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冥王星 邓拓疆
邓志刚打个哈欠，看看窗外的夜空。
“看到这卡戎星一天比一天明亮，我就知道太阳燃烧得越发剧烈喽。”
说完又打个哈欠。邓拓疆将爷爷扶到土炕边，见上面铺了一条破旧的褥子，摸上去还有些温暖。
“外面有土灶，烧的是甲烷。这地方别的没有，就这东西多，遍地都是。好了，今晚咱们爷仨就在这炕上凑乎一晚吧。你们若是饿了，那边的筐里有吃的，自己拿。”
“我们不饿也不困，爷爷。那些航天食品的热量和营养，您是知道的。”
说着，邓拓疆从戴思亚手里接过一只陶盆，往外冒着热气。“来，先让我给你烫烫脚，然后再睡。”
“好好好。”老人坐在炕沿儿，拉起裤腿，露出瘦骨嶙峋的小腿，将两只干硬粗糙的大脚浸入盆中，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如今这里的生存条件已大为改观，我们在大湖边建起了几十座大型温室，粮食产量比去年差不多翻了一番。想想刚被放逐到此地之时，人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个个看上去都像落魄的野人，苦不堪言、惨不忍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有一想，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再苦再难也必须咬牙坚持……就这样，三年多时间一晃而过，变成了今天你们看到的样子……”
屋子里安静无比，只有老人缓缓的叙述声，回荡在两位年轻人的耳边。想到爷爷这几年吃过的苦，邓拓疆十分难过，心里一酸，泪水涌出，渐渐模糊了双眼，他虽然极力忍住，终于还是掉下来，落在邓志刚的脚面上。
老人看似浑然不觉，忽然话锋一转：
“这地方从外面看很普通、很平静，人们自由行动，日常生活似乎也不受干涉——其实这些都是表象，那努阿克人对我们这些战俘看管得极严。以这里为中心，向外大约五公里的地方，围着一圈电子篱笆，任何人一旦靠近，立杀无赦……那大湖倒是没有篱笆，可是水面浩大，即使有船也很难渡过——天上的漂浮球随时在监视。”
邓拓疆给老人擦干双脚，服他躺下，将一条破旧的毛毯盖在他身上。
“为了对法漂浮球，我们需要武器。要制造武器，就得想办法弄到金属——还得悄悄地，千万不能被探测到。说来也巧，距离十几公里外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金属垃圾山，里面什么都有，破旧的飞船、损坏的全地形车、缺胳膊断腿的机器人、甚至报废的武器……怎么才能搞到这些东西？想来想去，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从这里挖地道，一直挖到那座金属山下。”
戴思亚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爷爷，现在进展得如何了？”
邓志刚摇摇头。“早就放弃了，因为实在太困难——工程量不是一般地大，很快大家就意识，单靠手工绝对无法完成。到最后，我们只挖出来一条七八百米长的隧道，把它改成了藏身洞，以备不时之需。”
邓拓疆问道：“可是，又该怎么对付漂浮球呢？”
“用这个。”邓志刚从脖子上解下一把哨子。“战俘营里有个家伙，手特别巧，用鱼骨头做出了这种哨子，主要人员人手一把，只要看到漂浮球来了，就吹响哨子，附近的人听到后也就有所准备，将违禁品埋到地下漂浮球探测不到的地方……”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办法！”
“对了，拓疆。还记得我的那艘飞船“麒麟”号吗？起初努阿克人把她也扔在了金属垃圾山上——那时候我们还都关在冥河舰队的老行政大楼里，看守亲口告诉我的。那看守是一名残疾努阿克步行者，特别爱唠叨，从他那里我打听到不少消息。
他说，金属山是人类飞船的最终归宿。它们被缴获之后，先进行拆解，接着是挤压、破碎、摧毁……变成一堆巨大的钢铁垃圾，再运往金属山。
只有“麒麟”号例外。苏鲁下令，只拆除她的能源模块和中控系统，其余部分保持原样，包括上面的紧缚网。你们小哥俩猜猜，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他们老老实实地承认。
