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卡玛 李显
黄昏时分，卡玛国王的花园里，一座高大的凉亭下，李显和乌霍对面而坐，身边不远处站立着几台机器侍者，除了中间那台个子高大、双足双臂的人形机器人外，余下五台都是身材矮小、长着四条胳膊的类卡玛机器人。
李显举目四顾，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一两年时间，这座花园就变得如此美轮美奂！
他抬手一指不远处那棵一人多高的无花果树，笑眯眯地对乌霍说道：
“国王陛下，起初我还担心呢，怕这些来自太阳系的植物在您的国度里水土不服，不料它们竟然生长得如此茂盛！还有这些鲜花，您看，就在我们脚下，玫瑰、牡丹、芍药、康乃馨……姹紫嫣红、五颜六色，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乌霍喝下一大口红酒，满意地咂咂嘴，放下杯子，用右上肢熟练地抹去下巴上残留的几滴红色液体，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凉亭边，负起上肢和中肢，挺胸凸肚，摇头晃脑地回答他：
“这座花园的确美不胜收！你还忘了说那边假山和流水呢——我看它们才是这片美景中的精华。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他压低了声音，“夫人最喜欢在那片假山上和侍女们游戏，然后躺在旁边的草坪上晒太阳，她说那才叫真正的享受，安静而又祥和，周围花香袭人，头顶阳光明媚……你说，世上还有比这更加美好的事情么？”
两人哈哈大笑。
李显举杯与他轻轻一碰，脸上翻页般迅速换上谦卑的表情，恭恭敬敬地说道：“如今，卡玛人安居乐业，再没有战争与屠戮，这些都要归功于您的英明领导啊！陛下亲手创立的伟大功业，卡玛人民必将铭记于心，永世不忘。我已经命令手下，为您和夫人建造一尊塑像，很快就会完工，到时候是不是就把它伫立在那座立方体——哦，我是说‘众神之眼’旁边，供您的臣民顶礼膜拜……”
乌霍眼睛一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旁若无人地打个饱嗝。
“好！就这么办！辛苦你了！卡玛王国永远感谢你，我的好朋友。”
“不！应该感谢的是乌拉尔集团，特别是我们那位高瞻远瞩的董事长麦克先生。真希望有那么一天，您与他能像我们这样，相对而坐、把酒言欢！”
“对对对！相对而坐、把酒言欢！哈哈哈哈！”
乌霍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李显用内语吩咐机器侍者，将国王陛下的酒杯添满。
酒精是个好东西。这种小分子能够轻而易举地穿透卡玛人的大脑屏障，让他们喜悦、兴奋、甚至发狂。
“陛下，我这里还件小事。就是……竖立雕像的时候，可能要将……哦，‘众神之眼’先挪走一段时间，因为它恰好位于祭坛广场正中央，施工起来不是很方便……”
“就依你所说，把那个东西先搬走，省得它碍事！”乌霍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以后，像这样的琐碎之事你自己决定就可以了，不用都跑来问我……哈哈哈哈！来，喝酒！”
李显回到住处，立刻叫来两名手下。
“乌霍国王已经同意，可以将弥林立方体移走。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告诉我，你们需要多久？”
回答他的那人很高，背部微驼，白净面皮，永远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没人捣乱的话，两周时间应该足够了。”
“好！就这么办！复制品一定要非常精确，任谁都看不出区别来！外形、尺寸、重量、花纹……所有细节必须一模一样。”
“明白！”
“还有件事，船长，关于国王的大儿子……是不是该抓紧时间行动了？俗话说，夜长梦多，现在是个好机会，不然的话，等他回到皇宫后恐怕就……”
李显闻声望向另一名小个子，含笑拍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想得挺周到！此事筹划已久，你们看这些天来，我每日进宫陪乌霍喝酒，为什么？不就是要取得他的信任嘛！放心吧！快了，我判断，用不了多久，乌霍就会把我视为心腹之交，到时候就可以……”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冰冷，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抬手用力一挥，做个下切的动作。
三人都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那名小个子轻声问道：
“家父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还请伯父赐告。”
“哦，我的米尔斯公子，你亲爱的父亲、我们尊敬的董事长大人好着呐！你就尽管放心吧！”
