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长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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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结缘47

“放过?夫人这话说得严重了,哪里就到那个地步了。我呢,就是一个传话筒。话带到了,我就该按照夫人的意思滚蛋了。”蒙面女将匕首塞进靴子,飞快地捏了胡冰清的脸一把。“只要夫人不再搅扰大公子的安宁,不做伤害谢家人的事,我家先生绝不会找你麻烦。小米也就还是小米,不会变成粥。”

“你家先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对小米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夫人这个问题太蠢了!上门谈生意,自然要先摸清对方的底细,做到心中有数。再说我这样的身份怎好自述来历,自揭老底?不都是装得越神秘越高深越能震慑人么?人美也不能太任性,说话前也先要过脑子,知不知道?”

“我就奇了怪了,你我无冤无仇,你们却把我查了个底朝天。我不信就只是为了保护谢轻尘!八成是有人想借谢家的手,扳倒我背后的势力吧?”

“你背后的势力?你的老相好?他是谁?你不会跟我说吧?那我就不问了。”蒙面女闻了闻洗澡水,笑道:“我家先生还真没骗我,美人的洗澡水都是香的。夫人继续,小女子就先告辞了。”她潇洒地翻出窗外,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只是那不太合身的衣裙被廊下的花枝钩了一下,被撕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胡冰清抓起衣服裹住身体,跟了出去。庭院深深,静寂无人,入眼的只有明晃晃的月光和再熟悉不过的花草树木。她转身回屋,再没有泡澡的心情,换了衣服出门去了。估摸着她走远了,从窗前两棵高大的树上跳下两个人来,一个是谢轻晗,一个是莫待。两人望着胡冰清去往的方向,表情大相径庭。谢轻晗微有薄怒:“她竟然背着我跟别人!”

莫待拈掉衣服上的叶子,神色淡然:“有人出面干预,就不用我跟她磨嘴皮子了。那女子没把事情说完全,胡冰清并非背着你和别人好,而是在来魔界之前她就已经有了身孕。你与她的那点夫妻情说不定是她做戏,有可能是假的。”

“这就合理了。”谢轻晗的表情已恢复了平静,甚至连语速都跟平时一般无二。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想了想,莫待又道,“以你的智商不意外才正常。”

“是,这件事我早有怀疑,只是没有证据。新婚当晚我喝了太多酒,怎么回到新房的我没有一点印象。第二天睁开眼,她睡在我身边,说我和她已行完周公之礼。可是紧接着她又说,她不喜欢我,是萧尧逼着她来监视我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和我圆房?圆了房才又说不喜欢,怎么想都觉得荒诞。后来我想,大概是她远离皇城,无人照拂,想在魔界找个依靠才出此下策。没想到,她只是想给她的孩子找个便宜爹。”

“胡冰清本是宫中女侍卫,武艺超群,做事利索严谨,深得各宫娘娘喜爱。她与那侍卫长相知相爱后,本打算找机会逃出宫廷,隐姓埋名生活,谁知道那侍卫长被萧尧杀了。胡冰清恨萧尧,又无法与皇权抗衡,只得忍气吞声,伺机报复。后来,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便想远走高飞将孩子生下来,却苦于没机会。恰好这时萧尧正为没能替你物色到合适的媳妇发愁,胡冰清得到消息后暗中游说,以利益为饵说动了某位娘娘,成功将她举荐给了萧尧。有人自告奋勇替自己分忧,萧尧当然高兴。又听说胡冰清聪明机警,忠心耿耿,当即封她为公主,择日嫁往魔界。”

“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谢轻晗还是没什么表情,很是随意地问道,“这么看来,她倒也不是无情无义。小米是那孩子的乳名?”

“此小米非彼小米。叫你爹的那个不是真正的小米,是胡冰清用偷龙转凤之法换回来的弃婴。说到这一点,我很佩服她,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就牵制住了你和萧尧。”

“孩子是胡冰清和那侍卫的,干萧尧什么事?”

“说出来你别恶心,在离开霓凰城的前一晚,萧尧强要了胡冰清。所以后来胡冰清就跟萧尧说,你从没碰过她,孩子是萧尧的。然后又回头跟你说,尽管你们只有一夜之欢,她还是怀了你的孩子。如此一来,若萧尧和魔界开战,无论哪一方获胜她儿子都是王,她也就有了一张护身王牌。她担心事情败露或者突生变故,挖空心思把孩子寄养在一户寻常人家,打算事成后再去认亲。这样的算计是不是很厉害?”

