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星陨落天地暗
李存孝,李梦蝶兄妹二人移步中军大帐,在那里守着几十名彪形大汉,一行人身穿甲冑,头戴铁盔,面戴狰狞的铁具,腰挎刀剑,这行人服装统一,身形高大,便是从千军万马中选拔出来的精兵死士,负责守护晋王的安全。帐内,晋王正与诸将商讨军机,一行人见到郡主与李存孝走来,李存孝先前是晋王帐下第一等猛将,在营帐中声望极高,可他反叛之事早已传开,晋王出兵讨伐的便是他,可见他此刻主动前来,几十人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可却都已经暗暗戒备开来,那领头的一人先是叫声:“郡主。”微微行过一礼,随即目光不善盯在了李存孝身上,李梦蝶投过目光望着这几十名守卫,这些人可都不是一般人,每个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尤为深重,可不比昨天晚上那一队人,这可是只受命于他父王的亲卫“飞虎队”。李梦蝶面色凝重,显得心事重重,此次毕竟是他十三哥反叛他父王在先,此等重罪,在古往今来,都是要被诛杀的,可是一想到那个和他自幼青梅竹马,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第一时间送给她的少年,她心中一横,一定要进去给他十三哥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便细语温声道:“十三哥,你在帐外稍候,小妹先去禀告父王。”
李存孝知道自己所犯之罪重大,他父王见不见他还是一回事,虽然自身武艺高强,无惧这一行人,可他的妻儿都被困在城内,所来只是为了给他们求取一线生机,微微点了点头,让他小妹先去禀报。李梦蝶贵为郡主,那几十人未敢阻拦,只进得大帐,见两旁站着几十员文臣武将,其中便有四太保李存信,六太保李嗣本分立左右,他父王端坐上位,李梦蝶从帐中众将身旁走过,众将心头一凛,都是知道晋王所收一名义女,巾帼不让须眉。四太保李存信脸上表情古怪,已知女子所来,便是为叛将李存孝而求情,他父王召集他们来此,也是为了商讨李存孝所犯之罪,该当如何处置?他早早便吩咐康君立务必要拦住李存孝,不能让他来见他父王,如今见女子到来,已知李存孝闯了过来,心下暗道:“十二弟竟未拦住他们,这下李存孝是生是死,可全凭父王做主了。”
李梦蝶即见晋王,叫声“父王”,声刚落下,已是屈膝而拜,说道:“十三哥已被女儿说服,愿率众归降,现在帐外等候父王召见。”众将闻言大惊,李存孝刚刚反叛晋王,他还敢来此地,就不怕丢了自己的性命?晋王面无表情,对于李存孝反叛之事,他是如鲠在喉,说不出的痛苦,他身为一方统帅,不得不严厉处置。可对于那女子还是喜怒不形于色,微微笑道:“小蝶你也辛苦了,先行下去休息吧,你十三哥的事,父王会亲自妥善处置的。”
李梦蝶见到他父王要支开她,以她的聪明已想到,他父王不会轻易饶恕他十三哥,秀眉紧紧一蹙,俏脸上满是凝重之色,迟疑下失声哭道:“不,我要父王答应我,要宽恕十三哥所犯的罪行,饶他一命。”
李存信望着晋王一番察言观色下来,他父王虽然不想杀掉李存孝,但是迫于自己的统治,不得不杀一儆百,可见那女子在他父王面前哭声相求,自是让他父王柔情百转,前后为难,当即冷笑一声,说道:“小妹呀,谋逆之罪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呀,何况他与朱温密谋,传信说要杀害父王,以表忠诚,投靠朝庭,父王对他算是仁至义尽,他反而不知图报,与朱温狼狈为奸,图谋不轨,若是父王不将他除之,何以立威于天下?何以服众?”
