帮长靴;大眼睛、高鼻梁、涂着红色唇膏的嘴唇微微翘起,让人想起刚刚冲洗过、还沾着露珠的草莓,看着就想上去咬一口;还有那不浓不淡的香水味,神秘、低调、叫人躁动不安、蠢蠢欲动。
涉世未深的牛顿和卡耐基,两名被胖子震到又被美女惊到的青年,不知所措、呆若木鸡——牛顿拿着车票傻站着不知道该跟谁说话,卡耐基手持摄像机不知道要把镜头对向谁。
还是美女打破了沉默,她主动站了起来:“坐在这儿吗你们?”
牛顿回过神:“对,是,是的。”
“刚才见没人,就先坐了会儿,不好意思。”美女满脸的歉意。“站票我是。”
说着,她避让到一边——买站票的人不少,大部分人都在过道或车厢连接处找地方站着、靠着、或者铺了报纸坐在地上。
当着美女的面,卡耐基要表现一下男子汉气概,他推开木讷的牛顿,气运丹田、走上前对大胖子,朗朗道:“您好,麻烦让一下,这儿有人!”
大胖子装作没听见,继续啃鸡爪子,囫囵吞枣地在嘴里嚼了两下,“呸的”一声把碎骨碎肉吐在脚下。
对此,大胖子对面的两人视而不见——分别是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和五十来岁的大妈。中年男人头发梳得油光铮亮,穿着件灰色的夹克,嘴里叼根烟,一手摸着放在桌上泡着茶水的大玻璃杯,手里捧着一本皱巴巴的《读者》;五十来岁的大妈四方脸、衣着鲜艳,头发上还插朵花,厚厚的嘴皮子嗑着瓜子、贼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
卡耐基见四周竟然没人说句公道话,心里很是窝火,音量一下提高了不少:“您好,这儿有人!”
“我不是人?”大胖子瞥了一眼。
“你是人,满车厢都是人。可座位是我俩花钱买的,请你让一让。”
“我看看,车票呢?”大胖子站起来。
牛顿把两张车票都递给大胖子。
卡耐基铁青着脸,手持DV继续拍着。
大胖子接过车票看了一下,直接把车票撕成碎片、扔到地上。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众人表面上该干嘛干嘛,不过暗中都静观事态发展。
牛顿扶了扶眼镜:“凡事就怕一个理字——”
大胖子一屁股坐下,把座椅压得吱吱响:“理你妈逼啊理?”
“你、你为什么骂人?”牛顿气得都结巴了。
“别跟他废话,找乘务员。”气呼呼的卡耐基对车厢一头大声叫。“乘务员、乘务员。”
乘务员没露脸,反倒引来更多视线。
卡耐基见大美女在身边看着,不由得收腹挺胸、把腰板挺得更直。他对牛顿说:“车票捡起来,留个证据。我去找乘务员。”
卡耐基大踏步走向车厢一头。
牛顿蹲下,伸手捡地上的车票——车票的碎片已经和吐在地上的碎肉碎骨头混在一起。
刚捡了两个小碎片,大胖子沾着泥点的大皮鞋踩了上来,差点压到牛顿的手。
牛顿抬头,目光和大胖子的相遇。大胖子的目光充满不屑,牛顿的则满是屈辱。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峙了七八秒——牛顿显然不是对手。
这时卡耐基回来了,手里的DV摄像机继续拍着:“我都拍下来了,咱有证据!”
牛顿站起身:“乘务员呢?”
“不在,一会儿再找。”
两人看向大胖子。
大胖子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拿起啤酒瓶,一口气喝光,又把酒瓶倒过来——他手握瓶颈、把小桌子边缘敲得咣咣响。
卡耐基忿忿不平又无计可施,低声骂了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大胖子一瞪眼,站了起来,伸出胳膊、酒瓶几乎指到卡耐基脑门:“再说一句?”
车厢里一下安静了许多。
“不说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卡耐基扬起头。
牛顿拉卡耐基胳膊:“算了算了,乘务员来了再说。”
这时,大美女走上前,拽拽卡耐基另一只胳膊:“我去餐车呆一会,要不要一起?”
