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图像媒体艺术
新媒体艺术的价值判断
19世纪末的绘画艺术涌现出了一批看似与继承、传承毫无瓜葛的视觉尝试,以塞尚为代表的视觉艺术家开始通过抽象解构他们眼中的世界,以此来重新建构一个可能性的艺术。这场由欧洲发起并逐渐遍布全世界的艺术革命成为当代视觉艺术的精神启蒙——即通过艺术的思考寻求多种媒介的呈现,探索和挖掘一个存在却不被当世人认可和察觉的新的价值体系。艺术家在尝试和寻求多媒介艺术表现过程当中,不断涌现出超出大众经验体系以外的媒介语言——本文称之为“新媒体”。本文依托“新媒体”这个常常被冠以先锋和实验的词汇来探讨新媒介、新媒体艺术跨媒介的必然性以及新媒体艺术的当代价值。
“新媒体”作为艺术媒介的客观条件
“新媒体”特指一个超越传统经验价值体系的工具,而时间性的特征使得“新媒体”会随着历史的变迁而不断的演化,所以就新媒体本身而言,它是一个时间性的历史特征,更准确地说,它是人类探索自然过程当中的物质载体和精神催化剂。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对飞行器的假想,牛顿发现苹果落地,5岁的爱因斯坦发现指南针的指南特性……他们无一不是对今天的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先驱。前人的新发现逐渐变成我们今天生活的必需品,而曾经的新媒介也逐渐面临更新和替代。所以新媒介承载了两个必然因素——在人类历史发展长河当中的探索精神和“新”媒介本体物质特性。在这里本文中提到的新媒体艺术的探索正是围绕新媒体精神特性而展开的一种寻求物化的过程。
“如果说16世纪之前的精神主导是宗教信仰,那么16世纪后理想、美、崇高成为艺术的起源。宗教情感让位于审美的尺度发生变化。所以从16世纪开始,艺术优先于图像,艺术优先于宗教的结果使艺术家的形象开始出现。”
——德国艺术史学家汉斯戴沃廷,《艺术与信仰》
宗教信仰的传承使艺术在它一出现就天生的以一个美好的愿望存在,而这个美好的本身正是“喜悦感”物质化的过程,这也让人们行为上的把制造和延续喜悦的方式以艺术创作的方式展开。无论是有关人心理的,或是宗教服务的,无一不归类为对于创作者本人的满足感的劳动行为。劳动工具的使用成为艺术媒介最早的身份和归属。这样的艺术活动经历了漫长的两个世纪的蓬勃发展,但由于大众对传统视觉艺术语言的熟练、依赖,以及根深蒂固的传统艺术价值判断体系的社会普及度和传统社会生产模式的单一,人们寻求新艺术媒介表现力的步伐慢慢变得慵懒和乏力。
这种状态直到18世纪60年代才发生突变,从工作机器的诞生开始,从蒸汽机作为动力机被广泛使用的时代开始,一个人类依赖机器与自然对话的时代开始,彻底改变整个人类的生活方式、改变社会结构的,城市、复制、传播文化、大众娱乐、私有化、精英主义等开始崛起。科技的进步使社会的供需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是科技还是艺术都面临着颠覆性的挑战,科学家和艺术家逐渐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运动所惊醒,即一个对长期继承和传承文化技艺的依赖所带来的与社会现状滞后的警醒——即对文化结构落后于社会结构的反思。一些文化艺术先驱开始思考这个令他们彷徨时代的到来,而最初的表现即是对一切权威的质疑,绘画雕塑通过解构重组来反映工业革命给社会带来的不确定因素。新的媒体艺术多元化的开始也正是随着这场运动的高峰不断地被讨论和应用,例如美国场景运动,受立体派影响的抽象主义、社会现实主义摄影、超现实主义如图11所示、立体主义、未来主义、幻想主义等观念在全世界范围传播和普及。在这一时期艺术家处于对于艺术和艺术事件本身意义的解构的行为当中,他们急需一个艺术常规语言外的意识形态去重新解读一个习惯性的规律美学,这时的新媒体的价值被赋予了更多的实验精神,探索本身成为意识形态思考物化的目的,所以“新媒体”本身作为艺术被探讨的空间和频率使得“新媒体”作为艺术提法变得尤为突出,但它同传统意义的绘画、雕塑、作为艺术媒介的精神和意义有所不同,其实质还是不确定性艺术语言的拓展与发现。在这一时期,就连作为音乐主题的演奏技巧也在被重新演绎和解构,例如约翰·凯奇作品《4分33秒》如图12所示利用无声的交响演奏来尝试打破听众与音乐之间的交流习惯,通过对音乐本身的创作及演奏方式颠覆性的演绎输出对音乐当代本质价值的理解与思考,他与杜尚一样是通过一种新的解读方式——即通过破坏和替换物质原有价值逻辑关系来实现对传统价值精神的延续,这样的艺术实验为人类价值判断开拓了新的思考维度。
图11-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左)和超现实主义之父曼·雷(右),巴黎,1934