李梦蝶见对方所言字字锋芒,只恐他十三哥性命难保,脸面已是吓得苍白无色,只摇着头,不敢相信,他十三哥一定是被人陷害,这绝对不是他十三哥所写的书信,他十三哥对他父王立下赫赫战功,对他父王可谓是忠心耿耿,绝不会如此大逆不道,一双冷澈的目光望着李存信,充斥着一股寒意,狠声道:“不,这分明是有人诬陷十三哥,这绝对不是十三哥所写的书信,他对父王忠心耿耿,绝不会生有此心。”
李存信见对方还为李存孝脱罪,冷冷一笑,一双眼神显得无比高傲,居高临下说道:“诬陷?呵呵,小妹,四哥知你和他感情深厚,可是你不能不分是非,颠倒黑白,朱温传给他的书信,已被我当日从中截获,父王原本也不相信,可当我将那信件呈现给父王的时候,才知他狼子野心,贪生怕死,朱温信上通知他,要他秘密除掉父王,许他做天下的兵马大元帅,众所周知,那朱温挟持天子,密谋篡位之心已生,如今这天下能足以和朱温抗衡的只有父王,若是父王死于安敬思之手,朱温从此便无强敌,到时他篡位成功,你的十三哥可就是他最大的功臣。”
李梦蝶听着一番诛心的话语,只望着李存信,俏美的脸上变得有些狰狞,狠声道:“不,这是你在信口雌黄,诬陷十三哥,十三哥对父王一向忠心无二,更是为父王立下无数战功,岂会生有二心?分明是你从中挑拨父王与他关系,他才误中了你的奸计,生怕自己会被父王杀害,才不得以反叛父王,还请父王明察秋毫,一定还十三哥一个公道呀。”
晋王见到二人生起争执,他原本是要将李存孝杀害的,此刻经过李梦蝶的一番赤诚旦露,却心生犹豫之色,四太保李存信生怕李存孝今日不死,今后成为自己最大的障碍,以李存孝的能力,便定会压制的自己黯然失色,一张脸上显得无比阴沉,冷哼一声,愤愤然道:“公道?公道就是他反叛乃是事实,要将他以正军法,若留此人,无疑是养虎为患,还请父王立即责令将士将叛将李存孝拿下,军法处置,以儆效尤。”
帐下的一众人也是纷纷点头,皆站在了四太保李存信这一边,李梦蝶咬牙切齿看着那纷纷点头的众人,见到这些人心生嫉妒,迫于他十三哥能力,此刻落井下石,浑身气得发颤,神色颇为激动的说道:“父王,此时天下正逢大争之时,十三哥可谓是千古难见的大将之才,您断然不能杀害十三哥呀,就让他戴罪立功吧,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吧。”
李存信暗暗思咐,就怕他父王,因为李存孝一身超凡武艺,留他一命,急于出例,屈膝而拜,表现的一副赤胆忠诚,正言厉色道:“父王,若是以一个人的能力大小,而留他继续犯罪,迟早有一天,必会亡于其手,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难而见忠良之节,如今他反叛已是事实,他有霸王之勇,只怕也有霸王之志,猛虎又怎能居于人下?还请父王当断则断。”
“你……”李梦蝶一脸激动的看着李存信,此人可真是阴险狡诈,是不给他十三哥留有活路了。李克用面色也不由得一紧,攥紧拳头,他这个义子所言也不无道理,沉思片刻,李存孝确实对他立下了汗马功劳,说实话他也不忍心断去自己的一臂,可如今事情之所以犯难,是除了他这个义女之外,再无一人替李存孝求情,这件事他要是处理不当,便会失去人心,见那二人已是争的面红耳赤,说道:“好了,你二人休要再此争执了,让他进来吧。”
李梦蝶见到他父王,让他十三哥进帐,脸上忽然一喜,这一番舌枪唇战,总算向他父王为他十三哥求到了一些生机。李存信见女子起身,对着他冷哼一声走出帐去,紧握拳头,脸色格外的阴沉,心下暗道:“父王也晓其中厉害,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想他父王还是念及父子之情,无奈下缓缓起身,站在一旁。
李梦蝶走出帐外,看到那一袭黑衣跪在帐外的男子,不由得脸上泪水滑落,上前说道:“十三哥,一会儿面见父王,一定要据理而争,万不可心慈手软,让四哥封住你的退路,你若是再退让,小妹怕是真的要失去你了。”李存孝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子,不知她小妹方才经历了什么?但有一点,他无比明白,自己的处境很危险,点了点头,起身随李梦蝶进得帐内,只见上坐之人,气宇轩昂,虎虎生威,李存孝神情微微一顿,那人对他有知遇之恩,可他却因他人的离间之计起兵谋反,心中已是说不出的惭愧。晋王望着走入帐中的男子,他神情凛然,仍是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生出一番惋惜,想来人是他从一个小村落里带出来的,与他南征北战,每往冲锋陷阵,身先士卒,他是真没想到和对方走到今天这一地步。一旁的李存信眼神中流露着一股狠厉之色,似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众将望过一袭黑衣,身躯凛凛的李存孝,那前段还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飞虎将,如今却落得身心憔悴,成为一个丧家犬,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李存孝见到晋王,急于屈膝而拜,磕头道:“儿臣,拜见父王。”晋王独目而视,面色微冷,冷哼一声,说道:“你既反叛于我,何必又称儿臣。”李存孝心头一紧,听他父王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迟疑一番,朗声道:“儿当日承蒙父王看重,方有今日这番成就,儿臣于晋有功而无过,之所以至此,乃是四哥的缘故!”
