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延梦
直至雅间的房门合上，柳梦生才缓过神来，虽然自己并不反感与江巧眉相处，但每次相遇总是会觉得无所适从。
最深处的客人……
柳梦生细细琢磨临别一语，江巧眉为何要提点自己此事？想来这降仙楼二层最深是一座楼中小亭，自己也确曾去过一次。当时是与大哥几人欢聚，自己因酒醉而误入那处幽静之所，还似是遇到了梦中取走苏大仙人残镜的那位仙子。
“说来，江姑娘口中的客人应该就是指那位仙子了吧？”柳梦生缓缓走至房门前，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的，明明那时候还误会此身是擅闯闺帐的贼人，今日为何就有意引我去见那位仙子了？”
多思无益，柳梦生决定先去一探。那位取走残镜的仙子来历与意图还不甚了解，每每仔细回忆那一场梦中相会的情景，柳梦生总觉得不真切。梦中虽是自己亲手将残镜奉上的，但如今觉来自己又似乎是受到了诱导，抑或干脆就是被操纵了。自然最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位仙子真的能从梦中取物吗？还有她究竟为何要取走苏大仙人的残镜？
思量间，柳梦生已是接近降仙楼二层最深处，倏然一阵微凉拂面。
是风
感受着轻柔的风力，柳梦生不由心中暗暗感慨，这降仙楼设计真是巧妙，楼中竟能生出微风吹拂，还与那林中小风别无二致，而这风中甚至还捎来了淡淡的香气。
是花香……
“牡丹吗？”柳梦生却是一怔，细嗅风中香气，这牡丹花香氤氲清新，不似花瓣晒干后的残香。可如今已是深秋季节，为何会有牡丹绽放？
未及细细忖度，柳梦生忽然留意到前方灯火葳蕤，便又是一怔。这灯光全然没有刚点燃时的扑朔晃动，应该并非是忽然间点亮的，只是自己此前竟然全然无觉，就好像是一路走到此处才看见的一般。
柳梦生不由觉得奇怪，虽然前方是降仙楼二层最幽静处，可是此去前方并无足以全然遮蔽光线的屏风或是墙壁，若有灯火没道理此时才能看到。仿佛是回应心中疑惑，纵目望去，也才看清灯火源处便是那一座楼中小亭，亭中轻纱摇动，亭下牡丹簇拥。
下一刻，柳梦生忽然察觉亭中确有一人气息，好似凭空出现，又有些飘忽不定。
“还以为是谁人来了，原来是前日偷书的小贼，”纱帐摇动间，一语传出，似是调笑，又似带几分埋怨。
“偷书的小贼？”柳梦生恍然回神，便发现自己已是来到小亭阶前，却也不记得是何时又是如何走来的。难不成真的中了什么幻术？柳梦生心中暗忖，只是自入玄门以来，却鲜有见识过令人产生幻觉的道法，细细想来，除却那次梦中相会以外，便只有在眉山与陆叔伯对决之时略有体会了。
一念至此，柳梦生抬眼望去，只见轻纱交叠之中隐约有一道身影端坐于案前，却也看不真切，只是从方才说话的音色与传来的气息才可辨认出确是先前相遇的那位仙子。
“莫非那日从这亭中取走人家书籍的小贼不是公子吗？”亭中仙子问道，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哦，唔，是我，”柳梦生恍然忆起，自己确曾从亭中书案上取走了一册无字之书。其实说是无字，实则是上面的两行字迹在自己看到之后就消失了。想到这里，柳梦生心中一沉，那一册书籍被自己留在了学府的柳氏房舍之中，如今不会已经被烧成灰烬了吧？
“那公子可愿还给人家？那一册还未写完呢，”亭中仙子又问。
“还未写完？”柳梦生略有诧异，那无字书上究竟写了什么内容？莫不是以何种道法隐了去？
“是呀，难道公子看不出来吗？”纱帘之内传来铃铃笑声。
“这……”柳梦生煞是无奈，见对方如此，显然是知道自己看不见那书中文字的。
“莫非公子今日没有将书带来吗？”亭中仙子又问道。
“确实…未曾随身携带…”柳梦生心中甚至不确定这一册书籍如今是否完好。
“公子不会是将此书遗失了吧？”亭中仙子再问。
“且待此身仔细寻找，”见对方一语中的，柳梦生心底只觉似也不好隐瞒，但若真将实情说出，想是双方会不欢而散。
“既然如此，且待公子将那一册书籍携来再叙，”纱帐里传来的声音略有失望，“如今时局动荡，还望公子能从速寻来。”
“时局动荡？”不知缘何，柳梦生竟是鬼使神差地重复道，话一出口才发觉。
“是呀，人心不足，纷争又起。门第凋敝，刀兵相迫，这一次玄门世家也难置身事外，”亭中仙子悠悠道，“纵然如此，火烧须弥，也实属下策。”
“难以置身事外吗？”柳梦生其实心底也隐隐觉得纵使拂云孤馆和画梅山庄已是决意不介入世人纷争，而苍梧陆氏似也无心杀伐，可泰山夏氏入朝为官，如今商河酆氏又与番邦暗通叛离，玄门世家实则早已深陷其中了。
“那今日人家便先回去了，”此时亭中仙子悠然一语。
“仙子且慢，此身有一事相问，”柳梦生闻言连忙道。
“咦？公子有何事相问呀？”纱帘中传来疑惑的声音。
“此身或曾在梦中见过仙子一面，仙子可记得从此身这里拿走了一面残镜？”虽然此事听起来十分荒唐，但柳梦生心底却十分笃定。
“哼，拿走人家的书籍不换，还来问人家索要失物，”亭中仙子似有几分不悦。
“仙子且慢，此身还有一事相问！”
柳梦生见对方并不否认取走残镜一事，又察觉她似是起身转去远处，生怕亭中仙子就此离去的柳梦生便又慌张开口道。
“还有何事？”亭中仙子驻足漫不经心地问道。
“敢问仙子芳名，”柳梦生自知此时若再追问残镜一事，也不会有结果，遂转而问道。
此问一出，只闻纱帘之中传来铃铃笑声，亭中仙子轻盈地回转，隔着轻纱施了一礼道：“小女子方氏，见过公子。”
“方仙子，此身何时来将书籍送回……”柳梦生方要询问何时相见，却忽觉亭中的气息倏然消弥，定睛看去亭中身影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