图12-约翰·凯奇:《4分33秒》,1957
约翰·凯奇是20世纪美国著名的作曲家和哲学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约翰·凯奇在先锋艺术领域里的地位几乎是一位领袖或先知。在美国高度自由的艺术氛围里,他穷其毕生精力,以严肃的思考、独特的行为方式去探求音乐的新发展,获得人们的普遍关注与理解
现代主义运动时期,艺术家对新的媒体表现力的诉求超越了历史上的任何一个阶段。而在这个历史阶段中,新媒体艺术的意义是为了对传统媒体应用的解构和重组,包括视觉形式上的结构重组和读解方式的重构,例如摄影无疑是这个时期一个新的艺术媒介。也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人们对于传统美学精神的讨论逐渐扩展到承载新的艺术意义和精神的物质媒介——即媒体本身的价值与本质。由于现代主义运动对承载意识形态的物质广泛的批评和肯定,人们对艺术精神本体的探索开始向影响人们生活方式的制度以及新的社会形态下人们赖以生存的物质本质的方向发展。沃特·本杰明提到:“拍摄一张照片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失去了他本身应有的价值。今天的艺术已经到了一个有意无意的复制的时代。”
“例如,对于一张拍摄的照片,我们可以复制、打印出无数张,追求照片的‘真迹’是没有意义的。”
——沃特·本杰明
摄影技术自诞生以来,就已经注定了人类进入了一个现代工业复制的时代。正如让·鲍德里亚的“拟像理论”——一切现代工业的制造过程已经预示了这个产品特性的丧失;以及“超真实论”——大量的复制很难再让我们看清这个物质特性的根源所在。无限的重复使真相淡化,使假相变为真理。摄影作为脱离传统艺术媒介特性的新的物质媒介正是用这一特性影响着20世纪的西方艺术。这也是人们利用科学产物自身的特性直接介入艺术本体创作行为的开始,其结果影响乃至颠覆了整个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艺术文化世界的价值判断。所以新媒介作为艺术媒介的必然条件是媒介本体价值对整个艺术发展推动的不可代替性和由此而产生多维度思考空间的可能性的绝对作用。
当代新媒体艺术的核心意义与特征
当代新媒体艺术的创作行为正是人们不断探索未知可能性而衍生出的寻求最准确艺术语言的表达尝试,它的存在分为物质可视化的新的体验方式和抽象的新的解读可能性。
首先,作为物质可视化的新媒体艺术而言,媒介自身特性的独特语言可以成功准确地传达艺术态度和主张,而在同一艺术观点表达中的唯一性的特征和由此而产生的艺术高度是作为评价与判断新媒介是否具备“新”媒体艺术特征的重要因素。例如,丹麦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利用物理光学原理制造的《彩虹》作品表达了彩虹在客观现实中由于彩虹的自然物理特性导致它的美丽只有在特定光线与位置下才能够被发现如图13所示,而奥拉维尔·埃利亚松正是利用上述自然科学元素来设定一个必然条件下的绝对可视化的美学景观,这个过程中的物理现象成为奥拉维尔·埃利亚松表达对于“观看”与“呈现”当中美学思考最准确的方式。因此,对存在物质本质多维度的探索是新媒体艺术魅力和重要意义所在。
图13-奥拉维尔·埃利亚松:《彩虹》,2016
Leeum,三星美术馆,首尔,照片由Hyunsoo Kim拍摄
其次,抽象的新的解读可能性是新媒体艺术的另一个特征——即通过不同的视角和维度发现叙事者与媒介的关系本质以及由此所引发的对原有媒介特性所固有的社会化认知的结构的重构,从而引发人们对于固有概念价值判断的反思可能性。例如克莱因的摄影作品《坠入虚空》,艺术家本人通过用身体演绎一个人为制造的跳楼假象和处理过的摄影照片来证明人为操纵下的媒介所创造出的虚无存在方式对观看者的影响。克莱因作为矛盾制造者通过艺术化的摄影纪实途径来质疑和表现后工业文明下的人类价值取向的不确定性因素——即一个不确定工业制造后果对现实因素的破坏性——现实图像假象引发的公众对当时社会价值判断的破坏性。作为艺术自身的发展而言,克莱因在质疑当时摄影价值的同时也开拓了媒介在艺术中的另一种可行性表达方式——即摄影的纪实图像美学与超现实的主观表现的可行性方案并存的现实。摄影作为媒介的当代价值会随表述内容和意图的不同而发生变化,同时其作为新媒体的评价体系和特性也会发生转变。所以,通过媒介简单的表象去辨别新媒体艺术的价值是与研究新媒体作为途径探索艺术本质价值相悖的形而上的误区。
新媒体作为艺术的条件与跨媒介的必然性
