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冥王星 泰德尔

皮耶长老站起身来，轻拉一下泰德尔，两人离开坐席，一前一后来到苏鲁面前，在他面前并排站定。

泰德尔抬起头来。大统领今天心情不错——不止是他，所有长老的心情都不错。

愉悦的气氛充满整个大会议厅，每个人发出来的意识波都是是平缓的、柔和的，既没有陡峭的山峰与深谷，也没有突然的断裂与分叉……那些落在后背上的目光里，包含着关切、赞美、敬佩还有祝贺，对一名无欲无求的飞行者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大的奖赏了。

只听皮耶长老颤巍巍地开口道：“尊敬的大统领，蒙努阿克大神庇佑，我们的歼星器试验取得了圆满成功，天王星已不复存在——更准确地说，由于既不发光、也不反光，所以她现在是不可见的——当然，这仅限于以可见光为中心的特定频谱范围……我们只花了不到24小时的时间，便将一颗直径超过五万公里的气态星球压缩成直径不足一百七十公里的标准致密球体，这是一次伟大的试验，充分证明了歼星器的巨大威力……”

苏鲁随意地摆摆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是的，皮耶长老，这件事情你和泰德尔办得很好，部落长老们有目共睹，我也十分满意，回头还要重赏你们，到时候请千万不要推辞。不过，”他话锋一转，开始布置后续行动，“歼星器目前只能作用于气态行星，对于拥有坚硬地壳、特别是液态金属地核的岩石行星尚且无能为力，是不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大统领。从理论上说，想要压缩某一颗行星，需要预先给它施加极强的磁场，将其组成物质的全部原子重新排列……但是，我们发现，太阳系中绝大部分行星都具有一定的抗磁能力，有些不仅拥有自磁场，甚至还有巨大的液态金属内核，比如地球，歼星器对它们的作用就很有限……两万年前，我在帝国科学院进修的时候，斯蒂尔侯爵在课堂上讲得很清楚，为了对物质进行原子级别的操控，不管这这种操控是压缩、膨胀，还是重排、合并、纯化，都必须在绝对强大的磁场下进行，只有吞噬是例外，因为吞噬体乃是一种来自银河系中心的特殊超重元素……”

他凝神静气，努力感知大统领此刻的情绪，迅速捕捉到了一丝烦躁与厌恶，虽然细若烛火，但是燃烧很快，如同扔进了干草堆，马上就要变成熊熊烈火——他看一眼皮耶长老，目光中别有深意，只可惜后者意犹未尽，尚在自我陶醉之中。

“……那时候，我是帝国科学院里最优秀的学者，斯蒂尔侯爵一度希望我留下来，共同参与新式飞船发动机的研究……”

“尊敬的大统领，我们拟定了后续打击目标名单，将泰坦星球排在了第一位，不知是否恰当稳妥，请您示下。”

他忽然说道，声音之大，将旁边的皮耶长老吓了一跳。老步行者吃惊地瞪着泰德尔，却见他举头仰视前方，专注的目光里充满恭敬与顺从，早已将周围的一切，眼睛里只有身披黄金战袍的苏鲁大统领，立刻意识到刚才自己在得意忘形之余，滔滔不绝地大讲特讲什么歼星武器，实在是过于唐突了。

他心中懊悔不已，决定从这一刻起牢牢闭上嘴巴，免得祸从口出。

“说出你的理由，泰德尔。为什么是泰坦，而不是其它星球？”苏鲁沉声问道。

他从容不迫的回答道：“报告大统领，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基于两方面的考虑，首先，从距离上说，泰坦距离我们最近，舰队可以朝发夕至，方便实施打击；其次，这颗星球体积比较小，只比月球略大一些，地壳很薄，没有自磁场，重元素含量比较低，主要以冰和普通岩石为主……这些都非常有利于我们的歼星器发挥作用。”

“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们有很大的把握像对付天王星那样，将泰坦压缩成一个小小的球体。”

“正是。根据我们的计算，压缩前后，天王星的密度之比为1：20000000，换言之，对于像天王星、海王星、土星、木星这样的气态行星，歼星器的压缩系数为两千万左右，但是请大统领注意，泰坦星球乃是一颗岩石行星，这种情况下，其压缩系数必将有所降低，估计最高不会超过一千万。”

“让我算一算。”苏鲁的好心情恢复了，“用一千万的三分之一次幂去除泰坦的平均直径5100公里，结果是……24公里多一点。”

他从宝座上站起来，仰天长啸，黄金左臂重重地砸在扶手上。

“好极了！终有一天，我要把她泰坦缩成一粒直径二十四公里的球体，让那些该死的人类随她一起灭亡！这项任务仍然由你和皮耶长老负责，从现在开始就进行能量准备，行动的代号就叫......清理，对！清理！到时候，本大统领不但要清理这颗讨厌的行星，还要清理掉那些讨厌上面的人类，以及他们所建立一切！”

他高高举起双臂，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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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步行者杜勒的心中，除哥哥卡勒之外，最敬佩的便是飞行者泰德尔。