李存孝一双凛然的目光,望去立在一旁的四太保李存信,李存信见到李存孝似如利剑一般的目光射来,心中不由的一颤,微微将头转过一旁,一对眼珠子暗转,似是在想应付之策,他曾经到李存孝的府上,对其应诺,只要对方起兵,他便从中接应,可那是为了离间李存孝和他父王之情,只怕李存孝将此事揭露出来,自己也会失去晋王的信任。晋王多少知道点其中内情,两人向来不和,李存孝走到今天这番地步,是和李存信有关,但却他谋反是事实,不容置疑,沉声“嗯”了一声,面色隐隐不悦,呵道:“你写给朱全忠的信,大肆毁谤于我,这也是李存信逼你干的吗?”
一旁的李存孝见他父王提出信件,犹如炸开了当顶,紧着一双眉头,心头大惊,暗自道:“我写给朱温的信,父王是从何知晓?莫非?”他神色一怔,已知自己的属下有晋王的细作,自己已是难以狡辩,他神色一怔之下,心下又道:“事到如今,父王想是留我不得了,不如主动请死,让父王看在昔日的情面,饶过我的妻儿。”
李梦蝶看着怔怔出神的李存孝,一张美艳如花的粉脸,已变得苍白之极,一对秀目暗转,心下暗道:“看十三哥的神色,他莫非是真写下这书信了?哎呀,你怎么这么傻,父王对你可谓是恩重如山,如果真是这样,我,我……”见她心中一想到这里,已是心急如焚,紧攥着玉手,大拇指紧紧掐在自己的食指上,心下无比为难,若真是如此,她与李存孝情意深重,如今他兄长命悬一线,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可若是救他兄长,必定会冒犯他的父王,他父王对她有养育之恩,深受其宠爱,自是不敢违背晋王,她此刻已是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不是自己进城劝说她兄长向他父王前来请罪,他十三哥就不会面临生死危机。
其实李存孝所写的书信,只是他想要投靠朝庭,并无对晋王有毁谤之言,而晋王看到的那封信,这一切都是李存信的手笔,当日白连城会见李存孝,出城早已被李存信的暗哨发现,将其擒获,事后那封信也是李存信仿照李存孝手笔所写,事后将其呈现给晋王,晋王当日只见朱温派来属下和李存孝私会,他二人可谓是冤家对头,也就对此信以为真,只可惜白连城已死无对证,李存孝的冤屈已是难以洗白,而此事最可笑就在李存孝确实给朱温写过书信,但那只是自己要以自己所掌刑州,洺州之地献城投诚,并无秘密斩杀晋王之言,李存孝此刻以为是晋王为自己献城之事而生气,不敢再为自己争辩,一时连连在地上磕过三个响头,可真叫一个头破血流,让得一旁的李梦蝶秀眉紧蹙,神情激动。
李存孝失魂落魄般抬头看着晋王,已无先前的神气,一时哭笑道:“事到如今,孩儿我也是百口难辩,只求父王看在孩儿昔日为您也立下不少的战功的份上,饶过我的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儿,儿臣身受父王的知遇之恩,无奈一时听受小人谗言,使自己落入万丈深渊,父王要杀孩儿,孩儿不敢怪罪父王,但愿来生做牛做马再来偿还父王了。”
晋王一脸凝重之色,见到这个天下曾经勇猛无二的绝世猛将,他这个义子曾经是那么的铁骨铮铮,每次征战回来,身上受伤百处也不会为此而感到疼痛,此刻在他面前将额头磕的破烂,让他心中多少有些心软了。李梦蝶听他十三哥生出求死之心,脸色一变,可真是被惊走了魂魄,极为显得委屈,惊声道:“十三哥,你胡说什么呢?你忘了你城中的妻儿了吗?你只要赶快向父王认罪,父王一定会宽恕你的。”
李存孝见到他小妹对他的关切,在自己如今这个处境,他的一些兄长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为自己求情,深怕受到牵连,而他小妹却奋不顾身仍然为自己求情,心中是无比宽慰,为此轻轻一笑,却显的无比平静,面对这个虎虎生威的父帅,并无死亡前的恐惧,见他缓缓闭上双目,只一时热泪盈眶,对于命运这样的作弄,似乎已经认命了,这一切或许对他来说足够了,曾经的天下第一勇将,只要自己的妻儿能活下去,他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亦可冥目了。李存信一番察言观色下来,见到晋王犹豫不定,只怕李存孝真的会被赦免,只一时冷笑出声,冷嘲热讽的说道:“十三弟啊,没想到你还有一点做男人的担当么,自知自己所犯罪孽深重,难逃一死,只求父王饶过你的妻儿,你放心,即便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可父王毕竟宅心仁厚,与你多少有点情意,你的妻儿,我们会替你照顾好的,你就安心的上路吧。”