1968年,罗兰·巴特在《占卜术》杂志上发表的《作者之死》中提到:“一件事一经叙述——不再是为了直接对现实发生作用,而是为了一些无对象的目的,也就是说,最终除了象征活动的练习本身,而不具任何功用。”艺术的主体及创作者被质疑。艺术真的死亡了吗?或者说以前艺术是否死过?事实上从1960年开始,无论绘画、雕塑还是摄影,作为“媒介”的传统价值的意义正在被稀释,取而代之的则是具有强烈社会化参与精神的创作者意识形态的思考与社会化的回馈与批评效应。这使得各种艺术媒介开始被广泛运用和更加合理的为艺术主张服务,例如在当时被广泛讨论、批评的以身体为媒介、以工业成品为媒介的行为艺术(Performance Art)、波普艺术(POP Art)等。所以西方资本发展的必然趋势造成“基于对本体与客体观念的思考”成为艺术家们创作的主题,而不仅仅是基于传统媒介语境下的艺术判断和情感。所以讨论新媒介更替关系的理论与讨论新媒体作为艺术的思考大相径庭。而作为新媒体艺术的重要条件就是要在艺术价值判断体系内形成对媒介功能和价值的准确判断。
新媒体价值逐渐被社会需求、艺术需求以及观念探索的需求所控制,而意识形态和价值判断的多样化使艺术媒介的存在方式及应用形式被今天的艺术家们不断打破和创造,这也使我们今天可以看到有数以万计的艺术创作形式被运用,它的本质和简单的形而上的批评没有直接联系。多样化的呈现可以使我们用全新多样的方式感受艺术的历史以及艺术家传达的更为丰富的情感,这也是最大程度的还原艺术本质的手段和途径。作为艺术中的人——艺术家的身份在旁观与介入中徘徊,作为自然中的生命个体——人自然对当代社会形态下物质的依赖大于警觉的判断。当代艺术最重要的特征也正是在总结历史的同时结合当代现状对未来发展可能性进行探索的行为与思考。当代艺术的主题与内容涉及的范围是社会化的综合体,必然在实现的途经当中环环相扣,“跨媒介”不仅是艺术创作的新的方式,而且是由于当代艺术身份和价值所在而产生的必然的特征——其跨媒介行为的本质就是为了寻求那些不曾被人们揭开面纱的未知可能性的初期解构以及连接不同知识体系的实验策略。作为艺术本体的“内容”“形式”“功能”在社会进步和发展过程中也会随着社会价值判断的变化遗存和消亡。所以,在艺术发展过程中的艺术媒介载体是不具备客观评价“新媒体”作为艺术本体研究的方法的。围绕某一种媒介并以单一媒介为核心的艺术方法论是相对单一的评价方式,这和我们在学科中过于强化工具本身的问题是一样的——即忽略工具的“存在意义”。
工业革命后,工业化社会需求使社会的分工更加明确,公共教育分科建设也逐渐细化,但工业化生产过程中的机械流程也让社会的再次进步受到了阻碍,因为雷同化和批量化的文化特征使得人类与自然的对话不得不在规律当中朝着指定的方向惯性地前进,而人类推动社会发展的方式也变得单一和单调。在这样的一个社会环境当中,急需一种打破规律和惯性思维的方式干预工业化带来的消极因素,而今天艺术的价值也不得不以一个更加活跃的理性的思考方式而存在,因为它是以非经验主义的超现实理性思考的活跃度来呈现新的艺术景观。而景观新的构架方式和内容必然需要新的社会体系和新的结构与之匹配。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也不是多数人可以接受的,因为人们大都会用经验的逻辑去批判一个自己经历中没有的符号,当这种冲突发生的时候,新物质往往会在新思维的推进过程中奄奄一息,而“新媒体艺术”的意义也是要在这样的冲突中寻求如何有效地利用社会资源让新的价值形态(包括物质与精神)的本有价值和未知性努力存活,不断寻找媒介特性与人和自然对话后的价值沉淀。
新媒体价值——人类进步的思考新的空间
在今天,信息科技的蓬勃发展,数字虚拟时代无疑是我们这个时代区别于传统工业时代的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它与工业革命时代的到来对社会的影响如出一辙,甚至由于今天科技的进步,数字化的渗透力产生的大众对技术主动和被动的依赖是工业时代无法比拟的,而由此产生的艺术媒体的存在方式和意义价值也会随之发生巨变。但在今天,由于人们获取信息的途径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更多元、广阔和迅速。现代教育的普及以及全球经济一体化趋势缩短了人们与新的意识形态对话的时间,加以现代传播业的资本运营模式和全球经济的萎靡现实影响,各个行业比以往任何一个阶段都需要一个新鲜事物在第一时间获得全民的关注,这也为新的媒体艺术在今天的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生长环境,虽然高速的消费文化会削弱后工业时代艺术探索精神的美学深度,但艺术的精神与意义也随着社会形态的变化又出了新的转机——新媒介本身的美学呈现和自生长的意义超越了人们主观意识形态主导世界的新的思考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