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火萤梦在今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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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常么坡上的花朵

2022年初春,没有那久违的暖阳,这淫雨霏霏、寒透心骨的日子又让我觉得是冬季无疑,可是那门前的李子开满了花,在常么的坡上,五彩缤纷的野花相继绽放,如果说不是春天,那这又作何解释呢?我尚未可知,或许这天气也像人这般的复杂。有人说如果活着只是为了生存的话,那其实已经没有继续苟活的必要了。然而实际上也并非如此,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能够苟活于世的,也是为了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而我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因为生活不易,所以才要愈加坚强的活下去;而不是因为生活不易,所以选择了放弃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在冰雪侵袭的同时,疫情也接踵而至,只那一夜之间,隆林采取了紧急应急措施——全城封控!管控的地区也不仅仅是隆林城区,每一片辖区同时都响应了防疫的号召。紧接着,我们便接到了村委会传达的全民核酸的通知。核酸检测为期三天,分为三轮。在第一轮核酸检测,我并没有在志愿者之列,但内心的想法与奉献是无法压抑的,完成第一轮核算回到家后,我立马与村委会成员王程镒取得了联系。他所负责的辖区当中,我们屯便是其中之一。然而我在和他取得联系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和他说要当志愿者的事情,满怀报效的热情固然很重要,但是亦不可添乱,就像入伍当兵一样,“好男儿生来就是要当兵的”,但是如果体检不合格,那也不能说因此而不再心存报国之情,报国的途径不是只有一种,最重要的是报效祖国的这颗赤子之心。于是我先扔了一个探路石。

我问道:“志愿者人数够了吗?”

“还没有,你要来?”

“是的,奈何一直苦于寻不到报名的通道。”

“那你跟我报名,把你的名字、学校和身份证号编辑好发送给我。”

紧接着,王程镒邀请我加入了志愿者微信聊天群,群聊的名称叫做“常么坡上的花朵”,但他向群里的花朵们给我做的介绍让我面红耳赤,他说道:“我们这个集体又增加了一位新成员,他是一名警校生。”

而后,他说了我的名字,我随即在群里和他们打起了招呼。但我个人认为王程镒这样的介绍明显是不太妥当的,我虽然是一名警校生,但这并不意味着我高人一等,我们的训词是:“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我们是人民的公仆,而他这样的介绍,多多少少会让其他人自觉的和不自觉的将我和他们划分开来,我和群里的人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当志愿者,为人民服务。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分别,人生而平等,本身就不存在那所谓的等级之分。

第二天早上我和妹妹就早早地离开家了,此时虽然闻得鸡鸣阵阵,但天空仍然是黑暗的,朦胧的晨雾笼罩着这片辖区。实际上,我是没有打算带上妹妹一起去当志愿者的,尽管我也知道妹妹也是那吃得了苦中苦的人。是在我将此事告知于父亲他们的时候,妹妹才跟我说她也要去的,经过一番确认,我才替妹妹把相关的信息上报给王程镒,并确认报名。将此事告知于父亲,其实最主要的是想跟他说第二天他和母亲只能乘坐摩托车到核酸检测区域去完成核酸检测,我既然当了志愿者,那自然是要早出晚归的,昨晚已经接到通知于今日早上七点钟之时务必到达村委会布置核酸检测现场。那时候核酸检测尚未开始,总不能载着他们去跟我吹冷风。

到了六点半的时候,我和妹妹便抵达村委会了,来人只有一个,矮个子,偏胖的身材,剃着个光头,也是村委会成员。他招呼着我和妹妹坐下,并且告诉我们趁现在工作尚未开始先吃点早餐,一会儿开始干活了可就没有时间了,午饭估计吃得迟一些,昨日便是如此。我们点了点头,在煮开水泡方便面的同时,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志愿者,有些是我认识的,有些是我不认识的,有些是我认识而不认识或者说不记得我的,有些是我的同学,小学同学,或者是初中同学。尽管相识一场,能够言语者只有一个,主要还是因为我沉默寡言,和我说话的那个是我的初中同学,上了高中也在同一所学校,关系还是比较好的。当天空渐渐的明亮些许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也在逐渐展开当中,他们陆陆续续穿上了防护服,只有我和妹妹是初来乍到,工作尚未安排下来,我问了问赵大哥,即我前面提到的那个光着头的村委会成员,他随意道:“穿上防护服,看看哪里需要人手就去哪里帮忙。”

