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火星 宋雨晴
作为人类联合舰队总指挥，邓拓疆毫无疑问是火星上最忙碌的人。尽管如此，阅兵典礼次日，他仍然推掉一切安排，带领一班来自致远舰队的年轻官兵参观火星基地并亲自讲解。
顾凡站在参观队伍的最后，目无目的地四处张望。基地是他工作的地方，虽然时间不长，却早已轻车熟路，各方面情况相当熟悉，今天的任务其实主要是带队。
邓拓疆一开始讲解，他的注意力便分散了，目光不时偷偷瞄向站在不远处的那位年轻女子。
只见她皮肤白皙，身材挺拔，个头在一米七五左右，留着干练的短发，穿一身整洁的白色工作服，双手插在兜里，脸上始终荡漾着温和的笑容。
刚才，他带领众人刚一走进大厅，她便立刻停下手边的工作，迎上前来与自己亲切握手，简单而迅速地寒暄两句，才转向站在一边的丈夫，笑眯眯地张开双臂，和他热烈拥抱。
顾凡闻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悄无声息地钻进鼻孔，感觉自己置身于火星辽阔的大地上。
和雨晴用的香水一模一样。“曼娜姐姐告诉我，说这是从火星野山茶里萃取的，特别好闻。山茶是这里最常见的植物，常年盛开，简直可以说是永不凋谢……”
他想起来了，香水是上次晚宴后曼娜送给宋雨晴的，此刻她就站在那里，一双妙目落在丈夫身上，目光中充满崇拜与爱慕。
那是一场戴氏庄园主办的正装晚宴，他和雨晴是首次受邀参加，光收拾打扮就花了快一个小时，机器侍者不停修改礼服样式，再一遍遍打印出来……与他的大大咧咧不一样，雨晴明显有些紧张不安，虽然妆容无比精致，但是眉宇间多少有那么一点心神不宁，仿佛信心不足的样子，不时举手抚胸，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或者抿一抿鲜艳的嘴唇，像个初次登上舞台的小女生。
他们走进宴会厅，在戴思欧夫妇边上落座。巨大的餐桌上，各种食物琳琅满目，镀金餐具闪闪发光，高低错落的水晶杯里，盛满不同颜色的美酒，与摆在每人面前的鲜花交相辉映……
出席宴会的都是些年轻人。“我们发出了邀请，不过所有的长辈，包括卡洛斯叔叔，都谢绝了。马爷爷说，这是年轻人的聚会，他们这些老家伙就不参加了，免得煞了风景。”
那天晚上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大家迅速地熟络起来，不知不觉间，拘束和谨慎被抛到九霄云外，彼此间变得无话不谈。
曼娜拉住宋雨晴的手，双颊通红，一群人中数她的酒量最小。“雨晴，听说致远舰队上有很多优秀的单身小伙子，欢迎他们到舰队来！到火星来！告诉他们，到联勤中心来找我，我们的部门从不缺少妙龄女郎。”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曼娜。”李婉秋在一旁插话道，“根据巴纳德星系的规矩，深空航行时好像必须保证男女船员各占一半，是不是呀雨晴？反正史书记载，当年致远号启航的时候，就是这样规定的……”
“最初是这样要求的，婉秋姐，不过后来就改了，尤其是对于致远舰队，她是一只作战力量，因此女性船员所占的比例偏低——曼娜姐姐说的很对，在我们的飞船上，的确有不少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都盼着什么时候到火星来参观学习，顺便结识这里的漂亮女孩子！”
她们举杯相碰，餐桌上一片欢声笑语。
参观结束之后，顾凡和宋雨晴回到驻地，离得老远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脚踩飞行滑板，笔直地飞向他们，速度极快。
“家欣，你慢一点！当心不要摔倒了。”他高声喊道。
话音未落，女孩双膝一弯，两臂张开，口中清澈地喊一声“停——”，脚下的滑板猛地向下做个俯冲，头部喷出两股白色的气流，伴随着“嘶嘶嘶”的刹车声，不偏不倚刚好停在两人面前。
宋雨晴拉住她的右手，来回摇动几下：“你飞得这样高，万一摔下来，爸爸妈妈不知道该多么心疼！”
“放心吧，不会的。”安家欣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滑板我闭着眼睛也能滑得像飞一样，昨天我还踩着它捉住了一只小鸽子呢！再说了，掉下来也没事儿，我穿着飞行靴呢！别担心，顾哥哥、宋姐姐。嘻嘻。”
“家欣，知道爸爸妈妈在忙什么吗？”
顾凡忽然意识到，回到火星之后，除了参加阅兵典礼，安磊和林娴夫妇很少公开露面。
“还能忙什么！造飞船呗。”安家欣崛起小嘴，“来到火星之后，爸爸妈妈就没怎么顾得上管我，说有事就来找你们，尽量不要去烦他们。”
宋雨晴左手挽起顾凡，右手拉着安家欣，边往院子里走边问她：“造飞船？那不是舰队装备部的事吗？你爸爸妈妈为什么要亲自造飞船？”
“爸爸妈妈要建造一艘弥林飞船，和从前那艘‘极地’号一模一样。这种外星飞船和人类飞船很不一样，只有‘智慧体’才知道怎么把它造出来。”
