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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神的黄昏

尤妮丝走了出来,今天的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大衣,脚上穿着皮靴,挎着一款黑色的女式包,一头栗色的披肩发在阳光下仿佛有某种光泽正在流转。

她的穿搭,真的很合适,总是能把那种她这个年龄段可御可甜的气质展现得恰到好处。

另外,

上一次见面时她是穿的黑色,是一种保持距离的保护色;

可以想见,上一次被“安排”相亲时,她的内心,其实也是有一定抗拒的。

但这次,她选择了更柔和的色彩,说明她内心希望可以和自己进一步的拉近距离,很喜欢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间。

卡伦微微一笑,

他觉得自己用这种“职业分析”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虽然这是爷爷安排下的相亲,而且看尤妮丝母亲的态度,她应该也收到了来自家里的指示;

但卡伦还是希望尽可能地让一切运转得美好一些,这是对她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卡伦先生,您来了,我给您介绍,这是我的母亲。”

“但你们站在一起看起来,真的很像姐妹。”

上辈子土到渣的夸丈母娘的话术,在这个时代,还保持着较好的新鲜度。

“哦呵呵呵……”詹妮夫人忍不住再次笑出了声。

“妈妈,卡伦先生夸你年轻呢。”

“当然,我听得懂。”詹妮夫人嘱托道,“注意安全。”

“嗯。”

紧接着,

詹妮夫人又看向卡伦,伸手,指着他,但似乎又意识到这个举止不妥,收回手指改为握着拳头:

“天黑之前,你需要把尤妮丝安全地送回来。”

“放心吧,夫人。”

卡伦主动打开了副驾驶位,

“谢谢。”

尤妮丝坐了进去。

卡伦也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等车快要开出莱茵街时,

卡伦才说道:

“哦,对了,米娜肚子不舒服,所以没能来。”

“哦……”尤妮丝捂着嘴,微微有些脸红,按理说,她应该先问这个问题才对。

卡伦看着她的神态,

她微微鼓了鼓嘴,

很大方地道:

“我知道米娜不会来。”

“嗯,她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妹妹。”

“也是我成绩优秀的好学生。”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本就心照不宣。

“对了,米娜上次给我送来的卡伦先生您的诗集,我很喜欢。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很美的意境,卡伦先生。”

上次尤妮丝给米娜送了个家族款式的钱包,卡伦自然也会选择回礼,回礼是一个猫形的吊坠,挂在一个精美的笔记本上。

然后,卡伦在笔记本里抄上了不少泰戈尔的诗。

“谢谢,不过人的精神和人本身并不是重叠的,尤其是诗歌这种形式,很多时候只是偶尔一段时间的遐想,其实大部分时候,我都做不到那种心境。

就像是这个世界有风,有云,有雨,有雾,有霜,我们的生活因为它们的点缀而丰富,却又因为它们的存在而变得复杂,无法真的一直纯粹下去。”

“您说得真好,卡伦先生。”

“你可以叫我卡伦,我叫你尤妮丝。”

“好的。”

“卡伦先生……卡伦,你信教么?”

从普洱那里了解到,“艾伦”家族其实并没有特定的宗教传承,这个家族在信仰方面很民主,就是子女成年后,可以根据自己的所求,去选择信仰;

这和时下全家信一个教的普遍习惯不同。

“很抱歉,我还没找寻到我的信仰,我觉得,可以等我再多走一些路再多看一些风景,等我再成熟一些也再沉淀一下;

等到那时候,我大概就能有充分的认知去选择适合我的信仰了。”

“真的么,和我一样呢,卡伦。”

“是么,那你对哪个教会更感兴趣?”

“嗯?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觉得我可以加深一下对它的了解。”

“可信仰不该自己去找寻的么,就像卡伦你刚刚说的那样,所以,你刚刚说的话,不算咯?”

