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半生诸事忘
水灵净漂浮在半空中，低头去看地上那些她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嘴角扯了扯，却无法扯出一个笑容来，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她终于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离开了他。原以为这天来到的时候，她会觉得心痛，可是真正到了这刻，她却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
哦，是了，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一缕魂。
“净儿，该走了。”百花仙子盈烟不知何时来到了水灵净身边，看着水灵净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去的事情，已经不是你能够管得了的了。”
水灵净转头看她，笑容苍白，“百花姐姐，原来会是你来接我，净儿觉得很开心。”
“若你是真的开心，为何笑的如此难看？”百花仙子看着水灵净突变的脸色，伸手牵过她的，“净儿，姐姐从前一直觉得你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许久不见，你已经长大了，既然长大，你就应该懂得，这世间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都能尽如人意，该离开的时候，总该离开；有些留不住的，永远也留不住。”
“姐姐，我知道，”水灵净低头去看那个依旧抱着“她”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男人，声音颤抖，隐隐带着哭意，“可是我，不想要离开他。”
盈烟看着此刻承载着巨大痛苦的水灵净，突然就想到了那个早就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的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的单纯，一样的为了爱情就能够奋不顾身，可是结果呢？却只能让人唏嘘感叹罢了。
盈烟拍了拍水灵净的肩，“可是净儿，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你深爱的男人，到底是沉华上仙，还是崇圣的十三王爷重夜繁？”
水灵净抬头看她，“若是沉华上仙，他根本就不会记得与你的这一段情；若是重夜繁，他从本质上根本就算不上一个真实存在的个体。净儿，你爱上的人，究竟是谁？”
水灵净愣住。
“净儿，或许你会觉得，姐姐问你的这个问题其实毫无意义，你只是爱上了他，为何还要管他究竟是谁？但其实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净儿。你这么多年待在凡间，你相处最多的人就是他，所以这只是一种依恋。”
“不，姐姐，”水灵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再明白不过，我爱他，很爱很爱他，不是你说的依恋，不是因为相处太多而产生的错觉。我想，若是这辈子会有一个人让我只看到他就觉得欢喜，陪着他就觉得快乐，那么只有这一个人。”
水灵净这话刚以说出口，天空中就突然撒下了一道金光，落在了水灵净身上。
盈烟叹息着，往远处退了几步。
水灵净紧紧地闭上眼睛，她知道，她一直等待着的，终于到来了。
地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天空中的耀眼金光让他们都睁不开眼睛，太过刺眼，重夜繁忍不住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而就是这么一下，他的怀里就突然一空。
重夜繁大惊失色，等他再睁开眼睛时，他怀里的“水灵净”，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不！”他拼命的伸手想要抓住，却像是怎么也抓不住她，“净儿，净儿！”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被称作是妖女的女子在重夜繁的怀中化作点点亮光，慢慢的伸到空中，慢慢的消失不见。
华寻珍惊恐的抓住身边的华燕珵的衣服，“她真的是妖，真的是妖！”
水灵净漂浮在半空中，她在金光中慢慢的变得透明，眼角有一滴泪，从脸颊滑落，正巧滴落在重夜繁的心口处。
再见了，也许是再也不见。
天道威严，犯情诛心。
水灵净的魂被缕缕金光困住，慢慢的朝着天空缺口的地方飞去。
而在地上的人，全部都陷入了昏迷当中。
又是一年春来到，承王府里面到处挂上了红绸红灯笼，门窗上都贴上了福字，新年的喜悦气氛笼罩了整座京城。
凝冬手上端着一杯参茶，脚步匆匆的经过长廊，来到书房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敲了几下门之后，伸手推门进去。
“王爷，您看书也看得够久了，请休息一下吧。”
重夜繁放下手中的书，将目光落在眼前弓着腰的凝冬身上，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不是她。