谢轻晗的眼底浮起一点轻蔑:“厉害。小米现在在哪?”

“小米是你控制胡冰清的法宝,别找他麻烦。”

“孩子无辜,我岂会拿他撒气?我只是想见见他。”

“天慕山凤来客栈的少掌柜米元晖便是。这孩子有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居然是他。”谢轻晗想着往日情景,眉眼间有了点热气,“我去凤来客栈时见过他几次,倒是不陌生。听说顾长风是你的家仆?”

“长风不是我的家仆,他是我的家人。”莫待冷冷地剜了谢轻晗一眼,“长风非常喜欢小米,不到万不得已,你别伤他。胡冰清掀不起风浪,你不必担心。”

“从她跟我摊牌的那一刻起,她就没了威胁。”谢轻晗看着胡冰清的房间问,“刚才那个蒙面女子是什么来头?听她话里的意思,她背后的人与大哥颇有交情。可是,与大哥有来往的人我基本都认识,没有谁会为他做到这个程度。”

“日子每天都是新的,因为变化无时无刻不在。”莫待想到了解意,心里有了猜测。他没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说,“此人这么对胡冰清,他对谢家应当没有恶意。有他暗中保护,大公子的安全多了一重保障,你也可以放心些。”

谢轻晗侧首,目光犀利:“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我的交情到这个份上了?”

“只要目标一致,没交情也可以合作。”莫待对上谢轻晗的眼睛,示意他将眼中的杀气收一收,“咱俩都跟萧尧有仇,也都想找他报仇,那不妨互通有无,互惠互利,看谁最后能达成目的。”

“你的意思是咱俩结盟,联手对付萧尧?”

“你我只是在黑暗中相互借光,相互扶持,不让彼此迷路的同路人,只联手不结盟。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利用我甚至出卖我,完全不用为你的行为抱歉,因为我们本身没有任何关系。当然,我也会抓住一切时机朝着目标前进,哪怕是踩着你的尸体过去。”

谢轻晗终于露出了他从不在人前显露的一面,极为冷傲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的提议?”

“就凭你想当王,就凭我能助你称王。”莫待同样神色桀骜,“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承认,目前只有我能帮你在最短的时间里击败萧尧,成就霸业。”

谢轻晗不以为然:“莫公子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不自信我就不会走这一趟。”

“你对我有没有要求?说说。”

“在你我意见相左时,你要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并且要将我说的每件事落到实处,不能打半分折扣。这算不算要求?”

谢轻晗的眉心不着痕迹地一紧:“不算。理由?”

“为你出谋划策的人虽多,但他们多多少少都会考虑自身的利益,你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顾忌和担忧,瞻前顾后难免错失良机。可我不同。我不在乎功名利禄王权富贵,也不在乎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我只想助你夺取江山。我会锁定目标,以最直接最有效也最有利的方式直捣黄龙。这一点,放眼天下除了我没有人能做到。”

谢轻晗抬了抬眉毛:“轻云只是说你傲,没说你狂。”

莫待很自豪地道:“历来‘狂傲’不分家,他怕我骄傲。”

谢轻晗沉郁的眉眼间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够自信,有气魄,好胆识!我喜欢!”

莫待微微一笑:“等哪日我让你头疼了,记得你我今日的谈话,否则别怪我坑你。”

“既然承诺了听你的,我就会做到。”谢轻晗难得地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流露出了些许欣赏之意,“有你这样的同路人,在下深感荣幸。”

“日后若有消息给我,可以去找凤来客栈的大掌柜。暗号嘛……”莫待啃着大拇指想了想道,“你拿五十两银子给他,就说是谢三公子喝花酒欠的钱。”

“花酒钱?你……”谢轻晗愣了片刻后道,“你是认真的?”

“废话。”莫待指着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道:“你看我像开玩笑么?”

谢轻晗立马放弃了为谢轻云正名的念头,换了问题:“那大掌柜是你布在魔界的眼线?”

“不算是眼线。早些年我救过他一家的命,他愿意帮我做事。”

“明白了。轻云知不知道你是这样杀伐决断,手狠心辣的人?”

