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读心术
我被这位鬼精鬼精的小姑娘的奇思妙想弄得忍俊不禁。读心术？我真心佩服她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但我还是表示愿意配合她的表演。我说：“没什么大不了，我为人一身正气，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你想问就尽管问吧！”
“虽然今晚是黎诚哥哥摆下庆功宴的好日子。但我看得出你、他还有建国哥哥三个人都满怀心事。这一点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不对！”我矢口否认。
“你不用否认了！你跟我说‘不对’这两个字的时候，你的右边肩膀稍微地耸了一下；而且我刚刚注意到你一点，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你的眼睛不经意地往右边看了看我。这两个小动作出卖了你，它们就证明了你在撒谎。”梦瑶双眼定睛看着我，坚定地说。
“那你走在我的右手边呀！我看你的时候当然是往右看了。难道说这些方向有着特别的含义？”
“当人的眼睛往左看的时候多半是回忆，往右看的时候，是在思考着自己编造的谎言！”梦瑶言之凿凿地解释道。
我沉默不语，内心不禁产生了一丝吃惊。原来我细微的表情动作已经不知不觉地败露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嗯！”我不置可否地回应了一句：“有点道理，你能装得出一副挺专业的样子了。你是从哪部电视连续剧学到的伪科学理论？”
“什么‘伪科学理论’？我的这套读心术是花旗国的FBI花了多年的时间和经验研究出来的科学理论，如假包换的！我把它搬出来不是为了显摆自己学富五车、博学多才，而是我真的想帮助你们，让你们各自的心结打开。你和我说心事，哪怕我们俩聊的内容起不了实际解决问题的作用，但你把令你难过的事情说出来，也许就能让你的内心舒服一点，用不着堵得慌！”梦瑶真诚地劝说道。
“放心吧，我可以用自己的人格作担保：我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我知道一个秘密未必能交换来一个朋友的真心，但如果你的秘密向我公开以后，你会发现我确实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你会庆幸你把自己内心的难过之处交给了一个知己来分担，从此你的心理负担会有所减轻。我只想成为你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不是那些在你生命中可有可无的点头之交！”
梦瑶正面看着我，大而明亮的双眸好像会说话似的，在催促着我交出心底的秘密。
我犹豫着，其实我那早已被掩埋在心底的委屈，经过黎、谢两位兄弟的劝解以后已被消化了不少。秘密的倾诉对象通常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能把秘密严守到底的挚友，另一种是日后将会与自己相忘于江湖的“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个显浅的道理相信大部分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都会懂得的。但存在于我心灵深处的“空虚寂寞冷”在诱使着自己向“对梦瑶坦白”的一方倾斜，我如同一个小学生面对老师一样，毫无保留地交代出自己的心迹。
“黎诚的事，我不能说，因为那是属于他的秘密！我只能向你公开属于我的那一个。”
“好！你愿意向我坦白那是对我人格最大的信任，我十分珍惜那种被信任的感觉。所以我愿意以自己的人格作担保，为你严守这个秘密。”
“其实在三月底的时候，我便离婚了。我的两个孩子要被分开抚养，所以你只能看见我终日带着念本进进出出的。黎诚和建国他们为了安慰我，这段时间经常带着我外出散心，他们就是怕我会胡思乱想，封闭自己。”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是我多管闲事，再次令你伤心了。”
梦瑶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她难过的心情溢于言表。
“其实早在我家闹婚变以前，我的心理负担已经放下很多。婚姻和爱情如同生命一样，从意外受伤，到伤口感染，再到病情加重，最后不治身亡，这是一个演变的过程。最难过和痛苦的那一刻在于彼此都完全失去了安全感和信任感的时候，而最终男女双方都决心要撕毁当年签下的一纸婚书，从此恩断义绝，那一刻，‘离婚’只不过是个仪式罢了。在我的这段婚姻里，最令我难过的甚至可以说是痛不欲生的那段时光，是在于我和前妻根本无法交流，而她又不愿意和我交流的那大半年间，但现在它都已经翻篇成为历史了，剩下的日子便会是精彩的！”我自欺欺人地轻叹一声。