李梦蝶听得此言,煞白的脸显得极为愤怒,他这个四哥可真是心思歹毒,谋逆本就罪该当诛,只是因为他十三哥的武艺,他父王有些于心不忍,还在思量,可如今他四哥在他父王面前不断的添油加醋,以他父王的性情,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而她原本只是一个孤儿,如果不是有幸被晋王收养,怕是早已经死于战乱了,这个乱世吃人不吐骨头,人间的炼狱。而在这些兄长之中,李存孝与她的感情最深,李存孝从小便与她相熟,教她骑马,练习武艺,她出帐前都给他十三哥讲好的,让他十三哥进帐之后,一定要求他父王宽恕自己所犯罪行,或许晋王一时念情心软,便会饶恕他十三哥的,此刻却见他十三哥情愿受死,事出反常,想是只是为了自己的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这一时却只苦了郡主,救他十三哥心切,可怜巴巴的望着晋王,只求他父王千万不要下达那个命令,否则到时一切都成定数了,是谁也无力改变了,急于双膝点地,磕头恳求道:“父王,求您饶过十三哥吧,他年轻气盛,经过此难,定会收敛心性,日后定会给父王屡立奇功的,您就给他一个带罪立功的机会吧。”
李克用看着那跪地磕头的的女子,神色颇为泛难,一时直觉头痛,拍着自己的脑袋,心中一番思量,李存孝的武艺举世无双,日后自己要征战四方,讨伐朱温,以李存孝的武艺,定可成为一方独挡一面的大将,可让他放心不下的是李存孝此次已经谋反,一旦日后再次谋反,怕就很难扼杀李存孝了,自己之所以能擒住李存孝,是因为将他手下的高思继,安休休等人事先已派往别城,分弱了他的一半实力,不然与其交手,必是一场恶战,晋王一番权衡利弊,心中还是没有主见,只一时沉声道:“先将他押回太原,事后再议。”
当听到晋王下达的命令,李存信唯恐不妙,就要从旁进言,却见晋王眼神已恶狠狠盯视着他,晋王那喜怒无形,浑身凛然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李存信“父王”两字刚从嘴中蹦出来,只好咽了下去,一时阴沉着脸,不敢多言。李梦蝶但听他父王要将他十三哥押回太原,心中可谓是更加的焦急了,他父王此刻虽没有杀他十三哥,却要将他十三哥押回太原,那里可是他父王的大本营,一想到他父王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十三哥,秀目暗转,只求立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李存孝见他小妹的神情,知道他小妹还想为自己求情,可自己起兵谋反,已成为事实,他父王对自己是杀是留,全凭他父王做主,一时对着女子摇了摇头,又见女子为他求情,随他一同跪在地上,于心不忍,说道:“小妹快快起身,别让父王为难了。”
晋王对自己所收的这个义女,可谓是相当的宠爱,见女子已跪了多时,也想让她快快起身,却见李梦蝶神情不悦地看着他父王,又看着他十三哥,可谓是相当的委屈,狠声道:“既然父王不肯赦免你,我就陪你一起跪着。”晋王唉声一叹,对那女子可真是无可奈何。李梦蝶玉手一紧,脸上尽是凝重之色,她也看出了他父王为此事而犯难,心想:“既然十三哥暂时没有危险,等我回到太原在设法向父王替十三哥求情。”
而晋王之所以这么说,一是重视李存孝的能力,想看看有没有人再为李存孝求情,二是多少与李存孝有些父子之情,三是因为义女李梦蝶,他事先已经答应女子不杀李存孝的,可是由于自身统治地位,李存孝在军营中威望盛高,先前可是打败了四太保李存信的,军营之中已无人能与他抗衡,一时既不能杀,也不能轻易放过,只能使出拖刀计,事后再议。
晋王再次看了一下跪在地面上的瘦弱男子,他一张苍黄的脸上颇为阴沉,心下暗道:“没想到你我父子竟然兵戎相见,到了不死不休的份上,只可惜你还是败了。想你当日跟着我是何其的威风?落得今日这结局,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李存信望过跪在地上的李存孝,双目暗转,心下一番思量,叫声“父王”走进晋王身旁,李梦蝶但见他四哥这时靠近他父王,一对冷澈目光当即注视到了李存信的身上,只见四太保李存信对着晋王俯耳轻语,不知他对晋王说了什么,却见晋王微微点头。