他容可掬地回答道，第二次伸手，亲切地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吩咐高个子：“李凌，地下室进门左手边的柜子里，藏有一瓶2408年的红酒，由火星戴氏庄园酿造，你去把它拿上来，送给少主人。”
“好的，父亲。请您和米尔斯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李凌向他们略一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您一定还记得吧，米尔斯公子，大约四年前，麦克董事长做出了率领乌拉尔集团永远离开太阳系的决定。那时候我们的船队还在前往卡玛的路上，消息传来，大家都以为集团很快便会启程，毕竟人类与努阿克人之间早已剑拔弩张，战争迫在眉睫，随时可能爆发！”
“是的。不过听您的口气，事情后来又起了变化，对吗？”
米尔斯皱起眉头，脸现困惑之色，一缕金发垂下额头，刚好遮住半只眼睛。
这小子长着与他父亲一模一样的金色头发。李显心想，可惜由于母亲的缘故，他不能算作嫡出，不知将来有没有希望继承整个集团……
“是的。集团出发后，很快便来到木星附近，这时候董事长突然下令，包围土卫六——也就是泰坦星球……”
“……可据我所知，泰坦联盟一点也不好对付。”米尔斯目光灼灼，牢牢盯在李显脸上，侃侃而谈，“我和泰坦舰队参谋长陈宇打过交道，那是个狠角色，不仅足智多谋，而且意志坚定；众所周知，泰坦是颗大行星，拥有足够的纵深，进可攻、退可守；尤其是她的气候，更是出了名的不稳定，忽冷忽热、变幻莫测，除了本星人，外来者根本搞不清楚，很容易吃亏的。”
李显耐心地听他说完，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从米尔斯身上，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麦克，一样的乐于表现，一样的好为人师，一样的口齿伶俐、能言善辩。
“是啊！这些我也多少意识到了一点，只是没有公子你想得如此深入，分析得如此透彻。后来董事长又发来几封密电，我才知道，原来这背后竟然是努阿克人的诡计！那苏鲁并不想放乌拉尔集团离开，于是威逼利诱，迫使董事长与泰坦人开战，以此来牵制住他们，让他们短时间内难以脱身……”
“后来呢？”米尔斯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咱们与董事长隔了三四个光年，那边即使有什么消息，这会儿只怕也还在路上呢！依我之见，太阳系那边的事情嘛，担心归担心，挂念归挂念，想要帮忙却是不可能的。要说为董事长分忧的话，最要紧的就是尽力把这里的事情办好，对吗？”
夜已经很深了，刘知雪躺在那张窄窄的小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没有丝毫睡意。
下班前，她刚刚收到夏开胜发来的消息。邓钰将一张薄薄的电子卡片递给她，嘴里还不忘了打趣。
“三年多以前的消息，今天才到，怎么说呢？肯定算不上新闻——不过，其中的浓浓爱意，我可都看到了——就在你的眼神里。瞧瞧！这会儿连脸都红了！”
她缓缓坐起，摸索着从枕头下抽出卡片，双手合十夹进掌心，过了一会儿才打开，轻轻放在被子上。
夏开胜的三维图像呈现在眼前。只见他须发皆白，身披一件铁红色束腰长袍，上面点缀很多不规则的银色丝线——她知道那是可穿戴自适应天线阵，可以轻松实现上百公里的单兵通信。
丈夫抬起头来，目光微微向上，越过她的头顶，望向无限远处：“知雪，不知你和思达是否一切安好！我在遥远的太阳系里，祝福你们母子平安！收到地球舰队将要一分为二的消息，我们都认为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只是这样一来便苦了你们娘俩，不得不忍痛分离！不过，从长远来看，这对我们的孩子来说，却是件好事。到处在打仗，只有巴纳德星系还算安全，念达能去那里，我们也都放心一些，路途虽然遥远，好在他已渐渐成人，经过这一趟历练，相信未来一定会成长为优秀的人类战士！
这边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努阿克人占领冥王星之后，并没有像我们估计的那样，花上二十年左右的时间休养生息，在一个名叫苏鲁的新任部落大统领带领下，他们正日益不停地建造一支庞大的舰队，随时准备向太阳系内层发起进攻。
我们不知道敌人将首先进攻哪里？地球？火星？或者泰坦，甚至土卫二？所有的人居星球都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亲爱的知雪，太阳系保卫战即将打响！我与将士们在一起，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祝福我们吧！胜利终将属于人类！
在火星上，我无时无刻不想念你和思达——我爱你们！唯一的遗憾，这份爱要等到三年之后，才能乘着无线电波抵达卡玛，抵达地球城……对了，请代我向邓钰和谭兴问好！还有，卡洛斯即将返回太阳系，我们都商量好了，只要他的飞船一进入柯伊伯带，戴兮和戴思亚姐弟俩就立刻出发，前往迎接……”
视频播放完了，刘知雪闭上眼睛，将头埋进雪白的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