“可我相信,我命中该信仰的神,会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派一名美丽的天使下凡,给予我信仰的火炬。”

尤妮丝贝齿轻咬嘴唇,忍着笑。

而卡伦则在心里默默地为今早刚下葬的霍芬先生道了个歉;

毕竟在病床边,他可是能因“信仰”这个议题,把霍芬先生气个半死的。

但刚刚下葬的霍芬爷爷肯定是能理解。

游乐园到了。

卡伦在停车场停下了车,一名停车场管理员走了过来:

“先生,你好,需要先缴纳停车管理费。”

卡伦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一百卢币面值的钞票递过去,嗯,他兜里没小钞。

另外,先前开车时他留意到了阿尔弗雷德在抽屉里也留了一沓钱,也没小钞。

管理员马上露出了笑容,无比热情道:

“谢谢您,先生,这是您的票据,请收好。”

卡伦伸手接过了票,

看着管理员问道:

“管理费是多少?”

“是5卢币,先生。”

“好的,麻烦你找钱。”

“……”管理员。

“很抱歉呢先生,你那里有零钱么,我这里好像找不开。”

“抱歉,我没有,不过你可以等我一下,我去那边冰激凌店里买个甜筒把钱拆一下。”

“我这里有。”尤妮丝打开自己的包,取出了一张5卢币面值的钞票。

卡伦很自然地伸手接过来,再递给管理员,同时将管理员手里拿着的那张先前自己递过去的一百卢币又抽了回来。

“想吃哪个口味的甜筒?”卡伦问尤妮丝。

“草莓味的。”

“好的,在这里等一下。”

卡伦小跑着过去,买了一个草莓味的甜筒回来,递给了尤妮丝。

“你不吃么?”尤妮丝好奇地问道。

“天太冷了,不想吃。”

尤妮丝不以为意,舔了一口:“我很喜欢小时候深冬时,坐在壁炉边一边听着爷爷讲故事一边吃甜筒。”

“我爷爷很喜欢在夏天带着我和米娜他们去郊区泥塘里捉泥鳅。”

“我想,那肯定很有趣。”

“是的。”

脑补一下狄斯捉泥鳅的场景,卡伦也觉得很有趣。

二人买了票,进了游乐园。

游乐园里的项目在卡伦看起来,有些枯燥且乏味,毕竟没有上辈子他所熟悉的那些比较刺激的项目。

但游乐园里的风景不错,哪怕是深冬,也有着它的萧索景色。

卡伦和尤妮丝并排在游乐园小道上走着,二人都不急着去玩项目。

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其实都没说话,就这么专注地散步,时不时地,卡伦会看一眼尤妮丝,而尤妮丝有时也会回看一下。

“想玩什么?”卡伦主动问道。

因为他们快走过半个游乐园了。

“我都可以,你想玩什么?”尤妮丝问道。

卡伦伸手指了指斜前方,上面立着一个骷髅头雕塑的游乐项目建筑:

“鬼屋,想玩么?”

“我很胆小的,但我其实一直很想去玩。”

“好的。”

鬼屋售票员是一个年轻人,化着小丑妆,手里拿着一个气球大铁锤。

“二位,5卢币一张票。”

“里面可怕么?”卡伦问道。

“不不不,一点都不可怕,其实真的不吓人。”

将票递给卡伦时,售票员还对卡伦眨了眨眼,意思就是:放心吧,肯定会把你身边的女士吓得抱紧你。

入口处有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收走了票,同时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卡伦和尤妮丝走入了鬼屋,一开始是比较狭长的隧道,经典的鬼屋操作,不时有“小鬼”探头探脑出来发出声音来吓你。

卡伦显得很淡定;

这不是强装的,只是因为最近死人重新爬起来的事经历多了,你的阈值自然也就变高了。

让卡伦感到微微诧异的是,尤妮丝似乎也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还饶有兴趣地伸手摸了摸探出来的木质“鬼脸”。

不过,可以看出来,她应该是第一次进鬼屋玩,所以对这里面的陈设和布置充满着好奇心。

所以,整个前半段,二人都像是以一种参观的心态走过去的。

前面,有一座挂着红灯的红色独木桥,旁边不时有气流吹出。

其实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独木桥下面有软垫,高度也不高,但配合着这种氛围,效果还是不错的。