李梦蝶只觉他四哥有所阴谋,心下可谓是相当的警惕,只见四太保李存信从她身旁走过,微停脚步望着他十三哥掀嘴一笑,那高傲的神态,可真是令人不由反感,她终是气不过,冷哼一声,只将俏脸转过了一侧,真不想见到那一张令她讨厌的面孔。李存孝见到他四哥对他投来的戏谑之意,如今自己落得这等下场,可谓是讽刺至极,只闭上了眼眸,心下暗道:“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好汉休提当年勇。”
不一会儿,四太保李存信进得帐中,目光先是望去仍是跪在地上的李存孝,嘴角微挑,略带一丝嘲笑,可见晋王用手肘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意识到时间一长,他父王一旦犯了头痛,此事就会不了了之,不能再拖,大步上前,对着晋王起手一礼,说道:“父王,八虎现已帐外等候。”
晋王微微点了点头,李存信又折返出帐,只引进数名虎体熊腰的大汉,李梦蝶大感疑惑想要看他四哥葫芦里卖什么药?当见到几个大汉走来,观察一番,见那八人,个个身穿血色长袍,黑里黑气的一张大脸膛,满是坑坑洼洼的麻子,相当的渗人,大手大脚中提着长长的铁链,八副脸孔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冷漠之极,浑身透露着一股煞气,使人不敢接近。
李梦蝶见到来人,惊出声道:“铁血八虎?”对于这八人的手段,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乃是他父王手底下一支特有的精锐,个个力大无比,在沙场上更有以一敌百之能。据说中和四年,晋王曾讨伐黄巢后,路过汴州,在封禅寺休军整顿,朱温在上源驿宴请他父王。晋王乘酒醉大发脾气,惹怒了朱温。
晚上,酒席散后,李克用喝醉睡着,朱温埋伏的士兵出来,放火烧房,晋王仆人熄灭蜡烛,将晋王藏在床下,用水泼醒晋王并告诉他,是朱温想要谋害他,晋王大怒不已,幸好逢天降大雨,把火势灭了些许,晋王与一队精锐借着闪电的光亮,用绳索坠城逃出,而当时为保护晋王的安危,其余随从皆已战死,只存活下来这几人,这八名便是当日随晋王幸免遇难者,事后便被晋王嘉赏,直接受命于晋王的统治,原来四太保方才离去,就是找来这几人,想要将李存孝当场擒获。
李存孝但见这几人来者不善,双膝跪在地上,暗握拳头,仍然不敢起身,闷声不响的用足内劲,要是这些人敢对他蛮来,他就敢从这里杀出去,只见那八人对着晋王先是单膝点地一礼,晋王面无表情,挥了挥手,那八名大汉起身便望着跪在一旁的李存孝。李梦蝶只觉情况不妙,手疾眼快,倏地起身,护在李存孝的身前,怒喝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八人面面相窥,其中一人对着李存孝微微一礼,说道:“将军的武艺我等是知道的,要是你出手,我等断然不是你的对手,可这是晋王的命令,请恕我等得罪了。”李梦蝶,李存孝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去晋王,却见他父王面无表情,李梦蝶泣声道:“父王,你这是做何?十三哥今来请罪,你找来这些人,是要将他立刻处置吗?”
晋王见那女子护在李存孝身前,二人可真是兄妹情谊深重,脸色微沉,心下暗道:“傻丫头,以他的本事,他若是真心想走,我又岂能拦的住他?若是父王真的要杀他,你会为了他而与父王为敌吗?”李存信知道他父王会对眼到这个女子生出慈父的一面,他怕李存孝一身高强武艺,不愿束手就擒,方才对他父王俯耳说:李存孝武艺高强,只怕他狗急跳墙,在此地行凶,无人能拦得住他,想将他押回太原,需用铁链扼住其手脚。
李存信冷声道:“小妹,你别再执迷不悟了,李存孝谋逆已是事实,难道你真的想为了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而不顾与父王几十年的父女之情么?”李梦蝶闻言,一张脸膛气得更是煞白,他十三哥落的今日这个下场都是此人在作祟,浑身都似在颤抖,恶狠狠的说道:“我在与父王说话,你给我闭嘴。”
