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结局
欢愉之后,便是温存。
“许璋辞。”姑娘的声音又哑又软,她懒散的靠在青年怀里,百无聊赖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许璋辞耐心的应着。
“我们去纹身,好不好?”
她懒懒地把玩着自己的发尾。
“把你的名字纹在我的心上,把我的名字纹在你的心上。”
“会痛哦。”
“那算了。”
姑娘还是很怕痛的。
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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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噼里啪啦地炸着,沈洛清努力睁着眼睛,强忍着不让眼皮子盖下来。耳边响声忽远忽近,沈洛清头晕目眩。
鞭炮声停了,人也就入土了。
迷迷糊糊中不知道哪儿抽出了一丝神智,想到了这句话。
谁告诉她的呢?是个阿婆吧。
阿婆的老伴儿死了,要上山,入土归宗,埋葬在祖坟里。
阿婆一会儿念着“入土为安”,一会儿又念着“鞭炮声停,该入土了”。
黑白无常来,送的谁的魂,勾的谁的魄?
山那么寂寞,入哪儿的土,为何人的安?
谁的葬礼,有人在哭,那么伤心,人生嘈杂,又是寂静。
哪儿的阿婆,谁的阿婆?
好像是她的,总之不是老街里的阿婆,不是这个老街里的阿婆。
谁抱起了她,谁的眼泪又砸在了她的脸上,谁的声音颤颤巍巍,在哭又在告诫。
“囡宝,别做傻事,不要学你阿爷,也不要学我。”
不要学谁,又要谁不要做傻事?
她吗?她是谁?自己是谁?这是哪儿?
“阿清,阿清?”
谁在唤她?
“阿清。”
声音低沉温和,似乎贴着她的耳朵,温柔缱倦。
沈洛清睁开了眼。
许璋辞半蹲着,眉眼含笑,与她平视。
“结束了,回家了。”
什么结束了?哪里有家回?
姑娘尚未醒梦,眸光懵懂,鼻尖蒲红,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
“回家了。”
许璋辞十分耐心,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我们回家了。”
“阿清,回家了。”
许璋辞去牵她的手。
姑娘手里握着暖手宝,掌心温烫。
是了,这是沈眷的葬礼,他们在京城。
从未来过京城的姑娘很不适应,天气又干又冷,风也大,看见了谁就往谁脸上招呼,怪生疼的。
京城与老街不同,老街的天空每天都是不同的景观,每天都有无数的画;京城的天空似乎只有灰蒙蒙的色调。
沈洛清不喜欢京城,哪怕这儿再如何繁华,再如何纸醉金迷,她都不喜欢。
两人拜别了沈眷的父母。两位老人白发苍苍,皱纹已爬满皮肤,他们的另一位女儿陪着。很难想象这两人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怎么说,太普通了,尤其是在忍不住拿沈眷做对比之后。
还有那位未曾见过面的未婚夫,却从沈大小姐的伴侣变成了沈二小姐的伴侣。
沈洛清昏昏沉沉地想着。
她现在越来越嗜睡,清醒的时间并不多,这不是个好兆头,两人都非常清楚。
许璋辞招呼了辆的士。
“去颐园。”
他说。
打表盘发出“滴滴”声,然后是景物的倒退,汽笛的轰鸣,触感的晕眩不断涌来,一股又一股恶心感。
沈洛清干呕了几次,都没能吐出来什么东西。
许璋辞牵着她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不断地重复着“快到了”。
姑娘难受他也难受,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颐园是座墓园,很大,有山有水,安葬着许多富贵人家的遗躯。
山上有小路,小路修葺了台阶。
青年扶着姑娘慢慢的走。
山不高,很矮,树林荫荫,偶尔看见几个墓碑,碑前放着水果,各种各样,苹果,梨,香蕉;有花,各种各样,百合,山茶,满天星。
有两座墓碑连着,空荡荡,只有两张黑白照。一张是男人,嘴角绷直,神情严肃;一张是女人,嘴角轻扬,眉目间的温柔与青年如出一辙。
许璋辞放了一束向日葵,然后带着姑娘磕了三个头。
轻轻的,怕惊扰了此处安息的遗魂,又是认真正式的,见了家长。
许璋辞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盒子,红木的,巴掌大,已经很旧了,还掉了漆,仍旧很好看。
打开后,里面是一对玉镯,一只青,一只白,躺在墨色的锦缎上,泛着莹莹玉泽,怪好看。
许璋辞戴在了姑娘的手腕上,姑娘骨架细,皮肤白,戴着很好看。
“这是我爷爷留给他孙媳妇的。”许璋辞垂着眸,声音如和风细雨,“别紧张,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更何况阿清一点也不丑。”
他的声音带着细碎的笑意。
“见了公婆,阿清就是我的伴侣了,唯一的。”
沈洛清盯着那对镯子,忽然抬头一对眼珠黑黝黝的。她歪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抿唇。
“在我们那儿,嫁了人的姑娘都足要随夫姓的,那我该叫什么?许清还是许阿清?”
“阿清,”许璋辞笑,“许阿清。”
之后的日子漫长且无聊,姑娘一天比一天难醒,许璋辞常常坐在床边,一守就是一天一夜。
老街巷道的花店里,一对恋人度过了元旦与寒冬,度过了炎夏与立秋,又到了他们相识的那一天。
“好看吗?”
姑娘对着镜子,问青年的眼睛。
她又穿上了他们初相时的那件旗袍,黛蓝色的丝绒,极尽华贵与雍容。
“好看。”
许璋辞牵起她的手,在白皙平直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这双手不算好看,有许多茧,还有疤,但很修长,指骨劲瘦有力。
许璋辞牵着这双手的主人下楼。
姑娘的头发长到了小腿,绿云扰扰,似瀑布。脖颈修长,锁骨下凹,少两分血色的嘴瓣娇润,肌肤白的发光。
木质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牵牛花开了,蓝的,紫的,可爱清秀,比不过如花美眷。
她眨眨眼睛:“许璋辞,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许璋辞低垂眉眼,容颜温俊,他看着姑娘,最后,倾身而下。
支离破碎定格了两人的相拥长醉。
“许璋辞,我要走了。”沈洛清附上自己的最后一吻,“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她以为自己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殊不知,自己同样是梦中人一触即碎的梦。
平行线没有交点,在一切的不可能里,我来寻你,寻到了你。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这就是两个同样温柔的人平淡中又带有一点波折的全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