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李鹤篇《救赎》

深夜我回到家中，回到我数年没有回来的家，一个曾经充满幸福，充满爱的地方，也同时充满暴力与憎恶的地方，我坐在卧室的书桌前，用手抚摸着曾经熟悉的手感，昏黄的白光从桌上的台灯照射出来，把我的影子拉扯的老长，在我背后雪白的墙壁上，印照出一个巨人的身影。它那漆黑的头颅就像无尽的黑洞正在凝视着我。

我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我珍藏多年的美酒，自从发誓自己不再喝酒之后这瓶酒就放在屋子的阴暗角落里，本以为以后再也不会打开它了。

下午我去了女儿的学校想要讨要一个说法，然而现实告诉我这样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学校以校长不在为由让教导主任接待了我。一个六十多岁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她那严肃不苟言笑的脸让我想起我中学时期的班主任，她总是面无表情，至少在我看来她从来没有对我们笑过，总是强势的命令我们做她认为应该的事情。

我和教导主任来到一个宽敞无人的大会议室。房间中回响着她滔滔不绝的尖声刺耳的话语声。她就像已经准备好了一样，如同背书般的描述着事件的经过。她不止一次强调学校并没有任何校园欺凌的事。显然这些都是排练已久的说辞，我不止一次感受到了世间的恶，体质的恶和人性的恶，我看着教导主任的那张傲慢，盛气凌人的脸我就感觉恶心。

我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自己不要把愤怒的拳头击打在那让人憎恶的脸上。然而我还是没有忍住，拍打着桌子质问他们对我女儿的遭遇无动于衷。

我正想要把那个老家伙纠起来好好质问的时候几名身材壮硕的保安冲进了会议室，看来他们早有准备。最终我被几个大汉几乎是架着离开了会议室。

显然这次前往没有任何意义。我独自喝着闷酒，对自己的无能感觉愤怒，然而愤怒之后却渐渐的冷静了下来，感觉突然之间看透了什么，就像是出家的和尚突然参悟到了某种佛理。

“嘟噜噜，嘟噜噜。”

漆黑的夜晚，幽暗的光线，寂静的房间，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是人都会吓一跳。我被这个声音吓得浑身一颤，微熏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许久我才想起是我的手机在鸣叫。

由于我平时身处偏僻之处没有手机信号，所以我几乎已经不再习惯使用手机了。出门时我记得为了以防万一我特地给它充上了电。

“会是谁呢？”

我从自己黑色的公文包中取出了一直喋喋不休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数星期后的早晨阳光普照在墓园的每个角落，我站在一个漆黑的墓碑前，在墓碑表面上分成左右两边，左边是女儿的名字和她的黑白照片，而在右边则是女儿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妻子的名字和黑白照片。我看着两人合葬的墓碑默默不语。

墓碑上并没有可以摆放第三个人的地方，看来我已经完全被赶出了家族，只是这并非是我感觉到痛苦和悲伤的原因，而是对这一结果的不满，躺在墓碑下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却偏偏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为了不引起麻烦，我并没有参加妻女的葬礼，而是像这样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一个人来到这里悼念。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时，我感觉到了身边有一个人。我转过头便看到一名穿着便服的年轻少女，她手中捧着一束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我。

“你是......？”

我有些疑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名少女，至少在我的家族中并没有这样的少女。对于我的询问，少女却反过来询问了我。

“您是博莹莹的家人吗？”

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我突然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孩的年纪和自己女儿似乎很接近。我说道。

“我是博莹莹的父亲，你是她的朋友？”

女孩先是微微点点头，随后又猛的摇头，看到这样的反应，我感受到了女孩心中强烈的矛盾心理。女孩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很奇怪便解释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她的朋友。”

随即我们两人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我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我想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而女孩的沉默恐怕是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开口。

女孩局促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略微褶皱的照片。

我接过照片，照片上密密麻麻的站着三十来个人，总共有三排，看这样子应该是班级的集体照，在照片上还认真的用红笔把左右并排站着的两名女学生圈了出来。然而我并没有理解红圈所指的意思，我抬头看着女孩想要从她口中了解含义。

女孩显得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周围，上前一小步说道。

“这两个人就是逼死莹莹的人。”

我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紧锁着眉认真的盯着女孩的双眼，想要从她的双眼中看到真伪。也许是被我的眼神吓到了，女孩略显惊恐的向后后退了一步。我看到她害怕的模样不由有些自责，显然女孩是比较胆小的性格，我为了不进一步刺激她赶紧露出微笑，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安抚道。

“你别害怕，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女孩的情绪缓和了一下微微点头开始描述其经过。原来女孩是我女儿的好友，当她说道她和我女儿的感情的时候，她脸色明显流露出了愉快的笑容，能够知道我女儿能交到推心置腹的朋友感到欣慰。

随后她说到我女儿曾经为班级一位受欺负的女孩出头的事。照片中画圈的两个女孩，一个叫谭晓慧，另一个叫庄梦雅，两人在学校中与不良有些关系，因此普通的学生都不敢招惹她们，当然如果只是如此倒也无所谓，然而两人平时还会经常欺负一些看上去比较老实的学生，因此被班上的人所讨厌，奈何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