李存信如今可是晋王身边的心腹,被女子顶撞,犹如炸开了当顶,怒不可遏,只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女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晋王见到二人又起争执,这里可是他的军营大帐,里面还有一些外人在此,急时喝道:“好了,安敬思,凭你的本事,在这百步之内,挟持本王,从这里杀出去很容易,当然,你也可以这么一试。”
李梦蝶听到他父王阴阳怪气的语调,又见他父王将雷霆之怒发在了他十三哥的身上,两人的关系当中是走上了极端,一张俏脸上在这帮武将面前毫无出息的泪流满面,李存孝望过晋王,紧握的拳头暗暗松开,身上的气势隐隐散去,苦笑一声,说道:“小妹,退开一旁,别再为难父王了。”
他自身武艺,虽然举世无双,但却不敢再次意气用事,一来晋王对他有知遇之恩,先前糊涂遭受李存信的离间之际,背叛了晋王,他已是悔青的肠子,如今自己的妻儿尚在城内,要是他此次这么做,料定自己的妻儿毫无生机,他所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妻儿求取一线生机。李梦蝶望着他十三哥委屈不已,要不是她进城劝说他十三哥前来向他父王请罪,也不会让她十三哥如此被动,又见他十三哥,让她退开一旁,甘愿受擒,一时迟疑不定,只将脑袋摇的像一个波浪鼓似的,望着李存孝,委屈巴巴的哭声道:“十三哥,是小蝶不好,是小蝶害了你呀。”
李存孝望着那女子泪流满面,可真让自己心痛不已,一双眼深情的望着那女子,神色似哭地笑道:“小蝶,有你这般护着我,兄长已经知足了。”突见他眼神如电,并指如戟,李梦蝶脸色一变,对李存孝全无防备,已被他十三哥点了身上穴道,李梦蝶眼神惊恐的看着他十三哥,自己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李存孝怕见女子那对冰冷发亮的眼眸,只将头微微撇过一侧,说道:“十三哥既敢来,就没想着活着回去,此事真的不怪你,若有来生,只愿你我莫做兄妹。”
他话外之意是对眼前人一番深情,可叹今世有缘无份,藏在心中的情谊此刻说岀,只觉痛快无比,李梦蝶无比气恼的看着他十三哥,想是他兄长点她的穴道,只是不想她涉及此事,与他父王为难。李存孝哈哈大笑间起身,那双眼锋利的看过四太保李存信,李存信但见李存孝从地上起身,以为他是狗急跳墙,要和自己拼个生死,及忙惊恐的叫道:“快快保护晋王。”
他话音未落,已护在晋王身前,那立在左右的大将,随着李存信的这一惊喝,及时围住李存孝,晋王却一把推开身旁的李存信,喝道:“尔等闪开。”一张紫膛脸上,独眼中放射着寒光,丝毫不惧看着李存孝,想他贵为一方诸侯又在自己的大帐,怎会怕一个前来请罪的叛将,这样传出去岂不是丢尽了自己的威风?晋王与李存孝的眼神紧紧相对,却让旁者心惊肉跳,在他们面前的,可是名震天下的第一好汉,对方若是来个狗急跳墙,他们还真是难已抵挡。
李存孝自觉心中有愧,一时气势减弱,神色微怔,随即目光对着那八名大汉扫视一番,想他的一世威名,怕是要败在这几人手中了,而那几人在李存孝的注视下,无不心起波澜,对方虽然只是孤身一人,但他的威名早已威震天下,与他交手的猛将从来不过三个回合,众人还在心惊下,却见李存孝仰头看着帐顶,自顾自的苦笑一声,缓缓闭上一对眼眸,悲切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只念出一句曹松的己亥岁,一番黯然感慨,想到了那一幕幕壮烈的画面,金戈铁马,刀光剑影,自己挥舞着铁槊一马当先,我之勇猛,谁与争锋?想是自己争名夺利,追随自己的将士有些都成了白骨,而今自己落得这个结局,着实可叹可悲。再者他今日从这里杀出去又如何?晋王还是不会放过他,还不如就在这里做个了断。
晋王面无表情看着那怔怔出神的男子,并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将其擒拿,李存孝睁开双眼望着那几名大汉,哈哈大笑几声,不紧不慢的说道:“来吧。”那八名大汉拉动铁链,准备拼死一战,却见李存孝闭上了眼,微伸双臀,令几人神色一怔,李存信见李存孝束手就擒了,不做任何抵抗,当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将其拿下。”
那八名大汉对李存孝的武艺可谓是钦佩万分,若是对方选择在此刻动手,他们断然不是对手,八人先是对着李存孝微微一礼,便上前用铁链将李存孝的手脚缠绕开来,被点中穴道的李梦蝶,见他十三哥束手就擒,她不忍多看,缓缓闭上了眼眸,清澈的泪珠从脸颊落下,心中是道不出的苦。