此话不假,我们本身就是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砖头,到哪都是在为社会奉献。妹妹按照他所说的那般,穿上了防护服,但是看到我没有穿时,她便向我问了问原因。我说道:“你先穿好防护服去协助医护人员,我另有安排。”妹妹也没有多问,埋头继续穿防护服,穿好之后便出门去协助那些医护人员了。负责核酸检测的那些医护人员是从遥远的地方来到此地支援我们的,对我们这里所使用的核酸检测小程序的操作是陌生的,因为它与他们当地所使用的小程序截然不同。我也并没有欺骗妹妹,在此之前王程镒给我来了电话,问我分配到了什么工作,我告诉他说目前暂时没有,他们都是按着昨日安排的工作来的,于是他便说道:“那你等着我,我到了和我巡逻,负责维持现场秩序。”

在王程镒尚未到来之时,在场的其余村委会成员给我分配了一个任务,给医护人员烧火炭。但需要火炭的不仅仅是医护人员,守护在各个岗位的人员都需要火炭,在这淫雨霏霏的天气里,一盆小小的火炭是唯一能够用来取暖的方式。因为此时他们都在忙于为这片辖区的广大人民群众进行核酸检测,完全没有闲暇的时间通过跳动的方式获取身体所需的温暖,然而尽管烧了火炭给他们,那也只是摆放在脚边而已,坐下来安安稳稳的烤火显然是不可能的。完成任务没一会儿,王程镒就来到了这里了,蓬松的头发有些凌乱,一件褪了色的春秋执勤服套在枯瘦的身上,倒也有模有样的,身下是一件牛仔裤,脚下是一双土黄色的高帮鞋。不知道他是因为身体阴虚,还是自己穿的衣服比较少,一直在打哆嗦,不过个子还是挺高的,应有一米七,比我高一个头。然而我在此之前是没有见过他的,尽管他眼下站在我面前,我也还是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信息询问他的踪迹,他就回复我“到了”两个字。

我在微信上问道:“穿着春秋执勤服?”

“是的。”

于是我便上前去和他打了声招呼,顺便问他怎么现在才来,这里的工作已经在陆续展开了,他说他是从卡点下来的。当我们启动了应急措施的时候,自然是要管控人员流动的,因此按照上级指示,在老道班过去往隆林方向的一个拐角处设了一个哨卡,日夜轮班值守。我也在那里值了两班,第一班便是第二轮核酸检测那天下午,从下去两点钟到晚上八点钟,后面的夜班是由是一个屯的社长来值班的。哨卡处搭起了两座救援帐篷,一个是站岗值守的,另一个是休息区,里面放了两张竹制折叠床。帐篷之外仍旧是淫雨霏霏,寒透心骨,需得生一盆火炭,以取暖之用。第二班是夜班,那是最后一轮核酸检测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目送着支援我们的LB市医护人员离开。雨还没有停,但似乎就要出太阳了。

龙哥把巡逻员臂章取下交给了我。龙哥就是王程镒,他虽年长,但也只是年长我几岁,叫他的名字总感觉不太合适,而他的小名叫阿龙,索性就叫他龙哥了。他是村委会成员,自然是都知道他是工作人员了,而我是志愿者,不佩戴臂章会让其他志愿者误以为我是前来做核酸检测的群众,却又在队伍中来回穿梭,多少会招来一顿数落。我和龙哥巡逻是免不了穿梭在群众的队伍当中的,但我们也是行走在队伍的外围,而并非直接穿梭在队伍当中,我们所需要做的不仅仅是维持现场秩序,还得时时刻刻提醒群众间隔一米距离。核酸检测现场本身就在常么街上,我们在维持现场秩序的同时,还要交代那些做完核酸检测的群众尽快离开,尽量不要聚集到一起,人员密集会给疫情传播创造条件。

