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跟随陈涉的脚步

芒砀山，总和很多造反的故事有着不解之缘。除了刘邦在此装神之外，日后陈涉会被庄贾在此杀死，张飞也会在此聚啸，曹操会在此盗墓，混世魔王樊瑞会带着项充、李衮在此跟梁山叫板，李自成也会在此藏匿。总之造反不去芒砀山走一遭，那就好比吃北京烤鸭没有上好的甜面酱，那是不完整的造反生涯。

芒砀山是一片山的总称，这片山地跨今天的豫皖苏鲁四省，里面山头林立，地势错综复杂，绝对是上山落草、躲避官府围剿的圣地。刘邦在芒砀山装神仙是暂时的，虽然看上去仿佛刘邦在荒郊野外占山为王，但是事实上他从没远离过人类社会。刘邦实力没那么大，但是在芒砀山里的刘邦，一直掌握着沛县的动向，伺机出山。沛县很多不安分青年都纷纷前往芒砀山投奔传说中神仙转世的刘邦，就在刘邦拉起了一支上百人的队伍之后，陈涉在大泽乡起义了。

陈涉起兵，那是势如破竹，很快就打到陈县称王。在陈涉的鼓舞下，很多人都打着陈涉的旗号闹起义。那个善于敛财的沛县令，正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上举棋不定。作为秦朝的干部，他也算得上深受国恩了。但是在帝国危难的时候，沛县令选择站在帝国的对立面。这倒不是因为沛县令出于正义而要推翻暴秦，而是因为他发现很多地方官随着这股风闹独立，有不少称王称霸的。沛县这块地方，秦朝的正规军来不了，陈涉的起义军视他们为自己人，怎么说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沛县令找来自己的俩秘书商议大计，这俩秘书一个叫萧何，一个曹参。这哥俩儿一合计，沛县令说得对啊，是时候和秦王朝划清界限了。但是，就沛县这些人马来说，绝对不能由沛县令领导。道理很简单，但凡是天下大乱，遍地都是反政府武装的时候，谁能成事，全看煽动力。举个例子说，韩信本事够大吧，为啥他不能拉起一支队伍来呢？关键是他不会炒作，也不具备尊贵的血统，在人民群众之中毫无煽动力。陈涉的成功，靠的就是“张楚”这个口号和扶苏、项燕的煽动力。沛县令贪名远播，断然做不了起义者。而且就当时而言，让老百姓拿这个贪官泄愤，是非常必要的笼络人心的手段。

那么说谁能做沛县的革命领袖呢？很明显是刘邦。陈涉无非说自己是扶苏的人，而刘邦可说自己是赤帝之子。再加上萧何、曹参跟刘邦一直是哥们儿。刘邦出山的机会到了。萧何对沛县令讲，带着全郡人民造反不是个稳妥的办法，为啥呢？老百姓凭什么听你的呢？所以这事要想干成，得先有城外的豪杰跟着沛县令混。到时候就算城里人民不听话，让城外豪杰杀几个人，队伍就好带了。

沛县令觉得有道理，就让萧何、曹参负责找豪杰。萧何说有现成的，芒砀山就隐匿着英雄好汉，而且他们还打算跟大人您混。就这样，樊哙被委以重任，负责去芒砀山招揽豪杰。就当时而言，刘邦、卢绾、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等都是常在一起玩的哥们儿。等到刘邦带着队伍接近沛县的时候，沛县令才发现不对。

什么城外豪杰啊？那不是刘季吗？再看他身边的那几个人，看着都面熟，都是沛县地面上的难缠角色。当初他是亭长，我还能管他。如今他是赤帝之子，他能听我的？很明显这是刘邦、萧何、曹参一起下的一大盘棋，套路太深了。

沛县令识破了刘邦的计谋，就开始关闭城门不让刘邦进城。与此同时，萧何与曹参这俩人精第一时间嗅到了死亡气息。为了不被沛县令杀掉，这两人连夜翻墙出城，逃到了刘邦的身边。

出处

于是樊哙从刘季来。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刘季。——《史记·高祖本纪》

刘邦听了萧何、曹参介绍完城里的情况，就往城里发帖子，内容就是赤帝之子要来解放沛县人民，胆敢阻挡神之大军的，只有死路一条。城里边的大户人家和平民百姓都纷纷响应刘邦，杀掉沛县令而迎接刘邦进城。然后，问题来了。谁当老大呢？萧何、曹参建议刘邦当老大。刘邦自然不肯，要求人民群众选举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当老大。选谁呢？城里边的老百姓议论纷纷。

“哎，老陈，听说没？刘季腿上有七十二颗黑痣，上应天上星宿。”

“我上次去泗水还听说他醉酒睡觉的时候身上有龙形浮现。”

“你们知道啥啊，听说没？刘季是赤帝之子，亲手杀过白帝之子！”

“那就别选了，整个沛县就这一个神仙，就他了！”

就这样，刘邦这么多年的炒作终于派上了用场，高票当选为沛县老大，称沛公，号为赤帝子。由于刘邦被称为赤帝之子，所以刘邦的队伍的旗帜就是红色，军服也是红色，刘邦带领这支红军，以沛县为据点，连克胡陵（今江苏沛县东北）、方与（今山东鱼台），聚集了两三千人马驻守丰县，挣了人生第一桶金。

其实刘邦的发家史跟陈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论及炒作的手法和内容，刘邦甩陈涉八条街。刘邦打着神仙的旗号，用了好多年的时间，演了无数的戏，做了无数的局，终于让不明真相的群众自发地相信刘邦就是神，让萧何这样的人杰佩服刘邦把瞎话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总之沛县社会各界都公认刘邦是个人物。再看陈涉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周文这样的是为了坑他的钱，张耳这样的压根不把陈涉放在眼里。虽然刘邦是跟随陈涉的脚步起义，但是刘邦好歹是马公的高足，上没上过学的差距马上就体现出来了。

刘邦有着多面性，有人说他温文尔雅，有人说他粗鄙不堪，有人说他英雄盖世，有人说他痞气十足。那么说刘邦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形象呢？关键是刘邦手底下的人太杂，而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和刘邦打成一片。比如说刘邦和樊哙这样的粗人交往，满嘴文言文是不行的，必须来几句粗口才显得亲切。跟发小卢绾交往，必须满嘴的兄弟情谊，句句不离忆往昔。跟文化人萧何交往，那得凭智慧折服老萧。跟贵族张良交往，必须得起范。总之刘邦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和不同类型的人打成一片。虽然他在自以为志得意满的时候抛弃过这个优点，虽然他在心灰意冷的时候也曾忘记这种谈话方式，但是最终刘邦是靠着驾驭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一统天下。陈涉比起来，那就差太远了。也就周文这样的大忽悠能假装为陈涉所用，但是靠着周文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成就大业。陈涉打着扶苏、项燕的旗号起事，就算没有章邯他也不能长久。扶苏在哪呢？项燕在哪呢？骗人是要被戳穿的。再看刘邦就没这个后顾之忧，他不用把赤帝请出来跟大家见面。

那么说虚拟的赤帝和虚拟的扶苏谁更有号召力？如果跟项羽这面旗帜比起来，都没什么号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