晋王也不忍不看,他这个义子本性不坏,只是一时走错的路,又见义女梦蝶被点中穴道,走上前去,从女子的眼神中她能看出女子对他有恨意,可这高处不胜寒,他也是没得办法,只用手抹了抹女子脸颊的泪水,苦笑般的说道:“莫怪父王。”便将女子哈腰抱起,被点中穴道的李梦蝶宛若木偶动弹不得,心中是满满的自责,懊悔,要不是她自作聪明,让他十三哥前来请罪,他十三哥又岂能被擒?此刻更不想多说什么,晋王抱着李梦蝶走到李存孝的身前,脚步微微一顿,他和此人毕竟有几十年的父子之情,对方和他兵戎相见,这是他不想看到的,闭上眼目沉声道:“不管你生死如何,本王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你的妻儿,他们此生必将衣食无忧。”
李存孝已被那铁链五花大绑,听到他义父对他的承诺,自己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他父王能饶恕他的妻儿,他已经很感激了,看了一眼晋王怀中的女子,苦笑一声,他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在这生死离别之际,却是满面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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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孝被押回太原,尽管李梦蝶多次求情,还是没有改变这一惨状,李存孝被判车裂之刑,其实晋王本不想杀他,希望诸将为他求情,就此顺势免了他的罪,谁知诸将都妒忌李存孝,没一个为他求情,李克用为此深恨诸将,但却没有谴责过李存信,因为李存孝的能力太过强大,不得不除。
李存孝被押赴法场,本是晴空烈日,就在李存信准备行刑的时候,天空阴云密布,太原府上空是一层黑黑的乌云,李存信坐在执法官的位子上,望着天空突起的变故,眉头一紧,尤为惊心地说道:“这是什么鬼天气?”
李存孝手上套着枷锁,身上绑着铁链,他的周围是三百名弓箭手,和五百名长枪手,他抬头望着凝重无色的天空,此刻他心中反倒是安然了很多,想明白了很多事,甚至他都能预料到信阳城中的妻儿肯定会被自己的兄弟救出去,甚至只要自己反抗远在西北的那位兄弟肯定会不顾一切来救自己,但是他不想这样,晋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需要报答,那就用自己这条命来还吧。所以他任由李存信喝斥武士将自己四肢拴在从五匹马身上垂下来的绳索上,丝毫不见挣扎。
李存信从木桌的盒中取出军令,望着那即将死去的绝代猛将,一时间感触良多,苦笑道:“李存孝呀李存孝,你武艺冠绝天下又如何?外人常传“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有人将你之勇比及西楚霸王,至此天下再也没有你这样的猛将了,你我斗了这么久,你虽然勇猛过人,但却愚蠢至极,你若是不起兵谋反,以你的能力迟早会封侯拜王,那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笑,可怜,可悲,可叹,可敬,最终还是我赢了,今日也是我要亲自送你上路了,也对,你若不死,父王满眼都是你,怎会有我的出头之日?如今,你曾拥有的地位,一切都将是我的。”
他二人原先同为晋王帐下十三太保,却因李存孝深受晋王的宠爱,向来目中无人,引得诸将不满,让得同样有野心的李存信心存嫉妒,二人斗得如火如荼,李存孝打仗虽猛,但却心智简单,最终还是败在了李存信的心计上。见李存信闭上眼,将那一块军令扔出,五马并驰而行,可当五马竭尽全力往外拉扯的时候,李存孝竟然在一瞬间条件反射下内劲收缩,狂啸一声,震耳欲聋,四周阴风怒吼,似有鬼神相助,力道之大竟是让五马倒拖而回,让那些旁观者目瞪口呆,大吃一惊,世上竟然还有人拥有如此神力。
李存信瞠目结舌,看着被车裂受刑的李存孝,连续十几次都车裂不死,反而累的几匹骏马声嘶力竭,这让身为监斩官的李存信脸色惨白,不知所措。李存孝自知自己难逃一死,不想再受这折磨,放声喊道:“四哥你我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可否讨碗酒喝?”