卡伦走在前面,很自然地伸手,尤妮丝也没犹豫,将自己的手递给卡伦,二人一起过桥。

走到一半时,气流一下子变大了,像是工厂车间里的那种吹风机,对着你使劲地吹……事实上,卡伦已经听到吹风机大扇叶转动的声响了。

尤妮丝被吹得有些无法站稳,卡伦顺势搂住她的腰帮她维系住平衡,而等搂到腰后,吹风机一下子就减弱了。

卡伦怀疑那个售票员应该躲在哪个角落里在偷看。

可以,这个服务质量和水平,赶得上茵默莱斯家了。

后半段的鬼屋环境宗教元素就多了些,各种宗教里的酷刑出现。

尤妮丝似乎也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害怕起来,所以她就害怕了。

不时会发出轻微的惊呼,卡伦的手就一直留在她的腰上以给予她保护感。

终于,

二人“重见天日”。

尤妮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卡伦也很自然地收回自己的手。

拿着气球铁锤的售票员老板走了过来,问道:

“两位,想要买些纪念品回去么?”

说着,他打开了面前的盒子,里面都是很可爱的骷髅头配饰,做得很卡通也很萌。

卡伦选了两个可爱骷髅头钥匙挂扣;

“50卢币,谢谢。”

卡伦给了钱。

这是辛苦费,该给的。

“卡伦,你不害怕么?”尤妮丝好奇地问道。

“很害怕啊。”卡伦回答道。

“那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强撑着而已,呵呵。”

“呵呵。”

如果设计成奈何桥阎罗殿或者牛头马面下油锅什么的,他倒是能紧张害怕一下,可后半段的宗教恐怖元素,他暂时还没有那种文化带入感。

前面有个园内小吃屋,专门卖丸子的,在卡伦看来,有点像是“关东煮”。

一人一个纸杯,二人装了很多,结完帐后就坐到长椅上。

“附近有一家电影院,过会儿我们去看电影?”卡伦问道。

“好的,我都听你的。”

吃完了小吃,卡伦就和尤妮丝离开了游乐园,开车出来,大概十分钟后就到达了电影院。

卡伦让尤妮丝来选电影,她选了一部即将开场的喜剧片。

买了爆米花和橙汁后,卡伦就和尤妮丝进了里面。

里面空座位很多,随便坐。

电影很快开场,是一部爱情喜剧片,除了卡伦这里外,另外几对观众也都是小情侣。

卡伦吃了个爆米花,嗯,味道不错。

然后,卡伦很自然地捏着一粒爆米花送到尤妮丝嘴边,尤妮丝没丝毫犹豫,张嘴吃了。

卡伦收回手,

脑海中忽然想到了罗恩曾说过的看电影时吃爆米花的快乐。

但这种粗暴的快乐,其实会破坏此时的氛围。

电影放映结束,卡伦和尤妮丝一起走出电影院。

下一个目的地,是卡伦选好的也是在附近的一家餐厅,主打菜系是罗佳本地菜,主要是环境好,在一条河旁边。

在餐厅坐下后,侍者把菜单先给尤妮丝,尤妮丝则递给卡伦:

“你来点吧。”

卡伦点了几样后就交给了侍者,等侍者离开后,卡伦小声道:

“其实口味都很一般。”

尤妮丝则同样小声道:

“其实,我挺想尝尝上次你做的那道……酸菜鱼的。”

可惜,那是你祖宗的最爱。

食物很快被送了上来,二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

卡伦能够让聊天氛围一直保持在很让对方舒适的程度,不会出现冷场。

吃了饭,天色已经不早了,卡伦开车,载着尤妮丝回到了莱茵街,在尤妮丝家门口停下。

卡伦先下了车,尤妮丝没等卡伦帮自己拉开车门自己就先下来了。

然后,二人很自然地互相微微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

“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卡伦。”

“我也很开心。”

平平静静,没有冲突,没有意外,没有那种火热与波澜,很多时候,二人都显得比较文静。

但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状态,不是么?

二人又很自然地松开,尤妮丝微笑道:“和你在一起时,我总能觉得很舒服。”

“我也一样。”

“那我先回去了,妈妈肯定在等我。”

“我觉得夫人这会儿肯定在客厅窗户外看着我们。”

“啊?”

卡伦再次张开双臂,又轻轻地抱了一下尤妮丝。

“卡伦,我忽然觉得好紧张。”

卡伦再次附和:“我也是。”

如果你抱着那只猫的话,应该会更紧张。

再次分开;

尤妮丝推开院门,走进屋内。

“抱在一起了哦?”坐在沙发上的詹妮夫人开口笑道。

“妈,你怎么不开灯呢?”

