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不学了
看到她标准的持枪姿势，他有些意外：说来她在华国上了十几年的学，基本上不会有接触枪的机会。看来云敬枭的女儿，无忧无虑这个词应该跟她相去甚远。她十八年来，几乎是不太好过的，这些东西，看起来像是很小就会了，而且也很熟练。
“姿势没有一步到位，还有……
把你的头发束起来。”
他走近了她几步，像刚刚的样子，用下颌指了指她的一头黑发，向她说。
“下次别这样过来。”他的语气提高了几分，也带着些师者的命令。
“我的发圈断了，我没有带多的。”云卿回答他，左手越来越无力，抖动也明显了很多，她便收起了手，立了立身子。
“这些事你可以和Eagle说。还有，我没让你收姿势。”他语气渐冷，似乎已经温度跌到了极点。
云卿听到那话中的语气，一阵火气窜上脑海，她可以束起头发，但并不想听到这种冷冰冰的命令来自于他。
“你什么意思？”她问他，带着话语间的心烦意乱。
他并没有回答她莫名问出的问题，对上她的脾气，他倒是异常犀利的喊着她的名字：“云卿同学。”
不徐不疾的语调，带着极度生分的疏离。
“你刚刚也没说要怎么摆姿势，要多久。你的语气什么意思？”对上他的眼神，云卿嘟囔着开口，眼眶开始泛红。
“你来这，应该不是为了和我讨价还价。我的语气没有不妥，哭什么？”他一字一字的回她，盯着她挂着泪水的眼睛，倒更加泠冽了几分。
“行……你没有，是我的问题。”云卿拿起垂在身侧的枪，慢慢放在了自己前方的桌上，摘下耳罩和护目镜，后退了几步。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仰了仰头，想把眼泪憋回去。
“我不学了。”她说。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每一步都踏得很重。关上门的声音在诺大的靶场里回荡。
看着她离开，他的脸色也没什么改变，还是那样平静无色，脑子倒是开始断断续续的猜测：
安老师说，进入U计划这个机会对于云卿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一定会坚持的。
安老师还说，云卿的恢复期过了很久，她是现在才开始真的为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安老师说，云卿很乖很听话而且成绩很好。
但是，他倒是觉得，云卿有些傲气。
生病太久了，心境跟别人不一样。
对她来说，一开始缺的是生命的时间。而后来，就是陪伴和爱了。
父母的陪伴和爱。
她一样也没有。
她一直坚持来这，肯定放弃了很多，也断了自己往后的路。
在U计划里，如果无法从学员转正为成员，那么接下来的二十年，都无法出去了。
想到这，他倒是开始有些佩服她。
但是想到她顺利进来了，他又为她感到惋惜。
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得到的，马上就会被打碎……
他伸手，把桌上的东西慢慢悠悠的一一摆正。随后，像是同一部电影看了很多遍的人，倚坐在桌旁，除了门口，他好像都可以好奇的看，就为了等待着时间的流逝，那精致的五官里溢出明显的无趣。
没几分钟，门便再次打开了。
开门的人站在门边往靶场里看，没有说话。那人抹抹眼泪，像在做心理建设一样，仰头叹气，想要降下眼中的温度。
她抽抽鼻子，伸出白皙的手在那琉璃般的眼睛擦了又擦，走了进来。
现在还是冬天，温度仍然低。靶场的灯光很亮，照着她哭过的样子，那脸上全是透红的颜色。
云卿的身子还是有些抽抽搭搭，但是却倔得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带上耳罩，把护目镜拿在手上。她收住自己的浅泣，眼神像是询问般看向他。
他也从倚坐的桌子立起身，转向她，但对上她的眼神那瞬，他不受控制的愣住了，放在口袋里的双手也有些停滞。
书上常写的水汪汪，在这脸上是具象化的。
那浓卷的睫毛下还是闪着一汪月儿的倒影，上次仔细看这月，也怔仲了许久，也记了许久。
“对不起……”看见他许久没动作，云卿开口说了话。
而他听到这气息声的话语，脑中叮的击醒了一切，她身旁的灯光好像一下子变得很亮很亮，反倒有些刺眼。
云卿眨眨眼，回身抬手又抹去了一次眼中的水雾，戴上了护目镜，收收袖子，摆好了刚刚持枪的姿势。
他这才发现，她的头发已经束起来了，用一根绳结串起的玉石手链，玉石刻着精致的花纹，停在她乌黑的发间。
“没关系。”他说。
她抬枪的手抖了一下，但是仍保持着样子。
“别哭了，我教你打枪。”他又说。
“我刚刚太着急了，你把手放下吧，看着我。”
云卿听话的收起了动作。他伸手拿起自己前方桌子的枪，将枪用力握住抬起，定定的指着眼前的靶子。
“记住，双手握枪的时候：枪起双手起。不能有犹豫的动作，要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能接住后坐力。”
“拿着，上膛。”他将弹夹捧在自己的一只手，递给她。
透过护目镜，黑色的弹夹和他的肤色很分明，白皙的手掌跳动着带着活力的血管。
黑色，他递过来的手。
黑金纪念版亲签门票。
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易临渊？”云卿试探着问出口，但带着刚刚哭过的嗓音，声音极小。
“云卿同学？”看她没有动作，他以为她没听见，他便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将捧着弹夹的手摊在云卿眼前。
“嗯……好。”云卿从他手中拿下弹夹，装在了枪里。
他好像没听见她叫他，她也不问了。
云卿的指尖滑过手掌，他的手掌就停在了半空，回味那冬日里微凉的触觉。
“接下来呢？”指着前方的靶子，云卿将枪上了膛，极力压下左手的不适，用力的把手臂停在半空。
“噢……开枪，打红点。”他反应过来，收手的动作显得有些无措，胡乱的在耳边摸了几下。
“砰”
一声枪响，靶子上的圈圈却很完好。
尽管云卿已经有所准备，但手在应对突如其来的后坐力时，还是严重的颤抖起来，左手并没有帮助到这一动作完成，以至于子弹出膛的瞬间便把右手的虎口顶得生疼，连带着振动下手腕泛起酸涩。
“你好像没注意，再来一次。”看着靶子，他的神色恢复正常，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开口吐字。
“砰”
又是一枪。这次，云卿连连退了几步，手中的枪也晃荡一声掉落在地。她捂着自己的手腕，表情写着明显的痛苦。
“怎么了？”他走近她，把自己手中的枪背在身后，想扶她的手，在她的身侧犹豫了一刻还是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