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冥王星 阿尔科夫
六个月后。
这是一艘常见的民用私家小客船,外观毫不起眼,飞得既慢,也没有隐身系统,更别说武器了。因为过于普通,它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只在船身两侧各贴着一张太空牌照。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小飞船都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赤舞纯奈坐在狭窄的船长椅里,聚精会神地驾驶着它,飞向十五万公里外那颗乳白色的星球。
从这个距离上望过去,只见她高悬于漆黑的宇宙之中,通体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新生的大气层犹如一件蓝色包衣,洁净而又温暖,相较之下,旁边的卡戎星更加显得黯淡无光、荒芜寒凉。
对于这趟冥王星之行,他一点把握都没有——说服苏鲁向乌拉尔舰队提供吞噬体?纯属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压根儿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尔科夫坐在旁边,见他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埋头驾驶,半天一眼不发,于是眨巴几下眼睛,尝试着打破船舱里的尴尬气氛。
“怎么了,赤舞将军?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是对拜会苏鲁没有信心?”
“不是没有信心,而是根本不抱希望!”他长叹一声,“事情显而易见,对努阿克人来说,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像现在这样,乌拉尔与泰坦僵持不下,短期之内谁也战胜不了谁,对不对?既然如此,苏鲁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董事长简直是……”
痴心妄想!他将最后四个字咽下肚去。
“有道理。正所谓坐山观虎斗,又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是这个意思吧?除非那苏鲁是个傻瓜,否则断然不会将吞噬体交给我们。”
“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此浅显的道理,麦克董事长岂能看不明白?可他依然派我们到这里来,低声下气地请求努阿克人的帮助——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阿尔科夫见赤舞纯奈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露,急忙轻声安慰道:
“将军不必太着急。依我之见,董事长之所以派我们来拜见苏鲁,纯粹只为做个姿态,意在稳住努阿克人,这索要吞噬体嘛,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不然,苏鲁凭什么答应亲自接见我们?”
“你是说董事长早就知道这趟差事……”
“……必定一无所获。虽然只是个人猜测,但是我把握很大,至少有——八成。”阿尔科夫张开右手拇指和食指,在他眼前一晃,“其实,换个角度来看,这趟访问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让苏鲁了解到,我们现在的处境很艰难,这就够了。”
处境艰难?开战以来,乌拉尔舰队一直对泰坦围而不打,整整五个月过去了,双方还没有一次硬碰硬的正面交手,何来处境艰难?
他沉思片刻,似乎明白了阿尔科夫的意思。抬头看看窗外,冥王星又变大了一些,于是双手翻飞,在控制台上操作一番。
俩人身体同时向前一倾,小飞船开始减速了。
“听说地球那边,战事进展很快,努阿克人高歌猛进,地球人节节败退,估计要不了多久,苏鲁就可以将地球纳入囊中。”
阿尔科夫道:“是的。董事长此时派我们去冥王星,实际上是要告诉苏鲁,乌拉尔人虽然实力弱小,帮不上什么大忙,关键时刻,还是出手困住了泰坦舰队,替努阿克人解除了一个后顾之后。不然的话,泰坦舰队说不定会前往地球参战……”
他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那倒不会,在吞噬体的包围之下,无论泰坦人还是火星人,都无法进入地球-月球范围内。他们能做的,是趁努阿克人进攻地球之际,偷袭冥王星,虽然不能一举攻克苏鲁的老巢,至少也能吓他一跳。”
“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苏鲁才希望我们进攻泰坦,好歹也算帮他解除了一个后顾之忧。”
“董事长其实一早就看明白了他的用心,所以始终在拖延,最后被飞行者泰德尔催得实在没法子了,只好来个佯攻,大张旗鼓地将泰坦紧紧地包围起来,水泄不通、风吹不进,搞得好像要决一死战一般,却迟迟不下达进攻命令。问题是这么干拖得过一时,拖不了长久,到时候苏鲁回过神来,也腾出手来,发现自己上当了,只怕对我们很不利呀!”
“将军说的很对。努阿克人的地球进攻战打了半年多,我们这边仍然没什么动静,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还有件事情很奇怪,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事情?”
“就是火星联盟。他们至今按兵不动,好像地球之战、泰坦之围与之毫无关系一样——可是,这三方本是同盟,亲如一家的同盟。当初,董事长犹豫着不敢进攻泰坦,也是忌惮火星联盟的实力,后来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大着胆子将泰坦围了,不料时至今日,眼看地球朝不保夕,火星那边却依然毫无动静,真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阿尔科夫冷笑一声,阴惴惴地说道:“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想要逃离太阳系?果真如此,便不必操心他人的死活,对吧!正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看完全有可能。”
“这你恐怕就想错了。”他微微摇头,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火星上居住着大约十亿人,占人类总数的百分之九十五,如此巨大的人口,你让他们往哪里逃?又怎么逃得了?乌拉尔集团不过区区数百万人,为了逃离太阳系,多年就开始谋划,最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直到上星期才完成了太空城发动机安装工程。关于这一点,老弟你比我更清楚,因为你是工程总指挥嘛!”
“哪里哪里!副总指挥,总指挥是董事长大人。”阿尔科夫急忙纠正他。
“总之,对火星人来说,为了保住家园,除了与努阿克人决一死战外,别无选择。我想,这大概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吧?”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说完便扭过头去,默然注视正前方,脸上犹如笼罩了一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