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故地重游
早樱初绽的三月,前辈告别校园的时分,美惠很早就答应泽北,要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山王的男生校服和很多学校一样,都是黑色的立领制服,在毕业的日子里,泽北的校服笔挺,整齐地扣上了每一颗扣子,很有学长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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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惠,好久不见。”泽北一笑,比春日的暖阳更温暖三分。
“好久不见。”回到曾经的母校,见到熟悉的学长学姐,美惠环视着外墙贴着瓷砖的老旧教学楼,十年如一日的花坛绿植,最终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泽北身上。
虽说发型和身材都几乎没有变化,还是那个带着几分孩子气冲她咧嘴笑的泽北荣治。
但是在各自成长的时间里,泽北已然褪去青涩、逐渐成熟,与又长一岁的年龄无关,美惠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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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王之于泽北,不仅是他生活了三年的校园,更是他作为「第一高中生」荣耀的起点。
泽北带着美惠走在教学楼旁边的小路上,聊着关于这所学校的记忆,不时发出光阴似箭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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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朗诵课文的声音传来,美惠循声朝着二楼望去,好巧不巧,那正是她高一的教室,回忆逐渐涌上心头,也是在这样晴朗的一天,她升入山王工业一年级,在这儿开始了她的高中生活。
樱花的阵阵香气填充了嗅觉,美惠嘴角微微上扬,两眼间也是盈盈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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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花香一起扑面而来的,还有美惠身上清新的香水味。看到女孩的状态格外轻松,泽北眼底的宠溺更多了几分。在美惠陷入回忆的当下,微笑伫立的少女成为他眼里最美的校园一景。
假如时间可以静止,他希望会是此刻。
没有让她伤心的人,也没有独自咽下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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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北当然知道,美惠有过一段消沉的日子。在最初,流川莫名奇妙地离开湘北,即使远在秋田县的他也得知了这样的消息。电话那端的美惠诚实地告诉他流川杳无音讯的事实,末了,美惠还说她很好、不要为她担心,可这样的坚强却让泽北格外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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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他对流川说“你要好好待美惠”,而流川那时的回答是毫不犹豫的“当然”。
如果将来遇见,他很想逮住流川问个清楚。
这是他们的君子协定,他流川枫凭什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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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泽北还是会因为美惠的笑或泪而牵动情绪,但是他逐渐学会了隐藏自己,就像在篮球场上,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出各种假动作来迷惑对手,伪装自己的真实意图,让人捉摸不透。
也许这就叫做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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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深津学长、松本学长……应该就是这里,左数第二排的第七根第八根栏杆!”美惠小跑到栏杆前,像是在确认什么,看着栏杆上剥落的油漆痕迹,得到了肯定的印证,又回头对泽北说道,“你们几个就是从这里翻墙出校园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那还是泽北和队友们偷偷翘掉体能训练的黑历史,没曾想竟被美惠看到。
“我的座位靠窗,看得很清楚喔。”美惠狡黠地笑着。
这笑容像是计谋得逞的小狐狸,得意地摇着尾巴在等人夸奖似的。看到这样的美惠,想必山王带给她的都是愉快的回忆,泽北一时情不自禁说出了真心话:“你要是没转学就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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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今天的主角是你啦,恭喜学长毕业。”
美惠不动声色地回避,而泽北也了然,没有继续追问。
“谢谢美惠……”感谢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响起催促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泽北,来拍大合影啦!叫你好多遍诶!”
“好~马上就来。”寻找到声音的来源,泽北挥手致意,远远地回应同学,然后又叮嘱美惠,“你别跑远了哦,我拍完合影就回来找你。”
“嗯,好。”美惠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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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对话到这里结束,那便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段交谈,可是泽北离开前,偏偏是跑几步,又回头看一眼,生怕美惠走丢似地,补充了一句: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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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当初的某个人,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神奈川,再无音信。
就像绷紧的弦毫无预兆地断掉,沉默的记忆忽然苏醒。
卒业式的氛围天生夹带着离别的伤感,校园广播的歌曲也在这时换成了《送别》,随着音乐进入副歌部分,毕业生们聚在一起合影留念,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站在樱花树下的女孩,眼眶的温度不断升高,眼泪不听话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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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惠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已经半年没有流川的任何消息了。
胡乱地抹掉眼泪。
怎么可以在别人的毕业典礼上这么失礼,美惠埋怨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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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合影回来,等待泽北的依旧是微笑着的可爱少女,可是他没有错过她眼眶里的红。
“怎么哭了?美惠。”
“没有啦,刚才有揉眼睛,好像是花粉过敏。”
嘴上说着没事,要不是两人认识多年,可能泽北也看不穿美惠的逞强。
毕业很容易联想到分离,而说到分离,让美惠哭红眼睛的,只有流川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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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那家伙,一声不吭就跑掉了。在我们没有看到的时候,美惠你偷偷哭过多少次了?”