还没到饭点,餐车里的每张桌子前却都坐着人。个别人来吃饭,大多数人只想找个地方坐坐——坐可以,不能白坐,要消费。所以每张桌上多多少少都摆着点什么,比如饮料、零食,或者盒饭、方便面。牛顿、卡耐基和大美女面对面坐着,餐桌旁放着两人的行李,当然还有老头的银色行李箱。
大美女把手里的十来块钱递给餐车服务员。
卡耐基手里拿着钱包说:“我们来吧。”
“你俩还在上学,没挣钱呢。”大美女转过身,把饮料推到两人面前,自己留下矿泉水。“你的可乐,你的芬达。”
卡耐基收起钱包,拿过可乐:“那谢谢啦。”
牛顿拿过“芬达”,扭开瓶子,也说了声“谢谢”。
可能因为吃人的嘴短,两人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气氛出现短暂的尴尬。
大美女伸出手:“我叫周小萍,很高兴认识两位大学生。”
卡耐基先和她握手,还微微抬起屁股、以示格外的尊重:“卡耐基。”
“跟那个成功学大师一个名字?”
“我爸姓卡,我妈姓耐,他们希望我这辈子都吉祥如意,就在两人的姓后面加了个吉祥的吉。当时都不知道外国还有个卡耐基。”
周小萍笑着点点头,又问牛顿:“你呢?”
牛顿伸出手:“牛顿。”
周小萍和牛顿握手:“跟那个牛顿一样?”
“一样。”
“太好玩了,一个卡耐基一个牛顿。”
“我爸的梦想是当一名物理学家,像牛顿那样举世闻名,结果没当成,一辈子都很遗憾。他希望我能实现他的梦想,所以——”
“你爸做什么的?”
“初中物理老师。”
“你有可能实现你爸的梦想吗?”
“没戏,我中文系的。”
卡耐基被晾到一边,赶紧找了个机会插话:“我也中文系的,我俩同班同学。”
“你们是去哪儿?”
“上海。他面试,我拍他,做个纪录片——哎呦,差点忘了。”卡耐基拿起挂在脖子上的DV摄像机准备拍,又生怕因此减少了参与聊天的机会。“算了,先聊天,一会儿再拍。”
“还没说你呢。”牛顿见缝插针,问周小萍。
“我叫周小萍,去上海出差。你们叫我萍萍就好了。”
卡耐基吟诵着,表情陶醉:“爱随缘来爱随恩,萍水相逢三生因。年年花开与花落,点点片片皆思君!”
小萍鼓掌:“哇,好有才,中文系的就是不一样。”
卡耐基挑衅地看牛顿:“你也来一首?”
“嗯、嗯,我想想啊。”
小萍看牛顿,似乎满怀期待。
面对小萍幽幽的目光,牛顿大脑一片空白,他闭上眼,拼命搜索着——终于,一串闪着亮光的文字在脑海里出现。
牛顿睁开眼,吟诵起来:“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小萍勉强挤出笑容:“也、也挺有才的。我就只知道最后一句。”
卡耐基撇嘴:“咦——好丧气!”
“文天祥写的,多有气节!”牛顿不服。
“气节你自己留着吧。”卡耐基目光转向小萍。“你呢?大学什么专业?”
“化工方面的。”
牛顿看出卡耐基在使劲抢风头,决定反败为胜、扳回一局:“化工好啊。”
“您说说,怎么个好法?”卡耐基反问。
“化工、化工——”
“知道化工都学什么吗?”卡耐基继续追问、简直想置牛顿于死地。
牛顿摇头:“你知道?”
