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最难辨人心

水灵净的身体自那日之后，慢慢的好了起来，渐渐地，她从能够下床，变成能够在别人的搀扶下走到院子中晒太阳。

深冬的太阳，温暖却不热烈，阳光和煦，晒在人的身上懒洋洋的，也让人昏昏欲睡。水灵净闭着眼，神色朦胧中，似乎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她身边。

来人替她将盖在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摸了摸她垂落在脸颊边的碎发，声音低沉悦耳，充满着宠溺与温柔，“净儿，本王出去一趟，你在府里好好休息，记得吃饭。”这些天来，他每次出去总要过来跟水灵净说一声，也不管她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还在睡觉，只单纯是当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做。这让水灵净觉得别扭之余，又有些欣喜。

重夜繁没想过能够得到她的什么回应，说完这句话，又轻声叮嘱了一直候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几句，她的耳边这才传来了他慢慢变轻的脚步声，他已经离开了。

水灵净慢慢的睁开眼，只觉得身边的空气温暖而安静。

小丫鬟诧异的看着她，“水姐姐，你醒了吗？”

水灵净朝着她微微一笑，“是啊，又到了喝药的时候了吗？”

小丫鬟张张嘴，想要告诉她王爷刚刚才来过，可在水灵净的目光里，她突然又觉得水灵净其实并不想要听到她说这句话，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伸手将一直放在小火炉上温着的药罐拿了下来，倒了一碗药再递给水灵净。

水灵净接过来，一口便喝了下去，以很快的速度拿起放在一旁的蜜饯放进嘴里，压下嘴里的苦味。

等到太阳渐渐的升到正空，水灵净也从放在院子里的软榻上起身，准备回到屋子里去。

只是没等她走出几步，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熟人，来人让她不得不站在了原地。

水灵净调整了一下脸上一瞬间露出的错愕表情，对着她微笑，“华小姐，好久不见。”

不远处，华寻珍正站在她面前，身后还跟着凝冬。

“的确是好久不见，”华寻珍说道，“净儿，听说你这段日子身体不好，我便来看看你。”

“多谢华小姐关心，我很好，”水灵净推开站在一旁担心她站不住伸手来扶她的小丫鬟，目光专注的看着面前穿着华美衣裙精致妆容的华寻珍，“只是华小姐今日可能来的并不是时候，王爷他刚刚出去了，并不在府里。”

“我并不是来找王爷的，净儿，我来找你，”华寻珍脸上的笑容完美的无可挑剔，只是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小丫鬟却总觉得这位前些日子一直来到王府最近却不来的丞相小姐，落在水灵净身上的目光就像是淬了毒药，让她觉得不寒而栗，“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跟你聊一聊，就跟两个普通朋友一样？”

水灵净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

她身边站着的小丫鬟伸手扯了扯水灵净的衣袖，水灵净转过头对着她微笑着安慰，“没事，只是聊一会而已，我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

华寻珍看了小丫鬟一眼，对着水灵净说道：“她倒是对你忠心。”

“这并不能算是忠心，净儿与她一样都是这个王府的丫鬟，只不过是朋友间的情谊而已。”水灵净说完之后，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站在华寻珍身后的凝冬，凝冬却撇开了头去，不想对上水灵净的双眼。

水灵净带着华寻珍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华寻珍在她的房间里面巡视了一圈，门关上之后，她突然开口，“净儿，王爷这么宠爱你，可我却没想到，你居然还住在这么简陋的房间里。”

水灵净看了看自己住了好几年的房间，的确，这个房间跟主人的房间比起来，的确是太过于简陋了，可在众丫鬟的住所里面，水灵净虽然算不上是头一份，却也是数一数二的。水灵净不理会她的嘲讽，慢慢的靠着桌子坐了下来，她现在的身体还未完全好，还不能够久站，就算华寻珍是来找她麻烦的，她却不能够亏待了自己。

水灵净坐下之后，才开口说道：“净儿要住那么好的房间做什么？净儿只是个丫鬟，还是说，华小姐这么喜欢拿自己跟我这个丫鬟作比较？”

“你！”华寻珍被她的话给噎住了，脸上露出了错愕又愤恨的表情，可很快的，她却又笑出声来，“难怪王爷这么喜欢你，你的嘴实在是伶俐的很，想必在王爷面前，也是甜言蜜语的很吧。”

