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甯氏
“你这走向怎么怪怪的?”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我差点没拿稳金豪笔,我回头,刚刚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不知何时撩开了我的帘子。
我写书写得入神,都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来的,赶紧收起了不沾纸。
“你好,我叫周故。”他伸出手来,想要与我握手。
“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落地了,请您先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空姐进来提醒。
周故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回头对着我露出微笑。
我没有火眼金睛,若一只妖怪不主动承认身份,也不对我使用法力,我是怎么也看不出端倪的。
但我认定周故是妖,因为他不该如此过分关注我。
除非他看出了我身体的异常,毕竟男人的身体里有个女人,稍微有点特殊能力的人,大概都看得出来。
况且这个年代看到我用毛笔写字,也未见他有半分惊讶。
我收拾收拾东西,下了飞机。
机场内有许多接机的人,他们的眼神都在探寻,在人群中寻找,直到眼睛一亮,随之露出笑脸,挥挥手。
我走在人群中,没有抬头,因为我知道,不会有人朝我挥手。
于是有人大喊:“老板!老板!”
我依旧没抬头,丝毫没觉得这个喊老板的人声音熟悉,直到从她口中喊出:“小姐!小姐我在这儿!”
我回头望了一眼,周娴一身白色长裙,戴了一顶极其夸张的花边帽子,朝着我一个男人使劲挥手,叫着小姐......
我来不及想她为什么能一眼认出我,我只想快点离开,免得被众人围观。
我走出机场,看到一辆显眼的豪车,这下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周娴能一眼认出我了。
我站在车边,等着周娴出来,这车我见秦牧开过一次,他开到我书店门口,十分惹人眼,后来我骂了他,这辆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小...”周娴冲出来,对着我就要喊,我伸手警告,她才住了嘴。
“少爷。”她机灵得转动眼珠,跳到了我面前。
周娴跟在书店时不一样,有些过于活泼了,我指着她的帽子问:“谁给你买的?”
周娴摸了摸帽子,笑得更加灿烂,“秦牧给我买的,他说...”
“开门。”我打断她,车锁开后我拉门坐进了后座。
但周娴迟迟没上车,我摇下车窗,“不走?”
周娴拿下帽子,嘿嘿一笑:“我不会开车。”
......
我是考过驾照,可是,考后就没摸过车,即便我会,我也不敢。
算了,我下车,往路边走。
“少爷,秦先生把我送过来,匆匆说了几句话,就把这辆车放在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说我不会,他蹭的一下就消失了。”
“少爷,那个药神真是厉害啊,一掌就把佐藤打进了四楼,我本来想告诉他可以用你的血进去。”
“你告诉他了?”我回头问。
周娴摇摇头:“没来得及说。”
我神色有些严肃起来,伸手招车,“那就不要再说出来。”
一辆银白色的车停在我面前,车窗摇下,驾驶座的人是飞机上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周故。
“你女朋友?”他打量周娴,眼里戏谑。
我原本猜他知道我的身份,但他看到周娴问出这话,我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周娴摆摆手,指着我解释道:“她是我老板。”
“老板啊~”周故用探寻的眼神看着我,嘴里对周娴说着,“你好,我叫周故。”
“你也姓周啊?!”周娴夸张至极,“我也姓周,我叫周娴。”
我看到周故的嘴角明显的僵硬,似乎对听到周娴的名字比看到我用毛笔字写书更加惊讶。
随后的神色又不像是惊讶,像惊喜。
但他很快恢复过来,再看向我时,眼里竟隐隐有些敌意。
“你们去哪儿,我捎带一起。”周故说。
去哪儿其实我也不知道,找一个有可能早就灭绝的家族,我心里踌躇难安,只依稀记得,好像有个叫奥城的地方。
周娴似乎跟这男人一见如故,满含希冀的看着我,脸上挂着三个字,坐他车,坐他车。
周故看着大概有三四十岁了,具备成年男人该具备的一切,我担心周娴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会迷失在其中,果断拒绝了。
“不用,不顺路。”说完我招了一辆出租车,拉着周娴离开了。
上车时我望过去,周故从车里探出头来,看的不是我,是已经上车的周娴。
“周娴。”
“怎么了,老板。”周娴明显没有刚刚活泼了。
“你有哥哥吗?”