凝冬将参茶放在桌上，顺手整理了一下桌子上杂乱摆着的书，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近来王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一个人闷在书房里，就连皇上派人来请了好几次，也不见他出门去皇宫，若不是凝冬没有发现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还以为她家王爷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重夜繁伸手端起参茶抿了一口，“凝冬，本王的身边，一直都只有你与兰慈两个人伺候吗？”
凝冬不解他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却是如实回答，“是，早些时候奴婢们还小时，是含情姐姐一直在伺候王爷，含情姐姐出府嫁人之后，便是奴婢与兰慈二人了。”
重夜繁点了点头，挥手让她下去，眼中意味不明。近来，他总觉得，自己的身边，原本还有另一个人，可是他却忘了。
就像是遗忘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连整个王府都没有那人存在过的痕迹，就像是他幻想中的人。
可是重夜繁却知道，她是真实存在过的，他的心空了一块，不管去到哪里，都填补不起来。
重夜繁看了没一会的书，管家就进来了，禀告说是华寻珍来了。
其实重夜繁对于娶王妃的这件事一直都是觉得可有可无的，他没有真心喜爱的女人，既然如此，那么他的王妃是谁都不重要，只是时辰到了，为了不让母后与皇兄担心，他还是选择了朝堂上最有权势的华丞相的嫡女华寻珍作为他的王妃。
他以前也见过华寻珍，对方的确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大家闺秀，温柔娴淑，她的哥哥华燕珵与自己也是从小便认识的好友，于是他对华寻珍总是会比较客气，在外人看来，那就是承王爷与华小姐郎有情妾有意。
等到华寻珍来到书房之后，重夜繁脸上便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华寻珍一直都表现的很是羞涩，就像是面对自己的心上人，重夜繁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心中却并没有疼惜的感觉。
“王爷，有句话，珍儿不知道该不该说。”
“华小姐有话不如直说。”
“珍儿听爹爹说起，昌世子最近似乎因为一位青楼出身的女子而拒绝迎娶常将军的小姐，不知道此事王爷知不知道？”华寻珍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局促不安。
重夜繁轻轻一笑，“非卿与那位雪姑娘是两情相悦……怎么，华小姐问这个，是在担心本王也会如非卿一样么？”
“王爷……”华寻珍脸上飘起了两片绯红。
“华小姐不必担心，本王保证，此生只会有你一个人。”
他此话一出，华寻珍顿时更加羞涩了，而他却愣在了那里，这话太过熟悉，就好像他曾经对别人说过一样。
不过到底是谁呢？到底是谁，让他如此的念念不忘？
“王爷？王爷？”
华寻珍的叫声让他回了神。
“怎么了？”
“珍儿刚刚在说，新年的时候，相国寺都会有很盛大的祈福仪式，珍儿想王爷是否能陪珍儿去？”华寻珍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不过若是王爷没有时间的话，珍儿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相国寺么？本王知道了，本王会去的。”
华寻珍走后，重夜繁站在窗前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走出了房门。
他这一路走，就来到了姬如霜的院子前。
重夜繁伸手推门进去，就看到姬如霜正拿着一只鸡腿逗着他养的那只小狐狸，小狐狸似乎是被姬如霜弄得烦了，张牙舞爪的样子看起来颇为可爱，重夜繁忍不住一笑。
他这一笑，一人一狐都发现了他，小狐狸伸了伸爪子，直接一跃便挂在了重夜繁的身上，用爪子勾住他面料上好的衣服，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重夜繁一怔，伸手托住它的身体，将它放到自己面前，“你认识本王么？”
曼绿被这个装傻的男人气到了，对着他亮出了自己的尖牙，还没等她发难呢，姬如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绿儿，不准无礼。”
曼绿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却还是朝着重夜繁呲了呲牙。虽然叔叔警告她不许对这个坏男人无礼，可是她就是看不惯他的样子，净儿都那样了，他却将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哼！
姬如霜请重夜繁坐下，将曼绿从他怀里捞了回来，“王爷难得有空来找我。”
“先生，本王最近，总觉得有些事情弄不明白，本王是否忘记了什么？”
“何谓忘记？何为记得？”姬如霜淡淡一笑，“有心记住，便怎么也不会忘；若是无心，记住也是无用。”
重夜繁皱了皱眉，总觉得姬如霜的话里含有深意，可无论他再怎么问，姬如霜却都不开口了。重夜繁看着他逗着怀中的小狐狸，看着看着，便恍惚间想起从前也有一个人，曾经抱着这只小狐狸，站在漫天雪地里面，朝着他笑。
雪纷纷扬扬的下，那人眉眼弯弯，一笑倾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