“我很小的时候就当着他的面杀过人(此处和谐20字)。你猜他怎么着?他居然夸我做得好,说我是好孩子。你信不信?”莫待半真半假的笑容给他的脸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冷,“他不存在于你我的这段关系中,你也就不需要知道他和我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你只要记住一点,我不会害他,不会害谢家就够了。从今往后,他为你做的那些事由我来做,他不曾沾手的事我也可以帮你做。你把他从你的宏图霸业中摘出来,摘干净,不要让任何人看出他曾为你奔波谋划。哪怕只是蛛丝马迹,也不能留下。我要他只是一个古道热肠,除暴安良的江湖侠客。这是我帮你做事的唯一条件。”

谢轻晗沉默了许久,久到守在暗处的剑心都以为眼前的花已经凋谢好几回了,才听见一个声音幽幽地道:“你做了我一直以来想做而做不到的事。谢谢你!”

“我是为了他,不是为了成全你这个做兄长的心。你不必道谢。”

谢轻晗深深地看了莫待一眼:“现在城封了,天牢的护卫撤了,想给萧尧传信的人我也都杀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去见你母亲,让她使劲哭闹,要闹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闹得你不胜其烦。之后你就回停云居睡觉,不睡到日上三竿别起床。剩下的事交给我。”莫待活动着手腕道,“我先去凤来客栈取酒菜,然后去杀人。挑选侍卫的事明日再说。”

谢轻晗没问他要杀谁,也没问为什么要挑选侍卫,扭头就走,步速非常快。

莫待自言自语道:“嗯,这个同路人还凑合,不聒噪。”

谢轻晗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他有点想笑,便越走越快。

莫待换洗完毕,取了酒菜算着时辰踩着点走进天牢时,正赶上谢轻云跟一群蒙面人打得难分难解。他手脚都戴着镣铐,行动极不方便,左推右挡已到了自身难保的地步。莫待停住脚,靠着石墙看热闹:“嚯,这么狼狈的谢三公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眼福……”

谢轻云于百忙中回头:“你站那么远干嘛?还不赶紧来帮忙?”

莫待不但没去帮忙,反而缩了缩脖子:“管我什么事?我不要惹祸。”

一个蒙面人提剑朝莫待刺去,莫待闪身避过:“别找我行不?我就是来看热闹的,你们继续。”那人也不答话,反手又是一剑。

“对,找他去,他身上有钱。”谢轻云笑道,“好兄弟见者有份,别白跑一趟。”

又一个蒙面人冲到莫待面前,剑尖直指他的眉心。莫待沉了脸道:“要我的命可以凭本事来取。想要我的钱……哼,本事再大本公子也不给。”他一手托着酒菜,一手朝蒙面人拂去。不过两招,那群人便一败涂地。为首的见势不妙,一个眼色后带头朝牢房外冲去。莫待抓起地上的干草随意撒出,脚下没有停顿:“我给你带了最烈的酒。”

谢轻云数着数,看着接连倒地的蒙面人问:“留喘气的没有?”

莫待放下酒菜,又放了一小瓶药粉在酒壶旁:“你负责收尾。”他顺着墙根往外走,绕过尸体出了牢门,生怕沾上了蒙面人的血:“明天中午见。”

谢轻云追着喊:“你不陪我喝酒了?”

莫待折回他面前,双眼圆睁,语气十分凶狠:“陪你喝酒?照你这意思我是不是还得哄哄你,给你压压惊?你几岁了?”

“一百岁也想要你陪在身边。不行么?”

“不行。我忙着骗人。”莫待用笛子戳着谢轻云的胸膛,凶神恶煞地道,“再敢说一句废话,酒菜就都没有了!”

谢轻云握住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看见你我就安心了。”

莫待甩开手,嫌弃地拍了拍被摸的地方:“我跟你很熟么?”

“我只是单纯地表达一下心情,没有别的意思。这也不行?”

“不行。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动脚的像什么话?”

“我错了,你别生气。”谢轻云蹲下身,呻吟道,“奶奶的,疼死我了!”

莫待脸色一变,急道:“怎么了这是?伤到哪儿了?”

“刚才被那家伙狠狠踹了两脚,估计是伤到腰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