“不知道,所以我们要虚心请教小萍。”卡耐基看向周小萍。“你们专业课应该挺难的,比我们累多了。”
“是啊……”
小萍开始讲述自己大学里的种种艰苦。卡耐基时不时问一句,或者来一句笑话,小萍笑得花枝乱颤。
小萍刚开始还照顾牛顿,说话时偶尔看他一眼,后来就基本不看了。她被卡耐基吸引,看他的双眸越来越亮。
牛顿看完窗外风景、又看餐车里的人,终于忍无可忍,猛的站了起来。
卡耐基和小萍正聊得起劲,都惊讶地看牛顿。
牛顿压着心中的怒气:“两位继续high,我先回去。”
“再坐会儿呗。”卡耐基假装挽留。
“不了。”
“你直接找乘务员吧,别跟那个烂人打起来了。”卡耐基说。
牛顿嗯了一声,弯腰拿地上的行李。
小萍拿起LV手袋也站起来:“一起吧?就要了三瓶水,时间长了也不好。”
卡耐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附和:“行,听小萍的!”
他也起身,准备收拾行李离开。
小萍看到餐车最头的一桌坐着四名穿制服的乘务员,桌旁还站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厨。其中有个人身材矮瘦、长相龌龊、有点像电视剧《水浒传》里武大郎。他应该是这些人的领导,因为其他人的脸就像向日葵一样对着他喜笑颜开,恨不得露出所有牙齿。他品着玻璃杯里的浓茶,偶尔矜持地微微颔首。
“等我一下。”小萍朝“武大郎”走去。
牛顿和卡耐基不明就里——只见小萍走到那几名乘务员跟前,对着那位长得像“武大郎”的人说着什么,然后还指向他俩。
跟随小萍手指的方向,那几个人也都看过来。
卡耐基比牛顿更有社会经验,一下明白过来:“有好戏看了。”
牛顿一幅傻乎乎的样子:“什么戏?”
五分钟后,“武大郎”带着一名乘警跟随三人去找大胖子。卡耐基不失时机地开动DV,拍摄下这解气的场面。
大胖子一看这架势立刻怂了,按照乘警的要求乖乖掏出了车票。
乘警眯眼看看:“有卧铺票,为撒要占人家的硬座?”
大胖子还挺自豪:“硬座热闹啊,我喜欢白天坐硬座晚上睡硬卧。”
“喜欢手铐不?”“武大郎”厉声说。“乱弹琴!”
“再不了再不了。”大胖子赶紧说。
“带上铺盖卷,赶紧滚!”
“是是是——噢,没铺盖卷,都在硬卧车厢。”
“武大郎”厌烦地摆摆手,催促大胖子离开。
大胖子严重超重,在众人的注视下费力地朝车厢一头挪动脚步。
卡耐基手里拿着DV一直在拍,他大喝一声:“好!”
牛顿也跟着叫好,接着车厢里很多人都叫好、鼓掌。
“武大郎”对眼前的景象很满意,微微颔首,享受着老百姓的赞扬。
等掌声平息后,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小萍:“有啥事随时找我。”
小萍双手接过,故意把受宠若惊的表情放大数倍:“谢谢大哥谢谢领导。”
“武大郎”双手背后,脸色又严肃起来,对卡耐基说:“执行公务,禁止录像。”
卡耐基放下DV:“好,不录了。”
“武大郎”低声对乘警说:“洗掉。”
说完,“武大郎”双手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来,乘警盯着卡耐基洗掉刚才拍摄的画面,也走了。
小萍则帮着两人把行李放好,也准备离开:“好了,把你俩安顿好,我也走了。”
“走哪,你不也去上海吗?”卡耐基问。
“我是站票,随便找个地方。”小萍朝车厢一头看去。
牛顿学机灵了:“跟我们挤挤吧。”
卡耐基急忙说:“对对对,你挨着窗户坐。我受累,坐中间。牛顿挨着过道,脚还能随便放,多舒服。”
小萍想了想,同意了:“那恭敬不如从命啦。”
牛顿心里美滋滋的,为小萍能留下来而欣喜。等按照卡耐基的安排坐下来后,牛顿才明白他的险恶用心——但为时已晚,要是再要求换位置,反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牛顿闭上眼,内心翻江倒海——所谓不争馒头争口气,他不争小萍,但不能处处让他卡耐基掐脖子!
正感觉脑海里有妙计呼之欲出时,有个沧桑的男中音带着叫人窒息的口臭扑面而来——
“不好意思,有个行李箱是在您这儿吗?银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