顾凡点点头。“懂了，王小树和刘胜两位前辈去世之后，能够与‘智慧体’沟通的，就只剩下你爸爸妈妈了。所以这艘新的弥林飞船只能由他们亲自建造。”
三个人的晚饭很简单，一共四道菜，两荤两素，外加一份餐前水果沙拉，还有最后端上来的甜点。
“喜欢哪个采就多吃一点，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千万不要客气。”宋雨晴递给安家欣一只餐盘，“这道桂花酿酒团，姐姐猜你一定喜欢。莫要小看它呦，制作起来并不容易——不但要用到糯米、甜酒、桂花，还要用到花生、核桃、葡萄干、蜂蜜，再加上香草、紫苏、罗勒碎，对了，还有红糖和芝麻……”
不待她讲完，安家欣便舀起一大勺放进嘴里，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夫妇二人，一言不发只是咀嚼，直到喉咙里发出“咕——”的一声，方才展颜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真好吃！都是我最喜欢的味道，谢谢姐姐。”
“你知道吗？雨晴祖籍在中国浙江一个名叫杭州的地方，她的父亲，赫赫有名的宋歌前辈，便是在那里出生和长大的。因为这个缘故，她自幼便从爸爸那里习得一手好厨艺，菜品的特点是软糯鲜甜、回味悠长，令人过齿不忘，在整个致远舰队都小有名气呢！”
宋雨晴微微一笑，夹起一筷子清炒红菜心，轻轻放进安家欣的餐盘里，转过头来，眼波流转，落在爱人的脸上，之看得后者心跳加速，身上忽然有些发热。
“嘻嘻。要我说呢——会做饭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不过是让某人多了些口福罢了。”
又过了一会儿，顾凡忽然好像想了什么：“家欣，能不能告诉哥哥，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建造一艘新的弥林飞船呢？”
小姑娘拿起餐巾擦擦嘴吧，像个大人一样，努力做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在希望星的时候，我曾听他们说过，好像是为了到水星附近，把那里的两颗微型黑洞牵引过来——只有弥林飞船才能做到这一点，因为它拥有独一无二的引力屏蔽系统，迄今为止，人类和努阿克人都不掌握这项技术。”
宋雨晴彻底糊涂了。“可是，最终要把微型黑洞牵引到那里去呢？火星附近吗？还是什么别的地方？再有，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打仗？航行？或者量子跃迁？”
机器侍者端上来巧克力蛋糕，外观是一艘宇宙飞船，色泽莹润，小巧玲珑。好像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安家欣睁大了眼睛，发出“啊——”的一声惊叹。
她当然知道这是3D打印出来的，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要赞美丽这个绝妙的创意。
顾凡笑眯眯地说道：“你宋姐姐的设计，怎么样？喜欢吗？好吃吗？”
“喜欢，特别喜欢。好吃，特别好吃。长这么大我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蛋糕！”
望着安佳欣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宋雨晴百感交集。这孩子长得很像妈妈，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眸子漆黑如墨，仿佛两汪深潭，白皙的面庞光滑洁净，如同剥皮的鸡蛋，鼻梁高挺，眉毛纤细，下巴略有些宽，给人以坚硬的感觉，这一点应该是继承自父亲，恰好衬托出她坚强倔强的性格。
她还不到十一岁，身高却已超过一米六；虽然脸上稚气未脱，但是套上宇航服后，从外面根本就分辨不出这是一名少女。
不知道安佳欣最后能长多高，也许一米八，也许更高。使劲长吧孩子，愿你能长多高就长多高，想长多高就长多高！
她从小在希望星上孤独地长大，一直没有机会走进真正的学校，接受系统的教育。不过，在安磊夫妇的全方位培养下，她会驾驶飞船、运行加速器、还掌握人类通用语和弥林语，从智慧体那里学习了物理学、宇宙学、工程学、生物学等方方面面的知识……除此之外，小姑娘还会修理机器人、开飞行车、操作机甲，甚至摆弄炸药……
吴越胜楠曾经是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不久前，她和谢正麟奉命量子跃迁到弥林，去制备对抗吞噬体的材料，在“量子禁戒”原理的限制下，他们不可能再次跃迁回来。
宋雨晴将自己的蛋糕盘推到安家欣面前。小姑娘需要一个新的知心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