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狼 迹
虽然民工都散去了,但张亚明还留在村里,收拾残局,村里人也好奇,暂时路是修不成了,怕是要等到冬天,气候变冷后,病虫害少了,才可以开工,这么个大男人,不会留在南园里陪着烟霞吧?毕竟村里几百年,还从未出现过陈氏家族里的青年男子,留在家中,旖旎风情的事,但是一周都没见南园有什么动静,也不见了俩人出双入队,消停下来,众人反倒怀疑起来,有人找到青郎,哄他:
“快些个去南园看看,让你干娘开门,查查什么东西沤坏了。”
青郎滑脱了身子,一百个不愿意:
“干娘不喜欢这么多人去南园的,要是真有东西坏了,哑吧汪妈会去倒的。”
众人想找族长出个头命令青郎出头,族长家里的说一大早上他就出去了,説是不放心工地,去转转看,还没有回来。
四房长的女人把丈夫领来,推着他上南园去敲门。他本不想管这些娘们的事,但又好奇南园,特别是那神秘的三楼,也可以借机上去搜搜查看,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那个令陈师爷痴迷不悟、让外乡的张亚明一入桃源就陷入情网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四房长稳步上前,手扣门环,重重地敲了一阵,又扯开嗓门喊了几声,才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三分之一,框出烟霞冷艳而浮肿的脸。
“陈家姑娘好,叨扰了。是这样,我受众乡邻的委托,来查查是否是姑娘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气味实在太难闻了,这大热天的,东西不经摆……要好好查一查。”
“前两天汪妈药耗子,不小心弄死一条疯狗,这大热天的,也就没请众乡邻来吃狗肉,汪妈把它埋在天井里了。”
说完“乒”地合上门。
四房长脸上下不来了,自找台阶下:
“可怜陈师爷,想你老人家在世里,仪表堂堂,风流倜傥,想不到姑娘却嫁不得好人家,白白老在南园,陈氏一宗不幸哟。”
恶臭的源头虽然找到了,但又除不去,只好用端午晒的艾叶聚在一起,熏了半天,方压住恶臭。
忙了一天下来,族长家里的慌张地找到各位房长道:
“族长他一大早上出门,至今未归,不知是不是中暑了,也没见回来吃饭,他老人家也是七十开外的人了,怕是倒在什么地方了。”
众人紧张起来,安排各家各户的男人组个队,分头找。
桃李园的陈宗民师爷道:
“一大早族长就来看陈氏族谱修撰的情况,已经快写完了,族长十分高兴,还说要尽快请人来雕刻,在腊月前颁发给陈氏各户。然后说想去仙岭看看没有修完的路,就走了。”这应是他在村里留下最后的脚印。
一株百岁黄杉,孤伶伶地挺立在悬崖边,象一把大伞,撑在岩石上,野榧子树、香果树、栎树等树木如臣子拜在它的脚下。
族长靠坐在黄褐色的树干上,双手握紧竹竿,摆出随时可以出击的姿态。
他口渴极了,气力用尽。此时夕阳已坠西天,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
他看着十几步远的对面,那从清晨就尾随他的老狼,也疲惫不堪地蹲在一蓬六角莲下,垂下腥红色的长舌,舔着身上枯如衰草的毛,耐心地等待黑暗的降临。
黑夜寂静,助人幻想。狼啊狼啊,看你也是只孤单单的狼,皮瘦力乏的,大概也到了我这把年纪了吧?
都说老人喜欢回忆过去,我们的过去,那才真是陈氏家族的鼎盛时候。
狼啊狼啊,你这么死死地跟着我,倒不像是要吃我,那么你是谁呢?
是陈家风光的长房头孙陈振声么?
记得那年与笛轩的爷爷一起陪你去与鄱阳“万春源”米行老板做的一笔大买卖么?
我们三个押着十几艘粮船,行驶在鄱阳湖上,年青气盛,气宇轩昂。万家的大小姐看中了你,万陈两家联姻,是当时轰动两个省的大事哟。无意中却得罪了邻乡的一家有意与你的陶家。
恰好那年秋天,洪水冲毁了歙县太白楼下的河西桥,此桥是婺源、祁门、和休宁等地进入徽州府治的交通要道。
府台治下的父老商议,在徽商中捐银两修复此桥。
乡绅们备下酒宴,并下帖子请富商巨贾。
你带我们共赴酒宴。那陶家有意让女儿选婿,也去赴宴。陶小姐不仅十分的秀美,还精明能干。主人捧出随意善施的黄本子,请座在首席的你先开善举,振声你挥毫写下“修桥一切银两,陈家独家应承”的字文,当即席间一片哗然,不少富商眼见被我们陈家一干年少抢了风光,忿恨不已,那陶家的小姐却相中了我,无奈我家的财势敌不过瑞雪堂的家世,陶家就将女儿定给了他。
我们三人回到桃源,才知道闯下了大祸,陈氏长房连夜让我和笛轩的爷爷飞骑赴歙,用双倍的银两包下太白楼方圆三十里地之内的木工石匠铁匠,后来才明白,要不是他老人家动作快,万一被别的人家抢先,这桥就修不成了。
狼啊狼,那才是真正的一座宏伟的大桥,修了三年,全桥有十六个孔,能并行走两辆胶轮大车,上面立着陈家的乐善好施碑,多么壮观的大桥,因此振声你从此家业衰败了,但你悟出了商人有银子还不成,还得靠着官家的人。
歙县张村的张文星是个有名的神童,你就有意资助他,入得京城,一举考得功名,后来做到尚书,你的女儿就嫁给了他,从此你入了京城,离开了桃源,临走时你对我讲,伟弟,不妒忌兄弟才是有德行的人,桃源的陈氏一宗人,就给交你了。我就成了陈氏一族的族人,从此,全力照顾着这一族人的生老病死,让在外头闯荡的陈家人,安心在外,没有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