“其实净儿并没有讨好王爷。”

“哼，你别说了，我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华寻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不过水灵净，你如此的平凡，若说你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王爷被你的美色给吸引了，那我也能够服气，可是你这样又算是什么？他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只要你？”

水灵净张了张嘴，华寻珍却并没有想听她说话的意思，直接又说下去，“我原本一直就不将你看在眼里，总觉得就算是他迷恋你，到头来还是会选择我，毕竟你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帮助……我们已经谈婚论嫁，天下人都知道我华寻珍是要嫁给承王爷做承王妃的，可没想到你出现了，他又抛弃了我。水灵净，你知不知道，这已经是他第几次放弃我选择你了？”

水灵净沉默了一会，“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华寻珍惨淡一笑，“这种事情又不是人能够控制的？若是爱情能够由得人选择的话，那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了，我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的确，爱情这东西，就连仙人也难以掌控，何况是处于天道轮回中的凡人？水灵净想，正因为爱情的难以逃避，她才正视了自己的内心，选择正视跟重夜繁之间的感情，哪怕会灰飞烟灭。

“我依旧不会放弃他，”华寻珍站起身，“也不会输给你的。可我华寻珍，也绝对不会要一个心里面有着其他女人的男人，总有一天，我要重夜繁跪着来求我，求我嫁给他。可在这之前，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我要让你看着，他从你身边，来到我身边。”

华寻珍出了门之后，水灵净还坐在房内久久没动，良久，她起身出去，华寻珍却还没走，她面前站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王府的华燕珵。对方也看到了水灵净，表情颇有些错愕，随即便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转过了头去，伸手拉着华寻珍就要离开这里。

她是知道华燕珵因为华寻珍的事情跟重夜繁闹翻了的，她当初还觉得可惜，像华燕珵这样心思纯净，光明磊落的人，这世上已经很少见了，她也希望重夜繁身边能多几个这样的人。

华家兄妹离开之后，水灵净看向站在原地的凝冬，想了想，走到了她身边，“是你告诉她，我回来了吧？”水灵净自看到华寻珍的那一刻的时候就想过这一点，自她从旭宁宫回来生病之后，重夜繁一直很注意保护她，避免让她的事情从王府内传出去，而华寻珍能够知道，也应该是因为王府内有人向她递了消息。

这个人是谁呢？其实除了凝冬之外，应该就不会再有别人了。从以前开始，凝冬就一直对华寻珍很是尊敬，总是认为华寻珍会是王府以后的女主人，虽然她之前也是这么觉得的。

“没错，的确是我告诉了华小姐。”凝冬抬头凝视着她的脸，“净儿，可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讨好她？水灵净的目光里明白的显露了她的疑问。

“并不是这样，”凝冬摇头，“我只是，很嫉妒你。”

水灵净怔住了，嫉妒这个词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当初兰慈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她那是因为想做重夜繁的侧妃，难道说，凝冬也喜欢重夜繁，想要做他的女人吗？

“我并不喜欢王爷，”凝冬自然知道她的疑问，开口解释，“我嫉妒你，是从你第一次出现在王爷身边的时候开始的。那时候，我还只是打扫王爷书房的一个小丫鬟，你只不过是在侍夫子身边伺候过一段日子，可是王爷怎么就会对你青眼有加？我从小就进了王府，凭着自己的努力才到了今天……可你呢？侍夫子，王爷，含情姐姐，姬先生，他们个个都觉得你好，就连彩巷这样深不可测的人也愿意跟你做朋友。我只不过是想要让自己的生活好一些，也不求什么，有可能的话，可以当这个王府的管事，可我前面偏偏却有个你。”

凝冬走到她面前，水灵净更清楚的看到了凝冬愤恨的眼神，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只是因为自己挡了她的路吗？

凝冬声音低了些，“其实我也不想讨厌你，可却偏偏忽略不了心底里要我恨你的声音。净儿，你不该再回到王府来的，这的不应该，若是你一直待在王府外面，那该有多好……”

饶是水灵净身为仙人，其实并不用害怕凝冬这样一个普通的凡人，她的身子却还是如同身处冰窟般的冷了起来，就算是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也再也照不暖她。

人心，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水灵净缓缓的闭上眼，她视线的最后一刻，是凝冬缓缓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