多年以前，他侍奉苏鲁长老离开卡玛，卡勒专程前来道别。那时候，他已经是卡玛城的城主，而自己也干的不错，是苏鲁的卫队长。

兄弟二人长得很像，一样的身材高大、体魄强健，他们都值壮年，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去太阳系等我。要不了多久，我也会启程前往那里。这边的仗已经打完了，卡玛救世军土崩瓦解、烟消云散，我的任务变得越来越轻松，只要在努比大人的带领下，守住卡玛星球，同时多开采些矿物，等你们再次返回的时候，再准备好一支船队就可以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苏鲁长老已悄悄做好准备，利用进攻冥王星的机会，突然发起挑战，一举杀死前任大统领勒蒙，自己取而代之。

或许除了大统领自己，谁也不知道。

六百年前，离开母星的时候，苏鲁一共带出来一千名本族步行者，以出壳的顺序而论，卡勒和杜勒排在最前面。他们那一代步行者数量本来就不多，又经过了漫长而艰苦的星际航行，好不容易抵达卡玛，第一时间立刻发起了进攻，接着又长达六十年的殖民，期间与卡玛救世军之间的战斗从未间断过……他的同族兄弟一天比一天减少，几乎全部死于各种战斗中。

固体潮汐即将爆发之际，勒蒙大统领仓皇逃离卡玛，带走了本家和其它家族的步行者，单单将苏鲁家族留下来。他的兄弟在卡玛星球的潮汐灾变中损失惨重，一大半丢了性命，然后又是战争，这一回，卡玛人得到了火星人的支援……最后，当苏鲁第二次离开卡玛的时候，带走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最后一批步行者，却留下了哥哥卡勒。

大统领告诉自己，哥哥一切都好，卡玛城一切都好。“你的哥哥，聪明能干的卡勒正在为我们准备第三支船队，物资总量是前两支的总和。”

在某次部落长老大会上，苏鲁向全体长老保证，“虽然卡玛救世军死灰复燃，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麻烦，甚至成功地包围了卡玛城——但是，他们绝对没有办法攻破它，城里不仅有骁勇善战的步行者，还有成千万的卡玛奴隶，以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物资给养，在卡勒的带领下，他们将牢牢地守卫这座伟大的城市，而卡玛人却只能望城兴叹。不久之前，卡勒刚刚发来消息，卡玛城外的杜马拉已被彻底夷为平地，努阿克战士毁掉了周围所有的地下洞穴，向里面注满了剧毒的气体。诸位长老，也许用不了多久，卡玛人就会从那颗星球上灭绝、消失。到时候，卡勒就会带领第三支船队从半人马星系启程，来到太阳系与我们会和！”

杜勒对大统领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哥哥卡勒发来的消息，但是大统领告诉他，战争已进入关键时刻，必须管控通信，这样对两边都是安全的。

他是对的。他当然是对的。大统领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远远地跟在萨曼长老身后，小心不让他发现自己，直到他慢慢走进寓所的大门，才转身离开，一路小跑着返回了皇宫。

他走进情报室，几名步行者正坐在显示器前打瞌睡。

“来新任务了。”他大喊一声。

几个昏昏欲睡的家伙立刻来了精神。“什么任务？”

“接大统领最新指令，进一步加强对萨曼长老的监视。大家都知道，老家伙一直图谋不轨，四处联络，结党营私，想要伺机生乱，颠覆大统领的王座。可是，好几个星期过去了，我们的监听监视却毫无发现，一点证据都没有抓到。对此大统领是不满意的，当然，我也是不满意的！”

他学着苏鲁的样子，挺胸抬头，发出一声怒吼，左手重重地拍打在桌面上。

“从现在开始，把萨曼住宅里那些隐藏的摄像与监控全部打开，你们几个都给我睁大眼睛，不要漏过任何蛛丝马迹。另外，再安排几个人，只要他一出门，马上给我跟上去，轮流轮跟踪，不管他去哪里，必须立刻向我报告……还有，如果有人登门拜访他，特别是其他部落长老，也要立即上报，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会坐在这里，等着你们给我报告老萨曼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请问卫士长，要监视多久？”

“需要多久，就监视多久，直到证据到手，让他和同党无话可说。”

“只监视，不采取行动吗？”

“对，现阶段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监视，没有大统领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要知道，萨曼乃是一位资深部落长老，身份贵重，不可轻举妄动。万一被他发现你们在盯梢，不要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掉头走掉就可以了，最多不过被骂上几句而已——老头子自重身份，断然不会和我们这些下人们计较，所以千万不要争执，尤其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提起大统领，否则的话……”

他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右手高高抬起，落下时收了些力量，不轻不重地切在一名步行者脖子后面。

“总之，此事绝对机密，谁若泄露出去，便是死路一条。”

“可是，萨曼家有很多子弟，其中有好几名都是和我们一样的皇宫卫士，大家朝夕相处，时间一长，难免会……这保密的工作，只怕是难度很大呀！”

“已经安排过了。最近他们都会离开冥王星，跟着飞行者泰德尔去执行任务，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这一点大家只管放心。”

“明白了，这就开始行动，请卫士长坐镇指挥，等我们的好消息。”

杜勒满意地点点头，在中间那把操作椅上坐下，打开监控数据库，输入几个关键字，开始检索最近几个月里萨曼长老的行动轨迹、各种场合下的发言、出席的社交活动……

大统领专门交代，把那几名来自萨曼家族的皇家侍卫交给泰德尔，他虽然并不明白其中有何深意，执行起来却是不折不扣。还是那句话，作为苏鲁家族的直系后代，大统领说什么，他都深信不疑；坚决地、死心塌地服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