昨日已经做了一轮核酸检测了,基本上都已熟知程序,而且那种潮湿的天气,大部分人也不愿意在外多做逗留,故而早早的来到了现场,今天才十一点钟就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核酸检测工作了,十二点钟左右我们便吃午饭了。考虑到一些年老体衰之人无法来到现场,所以医护人员便决定下午亲自下乡去给这部分人做核酸检测,可惜奶奶已在2021年末与世长辞了。但在检测现场的检测通道也并非全数撤下,四个检测通道我们还是留下了一个以防万一。在我们吃午饭的时候,拿出了一道具有地方特色的菜肴招待了从LB市远道而来的医护人员,按照我们当地的叫法,我们通常称其为豆渣,这和豆腐脑、豆腐花似乎是不同的物种,但应该都是豆类制品的吧!其他那两类我并不是很清楚。

一部分志愿者陪同医护人员下了乡,我和龙哥则是前往哨卡处,穿上反光背心,守护在那里。哨卡所在之处海拔高出些许,四下虽有山峰,却也有百米之远,挡不住这寒风的侵袭,坐在帐篷下虽然也烤着火,却也是一阵冰凉。北风呼啸,又下起了细雨,地板本身就很潮湿,现在却是雪上加霜了。

许久之后,一辆红色轿车从常么的方向驶上来,在哨卡处被我们拦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又矮又胖的那个说话的时候,呼出浓浓的酒气。也并非我们故意刁难,我们接到的通知就是没有通行证不能放行,当然了,如果是遇到上街购置生活必需品的和外出就医的例外。在管控之前,那个胖子的母亲走亲戚,如今实行了管控回不来,想过去把她接回来,但是没有通行证我们是不敢轻易放行的,如果有通行证,那自然是无话可说,而目前处于管控期内,也就是说没有特殊情况是坚决不允许人员随意流动的,否则这个哨卡存在的意义何在呢?

“出了什么事,我负责,让他们直接来找我,我可以把我的身份证抵押在这里。”那个胖子拍了拍胸脯说。

“这个不是谁负责的问题,也不是你要不要把身份证抵押在这里的问题,真的出事了不是谁都负得了责任的,哨卡本身的意义就在于管控人员流动,如果就这样让你过去了,那设置这个哨卡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我在这里等她,让人把她送到这里来,然后我把她接走。”

“你这么做本质上就是人员流动,这和让你过去接她有什么区别呢?你还是回去吧!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了,她自然就可以回来了。”

“各位兄弟姐妹们,做事没必要这么绝情的吧?”

“这是我们的职责,不是故意为难谁,来的人不是你,却又干同样的事情,我们也不会放他过去的,你请回吧!”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们到下面谈谈!”那个胖子把手搭在龙哥的肩膀上,态度十分强硬地说道。

也不敢轻易地揣测,但也不会放行,没有通行证就是不能放行,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那自然是不一样的,我们也放过几拨人通过,可是那都是身患重病,或者是突然重病需要立马就医的。或许他也只是单纯的想叫龙哥过去和他谈谈而已,不过这么做多多少少是有些草率的。僵持了许久,占不到半点便宜,他们也只好打道回府了。

那天晚上,我们熬了一个通宵,亲眼目送支援我们的LB市医护人员离开本地,那厚重的身影随着汽车的轰鸣声消失在了寂静的夜空当中。

两天之后,我在常么街上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多年未见的女孩,思之甚久的女孩,在那明媚的阳光之下,不曾相拥,不曾问候,也在那明媚的阳光之下擦肩而过。那山坡之上的花朵熬过了这个艰难的时期,在沐浴着暖和和温柔的阳光,这是一个久违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