“你别说了。”美惠试图制止泽北。
“为什么不说,他让你这么伤心。”
“我说,你别说了。”美惠转过身去,捂住双耳,不去看他。
这些日子以来,周围的人们包括泽北在内,为了顾及美惠的情绪,极少提及流川。
但是看到美惠眼底弥漫开来的哀愁,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她继续这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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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北走到美惠身后,保持着亲密而不越界的距离,他的声音清晰可闻:
“美惠,你不知道的是,我一直喜欢你。你让我怎么忍心看到你这个样子还无动于衷啊。”
迟到一年的告白,在一个并不合适的时机。
并不是期望女孩可以立刻回心转意,更像是多年的秘密,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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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惠无言以对。
原来泽北从未释怀,他与他的深情始终都在原地等待。
流川已经半年没有和他们任何人联络,就像是人间蒸发。即便如此,泽北也没有说过“他也许不会回来了”一类的话,只是捕捉到她的伤心,不愿让她流泪。
纵容她的任性,体谅她的心情,泽北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这样形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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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的情谊,改变始于其中一方的质变,要如何正视这样的情感,美惠的脑子陷入宕机。
“我很乱,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说着,美惠快步跑开了。
泽北想要伸手挽留,却还是慢了半拍,只抓住一团空气,目视女孩离开的方向,眼里都是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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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的能代市,时常多云转雨。阴霾再次布满天空,就好像之前的晴朗,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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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美惠坐上开往湘南方向的电车,雨已经下起来。随着车轮缓缓向前,雨越下越大,无规则地打在窗玻璃上。
两旁的街景慢慢后退,窗外的景色从都市到城郊变换,越来越快,直至进入隧道。车上的乘客各自看报或听着Walkman,长途旅客则渐入梦乡,氛围变得安静。
这趟列车美惠坐过很多次了,心怀的情感色彩不尽相同,而今次,美惠承认,她被泽北那句“等我”触动了回忆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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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捱过了那些用被子蒙住头偷偷哭泣、在课堂上不经意走神的低落时刻,流川不在的日子里,她把时间用来更努力地读书,用习题和试卷填满每个周末;偶尔放空自己,回忆他们在一起时的趣事,假装流川就在身边,模仿着他的语气在脑海里自己与自己对话,用一场独角戏演绎出相思的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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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惠联想起,在未来有一个词叫做“异地恋”,大概可以用来形容现在的他们,但又不那么准确——没有移动电话和即时通讯软件,无从得知对方的消息,只因满怀希望、相信一定会重逢就继续等待。
这是堂本美惠活了两辈子以来,做的最理想主义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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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泽北的一席话,又挑起波澜。
他说,“我一直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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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回忆突然袭来,兜兜转转,极其相似的场景再度上演,最初的最初,也是毕业典礼这天,泽北向美惠告白。
当听到泽北告白的瞬间,美惠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宿命论之中,她想要改变的怪圈,却是她重来多少次也逃不过的安排。
如果命运化身人形,美惠觉得那一定是顽劣的小孩,得逞似地站在对面说:“看,你还不是败给我了。”
可她不想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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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当初虽然误打误撞来到湘北,但是每一次进步的成绩、每一场令人惊叹的演出,属于她的每一个闪耀的瞬间,都不是运气,而是无数次努力赢得的结果。
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这才是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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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车驶入平原,神奈川晴空万里,那些雨滴的痕迹逐渐消失在阳光下,山光水色如同画师精心描绘的美丽,但你却无法预测下一幅画面会给人以怎样的惊喜,神奈川的美灵动而不呆板,这也是最初吸引美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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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露露如往常雀跃地欢迎美惠回家,用身体蹭着女孩的小腿表示亲昵,美惠俯身去挠小猫下巴,看着露露心满意足地闭着眼睛享受着服务,美惠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与初来乍到相比,小黑猫胖了一圈,它可没有“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烦心事,每天吃饱喝足晒太阳睡觉就是完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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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惠,”听到女孩回来,栗花落奶奶推开门,“之前有电话找你哎,好像还蛮着急的样子。”
“那边有说是谁吗奶奶?”美惠在玄关挂好外套,不紧不慢地换下皮鞋。
“是个男生,他说他姓伊藤。”
“哦,谢谢奶奶。”接过栗花落奶奶递来的便签,上面的号码并不是伊藤家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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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惠把纸条放在一边,却在下一刻,匆忙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