“精彩？哪儿精彩啊？”梦瑶郑重其事，一脸严肃地说：“哥，我跟你说。你的想法也未免过于天真乐观了吧！表面上你是洒脱的，洒脱地签下一纸离婚书，从此以后双方将相忘于江湖。但孩子们呢？你有没有顾及到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两兄妹会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孩子们总会有渐渐懂事的一天，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家庭远不如同学、朋友们的家庭那样安稳和温暖的时候，他们的攀比和嫉妒心理便会浮现出来，这样的成长环境会严重地影响他们的心理健康发展，甚至令他们对日后的婚姻心生畏惧的！”
听见梦瑶的观点，我顿时语塞了。为什么三年前自己决定再成家的时候，再婚的出发点大部分源于孩子；三年后的今天，自己离婚的理由却变得如此自私？口口声声地说全是为了孩子，现在却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把他们的未来和心理健康置于不顾！齐欢畅呀齐欢畅，一向都顾全大局、深思熟虑的你难道真的疯了？
此时此刻，梦瑶的话令我突然想起童年时的自己：一个在成长时没有得到足够父爱关心与呵护的自己；一个因没有父亲庇护而受尽同龄人白眼的自己；一个每到开家长会的时候就紧张，害怕老师说必须父亲出席，他却永远无法如期赴会的自己；一个在放学时总喜欢一人呆在操场却迟迟不肯回家，就是害怕看到别的同学能有父亲接送，而自己却如永远无法办到而触景生情，从而心生自卑的自己。每当想到此情此景，我不禁为自己当初自私的、不顾后果的举动而感到一丝可耻和愧疚。现在的我，和那个自私自利、嗜赌成性、令人心生厌恶的生父又有何区别呢？
我难过了几秒钟，但当我回过神来，自己那片刻的后悔情绪却又渐渐归于平静。我深呼吸，以此缓冲这难过的心情。我想解释自己离婚的初衷，但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我深知，每个人的内心都会有一些掩藏于心底的秘密，但这些秘密永远不能被说出来，永远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为了孩子日后能自尊自信地成长，我情愿备受他人的误解和指责。
然而，当我再看见一路上与我牵手同行的念本，我的心又为幼小的他感到一丝丝的悲凉。我自责，因为这个家，有一半是由我亲手拆散的。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够忍让，我没有履行尽力为这个家修补裂痕的义务。
我的内心在纠缠着，“后悔”与“无悔”两种心理在撕扯着我的内心，这一刻，我的灵魂像遭受着“车裂”般的酷刑。
梦瑶看见我久久没有回应，她便知道我正在沉溺于令人意志消沉却又挥之不去的往事中。她机灵地把话锋一转，安慰着我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爱情与婚姻只不过是人生这顿丰富的大餐的调味品而已。能拥有它们固然是好，但没有它们的话也是能同样地精彩度过的！哥，你不需要介怀。别的不说，你就看看我吧，一个人骑马喝酒走四方照样精彩！至于孩子这方面，并不是所有生长在原生家庭的孩子都不能茁壮成长的。一个普通的人，最后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甚至卓越的人，最主要的成功因素取决于他自身的意志力，更何况两个孩子还很幼小，当爸的你不需要过分地紧张！”
我莞尔一笑：“你放心好了，我没有介怀往事，也不会对孩子未来的事过于紧张！”
“也许是我看错了吧！就是灯光太暗，未免令我看东西的结果存在一定的误差，再加上我的‘读心术’还没有满师呢！那就拿出来招摇过市，它的可信程度肯定是不高的。刚刚令你胡思乱想了，你得见谅哦。”梦瑶自嘲一句，聪明地逃离这令人尴尬的话题圈。
“其实刚刚我和苏妍姐（建国嫂）聊天，我们俩聊得挺开的。只不过她细心地留意到你们三个‘大男孩’在喝闷酒，我们整晚担心你们不会懂得节制才不能聊得尽兴。所以为了补偿我的损失，下次有聚会的时候，你都得叫上我哦！”梦瑶主动地求约。
“一定会！这是必须的！”我承诺着。
把梦瑶送到她所住的小区门前，梦瑶诚邀我们爷俩上楼歇脚，但我还是婉拒了。夜深了，我不想让别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毕竟这样会对一个女孩子的声誉不太好。
我们告别以后，我招来了一辆出租车，带上念本，我们爷俩赶往回家的路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