“苏鲁心思缜密，他要将‘麒麟号’作为他的战利品，摆放在宫殿里，宣扬他的武功……嘿嘿，放眼整个人类世界，爷爷终归不是寻常之辈，对吧？”
“原来如此。”邓拓疆恍然大悟，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祖孙三个又闲聊了一会儿，毕竟年纪大了，邓志刚不久便沉沉睡去，发出很大的呼噜声。
邓拓疆和戴思亚从井下取出行头，穿戴整齐后便出发了。两人踩着飞行板贴地疾驰，来到电子篱笆前一跃而过，循着导航的路线，直奔苏鲁的皇宫而去。
邓志刚一觉醒来，见孙儿依旧穿着那身旧衣服，笑嘻嘻站在面前，精神抖擞，正准备侍奉他起床。
吃完早餐，邓拓疆将拳头伸到他面前，慢慢摊开手掌。
邓志刚眼前一亮。“这是‘麒麟号’的驾驶手环！孩子，你从哪里找到的！”
“月球之战结束后，趁努阿克舰队大规模退却之际，我只身返回地球家中，找到这只‘麒麟号’备用驾驶手环，打那以后就一直带在身边。再后来，我请刘海洋爷爷帮忙，照原样重新建造了一艘‘麒麟号’，只等什么时候您重获自由，便将这手环和飞船一并呈上……”
邓志刚又惊又喜，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好一阵子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戴思亚凑过来，把那只手环套在他的左手上。“爷爷，还有个更好的消息——那艘旧‘麒麟号’已经恢复正常，随时可以起飞。”
邓志刚惊奇不已，差点喊出来：“什么？你再说一遍？她不是……”
“是的爷爷，‘麒麟号’被苏鲁当成一件战利品，摆放在宫殿后花园里。昨晚，我和思亚悄悄摸过去，先给她装上了能源模块，又运行了自检和启动程序，结果您猜怎么样？‘麒麟号’一切正常、状态良好！此时此刻正处于待机状态，随时接受您的召唤。”
“这可太好了！”
邓志刚激动地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在狭小的茅屋里来回踱步，颌下那把长长的胡子一抖一抖地，好像在自言自语。
“爷爷，今晚我们哥俩儿还要出去一趟。这件事情办成之后，再加上昨天说的那些能量模块，您这儿就算是兵强马壮啦，别的不敢说，至少与努阿克人的留守力量比起来，不落下风。”
邓志刚停住脚步。“这下我又搞不懂了。不是说这趟过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你们轻装上阵，只携带了突击用的轻武器，还有少量灵巧型作战机器人吗？”
“是的。第一目标是救人，不是作战。为此我们把飞船尽可能放空，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武力。爷爷——要对付努阿克人，还有另外一件武器，就在这冥王星上。”
邓志刚越听越奇，眼睛瞪得溜圆。“什么武器？”
“就在不久前，我和思亚也曾来到冥王星，执行一件非常特殊的任务——挖出那座深埋地下的弥林立方体。当时这里还是努阿克人的大本营，苏鲁的老巢，即使明知你们被关押于此，我们也无力救援……不过，就在那场行动中，我们在这里留下了一台巨型机甲‘大熊’和五台中型机甲。此时此刻，它们正封存在甲烷冰层下，与’麒麟‘号一样，处于待机状态。”
“你说的‘大熊‘，是不是火星联盟搞出来的那种超级机甲？据说其威力极强，通过化身技术操控，号称史上最强大的陆战武器。”
“是的，就是它。”
三天之后，邓拓疆和戴思亚离开战俘营。
邓志刚栖身的茅屋下方，长达八百米的隧道里，整齐摆放着各类物资装备：食品、药品、被装、火焰枪、冲锋枪、能量块……
除此之外，窗台上还多出来一只残破的瓷碗，里面装满砂土，中间插着一片嫩绿的仙人掌幼苗……临别之时，孙子从背囊侧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从冥河舰队老行政大楼外的墙角边捡来的。本来是异常高大的一棵，大部分都枯死了，只剩下这一丁点儿绿芽，长在根上。”
“放心吧，我会把它养好、养大的。你们多保重，问曼娜好。”
回去的路上，邓拓疆告诉尤金，原来的冥河舰队总部早已被努阿克人弄得面目全非。
他和戴思亚摸进去，惊讶地发现那里到处是巨大的圆形水池，一眼望不到边，深绿的池水散发出刺鼻的恶臭，上面漂浮着很多破碎的灰色蛋壳。
“苏鲁把那里改建成了崽巢，用来孵化下一代。”
尤金将显示轴还给邓拓疆。“不错。那些幼崽现在又被转移到了泰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