“怕我的影子透过落地窗窗帘让你们看到,影响到你们的拥抱。

感觉如何,约会了一天的我的乖女儿。

我觉得这个小伙肯定很会讨女孩子开心,肯定用花言巧语把你迷得团团转了。”

尤妮丝摇了摇头,

道:

“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他很沉稳又很风趣,和他在一起时,有一种和父亲在一起的感觉。

所以,妈,你不要对人家有偏见啦,虽然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詹妮夫人闻言,

深深地叹了口气,

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

“妈,你不舒服?”尤妮丝上前关心道。

“不是,而是当年我和你父亲约会完后,也是这么对你外婆评价你父亲的,沉稳又很风趣,有父亲的感觉。

后来我才发现,

其实你父亲这种的,才是真正的高手。”

“可我觉得,妈妈你和父亲在一起时,很幸福啊。”

“那是没错。不过,也好,看来你对你的相亲对象感觉不错,我原本都在想办法写信去回绝你爷爷的安排了,哪怕回维恩后,面对你爷爷的那张严肃的脸。”

“所以,我们家和他家,是世交么?”

“是的,从你的一位曾曾曾曾姑奶奶开始的。

自她之后,我们家就和他家一直保持着交往。

你父亲当初就是从维恩来罗佳拜访他家时,在罗佳市认识的我,然后他把我带回了维恩。”

“所以,他家也算是妈妈和父亲的媒人了?”

“女儿,我觉得下次约会时,你可以尝试去问问他,问他愿不愿意像当初的我一样,跟着你回维恩,你爷爷好像有这个意思。”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自我的人,应该不会同意的。”

尤妮丝去了盥洗室。

詹妮夫人自顾自地点起一根烟,

吹出一口烟雾,

笑道:

“他不同意的话,又怎么会主动来找你约会呢。”

……

送完尤妮丝回家,卡伦也准备回自己家,刚坐进车,旁边就有一辆“凯门”停下:

“卡伦?”

“皮亚杰先生。”

“你是来找我的么?”皮亚杰笑着问道。

“是的,但你刚刚不在家,我正准备回去呢。”

“但我现在回来了。”

……

卡伦再次进入皮亚杰的家;

“你饿么?我喊‘琳达’来准备晚餐?”

“不饿,我吃过了才过来的,不用麻烦了。”

毕竟,变装也挺累的。

“好的,你等一下,我去煮咖啡,很快就好。”

“你会煮么?”卡伦问道。

皮亚杰笑了,

道: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会煮的,放心,真的很快。”

“好的。”

皮亚杰走入了厨房。

卡伦则看见了客厅里的画架,地上还有画笔和颜料盘,画架则是用一块白布遮盖着。

看到这个,卡伦不由得又想起上次在皮亚杰家二楼看到的那些宗教画了,以及,那近乎惊人巧合的顺序排列。

所以,

这幅画,

我还是不看了吧。

皮亚杰端着咖啡走了出来,看见卡伦站在画架前,说道:

“这是‘琳达’最近的作品,来,给你欣赏一下。”

未等卡伦回绝,皮亚杰就已经掀开了白布,画面内容,完全呈现了出来。

可以看出来,这幅画的四周远景还没完成,但中心区域的内容已经几乎呈现完毕。

画中是一座高塔,

高塔上站着一个男子,

身穿着华贵的白色长袍,上面镶嵌着很多宝石。

男子一只手拿着类似皇冠一样的东西,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柄权杖,

披头散发,

对着天幕,张口,像是在呼喊着什么。

“这是……”

皮亚杰介绍道:“我也好奇‘琳达’这幅画画的是什么,所以我这几天查了很多资料,事实上我先前不在家的原因就是我整个下午都在市图书馆。

然后,我查到了。

画中人是光明神教最后一代教皇,被称为疯子教皇。

他曾站在光明神殿的高塔上,

喊出过一句话:

我不信这世上真的有光明之神。

在宗教史学家眼里,他的这一举动,相当于敲响了光明神教最后的丧钟。”

皮亚杰将咖啡递给卡伦,

继续道:

“所以,

我给这幅画取了一个名字:

《神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