李存信被这一幕吓得惊魂落魄,咽下一口唾沫,缓缓回过神来,见他迈步走到李存孝身边,朝几名武士施了个眼色,让他们稳住马匹,吩咐旁边的一名随从:“去,取壶酒来。”
李存孝一双血红的眼睛望着李存信开口,苦笑一声,说道:“没想到五个畜牲共同发力,都拉我不死,哈哈哈……四哥,你我兄弟至此,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们如此行刑是没办法杀死我的,也没办法向父王交代。不如你让人挑断我的手筋脚筋,让我的手脚无法发力,打碎我的膝盖肘骨,让我四肢无法相连,再用五马之力,才有可能将我弄死。你我做了这么多年兄弟,就当看在弟弟的面上,给我个痛快的吧。”
李存信皱了皱眉头,被李存孝所言惊呆了,他不得不承认此人真乃盖世英杰,又见随从已提来一酒坛,端着酒碗,李存信亲自为李存孝倒上水酒,神色略显得凝重,说道:“没想到此刻你还肯叫我一声四哥,”说到此处,他不知为何,脸上竟然流下了滚烫的泪水,继续道:“十三弟你放心,你的妻儿我绝不会为难他们的,你安心的上路吧。”只亲自喂李存孝喝下一碗酒,李存孝饮下一碗酒,但觉痛快无比,在这最后一刻,眼神望向了别处,似是在这一刻想着一个人,渴望能再看到她最后一眼,在这一刻注定遗憾了,在自己行刑的一刻,那人并没有来。李存信接过身边亲卫的长刀亲手挑断了李存孝的手筋脚筋,然后五马奔驰而过,李存孝跟着四分五裂。
一代千古无双的名将李存孝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死的时候年仅33岁,太原城天降大雨,阴云不散,仿佛老天爷也在惋惜这位名将,他的英年早逝,最终也成就了忠勇无二的王彦章,当然这已是后话,暂且不论。
事后,李存信去李克用那交令的时候见到自己的义父脸色惨白,独目之中闪烁着噬人的寒光,让他自己险些一个踉踉跄跄栽倒在地。李克用惋惜存孝,为之十多天不理政事,兵势也逐渐转弱,而朱温的势力则开始变得越来越强大。一日,月上高枝,李克用梦到一只老虎向自己奔射而来,自己吓得落荒而逃,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男子身穿铁甲,胯下汗血马飞骑而来,男子骑马飞奔之际,挽弓射箭,那身手可真叫一个了得,百步穿杨,三箭齐发,只将那白额虎射翻在地,晋王从梦中醒后,可谓惊得一身冷汗,知道李存孝被五马分尸,冤魂不散,李存勖守在晋王身旁,见他父王做了噩梦,关切的问道:“父王,你怎么了?”
晋王见到自己的儿子李存勖守在身旁,缓缓定下心神,从卧榻上坐起,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说道:“方才做了一个噩梦,只见一个白额虎向我扑射而来,关键之时,被一个身穿铁甲男子所救。”李存勖道:“想那人便是存孝了,父王因十三之死,十多天未理政事了,据密探来报,朱温即将要对我们用兵了。”李克用脸色一沉,刚刚痛失义子,又闻朱温对自己要用兵,不由得怒火中烧,用拳头捶着卧榻,说道:“这个逆贼害我痛失存孝,迟早有一日,我要杀进洛阳,结果了他的狗命。”李存勖见他父王心怀大志,微微行过一礼,说道:“父王雄心壮志,一日必能得偿所愿,可是要事先保重贵体呀。”晋王微微点了点头,显是自己想的太多,积劳成病,每日都犯头痛,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估计是存孝冤魂不散,命当地为其建造神像,封其为当地山神,对他需每季祭祀,不得有误。”李存勖微微行过一礼,答道:“孩儿这就去办。”李克用对李存孝的死感到无比愧疚,喃喃自语道:“孝儿莫怪为父。”
想是自己贵为一方诸侯,对于自己手下谋反,他是不得不严惩,以正军纪,见李存勖转身告退,晋王一时想起了一事,忙问道:“勖儿,那丫头怎么样了?”李存勖脚步微微一顿,自然知道他父王所说的是谁,可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头,一对眼珠子暗转,脸色极为难堪,想当日李梦蝶前来自己的府上,让他为李存孝前去求情,可他非但没有求情,反而对她下了迷药,李梦蝶醒来之时,李存孝已被行刑,之后李梦蝶便深深的怪责李存勖,一念俱灰之下,独自住进了城南小院。
李存勖此刻听到他父王提及他小妹,自然知道他父王心中对他小妹怀有愧疚,徐徐转过身,对着晋王摇了摇头,叹道:“他兄妹二人情谊深重,远比我们这几位兄长,当日我不想她看到十三弟受刑,便事先在酒中下了迷药,骗她喝下,想她当时救存孝心切,并没有多想,却不想我这个做三哥的,在那杯酒下了迷药,她醒来之时,存孝已被处刑。十三弟之死,对她打击颇大,想她心中有恨,已经独自住进了城南小院,我已经多次前去探望,皆被她拒之门外,情况很不乐观。”
晋王闻言面色惨然,心中是无限的凄凉,这些儿女都是他一个个看着长大的,如今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见证他们的死,而且还是自己下的命令,说实话他心中也苦啊,缓缓闭眼,热泪盈眶,叹一声:“是我这个做父王的太自私了,对不住他们啊,来生莫生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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