“啊?什么?”周娴原本看着窗外,似乎没听清我问什么,转头来看我。
其实早在我把周娴带回书店时,秦牧就跟我说过周娴家里的情况,后来周娴也自己跟我说过。
“算了,没事。”我偏头看向窗外。
周娴没有亲哥,可父母重组的家庭里面,或许有那么一位叫周故。
我何必去戳痛她的伤疤,有没有哥哥不重要,有我就够了。
只是这周故,我原以为他是看穿了我的身份,谁知竟不是,他在飞机上注意我并非因为我的身份,这会让想来倒是更加奇怪。
“咱们去哪儿啊两位?”出租车司机启动车子,开口问。
“奥城。”
“什么城?”司机大着嗓门儿问。
“奥城。”我重复道。
司机大笑两声,“哥们儿,咱这可没有奥城,咱这有汉阳,青山,洪山......”
最后,司机带着我们绕了大半个城市,落脚点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我查遍各大书籍,找了各种地理网站,终于找到曾经甯氏所在的奥城在现今的哪个位置。
时代变迁,物换星移,奥城被永远埋在了大海之下。
甯氏更是没有丝毫痕迹留在世间,我一介凡人,没有任何办法,但那些有通天修为的仙可以,比如秦牧。
可我从书店离开时刚对他冷言冷语,这会儿不知该如何低头。
咚咚咚,咚咚咚。
“老板,老板。”周娴在外面敲门。
“进来吧。”
周娴不知道去哪里搞来了餐车,餐车上各式各样的美食,一推进房间就香气四溢。
我忍不住了,冲过去拿起一块小蛋糕吃了起来。
“哈哈哈哈,老板,你这副模样拿着小蛋糕真的好好笑。”
“怎么?男人就不能吃小蛋糕了?”我一边吃小蛋糕,一边想着该怎么提起秦牧。
周娴也拿起一块小蛋糕,坐在我身旁,她吃着蛋糕,手里还拿着手机,在刷视频,我瞄了一眼,她不折腾自己头发了,这会儿又在看什么瘦脸小妙招。
周娴说:“别的男人吃不吃我不知道,但被你夺走身体这个肯定不吃。”
我笑着起身,把吃完的小蛋糕盒子扔进垃圾桶,“你这么肯定?”
佐藤的身体健壮,身材也是男人中的极品,可也没说健壮的男人一定就不吃小蛋糕。
周娴哈哈笑了两声,盯着手机看入迷了。
“周娴。”
若是以前,我一定不会开这个口,可事关甯瑾,我愿意放下这份骄傲。
周娴偏头看我。
“秦牧在...”
“对了!”周娴突然大叫,“我差点忘了,这是秦牧让我给老板的东西。”
周娴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黑色的弹珠。
“留声珠。”
我拿过珠子,这珠子是秦牧随身带的东西,有记录往事的作用。
周娴把吃完的小蛋糕盒子放在一边,按下手机视频暂停键,抬头看向我手中的留声珠。
“秦牧说,老板看后若仍决定去寻,便给他消息,他会在沿海崖边等我们。”
我捏了捏黑色的珠子,那留声珠中,闪过许多画面,闪烁间,我看到了春秋之国,看到了那位寻我为他写书的将军,一直看到,盘旋在废弃的奥城之上,久久不愿离去的那条蛟龙。
秦牧去过的地方比我多,留声珠中出现的,必然是他见过的。
他曾经见到过甯氏的衰败,自然知晓在哪里能找到甯氏。
我收起留声珠,偏头看周娴,她早就没看手机,盯着留声珠发呆,那神情,若有似无的害怕。
“我在别人的身体里,你不害怕吗?”我问周娴。
周娴还在发愣,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解释道:“害怕,但秦牧说我若要跟着老板,就必须适应这些,否则就算老板不赶我走,那位战佛也会将我赶走。”
我笑了笑,走过去摸了摸周娴的头,表示安慰。
“以后若怕,可以告诉我,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天早上九点,门口等我。”
周娴呆滞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口。
“等等。”我叫住她,她回头看我,眼里担忧害怕,我指着餐车:“我不饿,把这玩意儿推出去。”
周娴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回来推着餐车离开了我的房间。
夜晚宁静,我重新拿出留声珠。
那条蛟龙身上长了白毛,像是得了什么病,奥城中,萧瑟,寂静,即便只是画面,我也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我闭上眼,秦牧教过我用留声珠,等我再睁眼时,我已站在了奥城之下。
天上的那条蛟龙看不到我,我四周有凄惨的叫声,我一步步朝着叫声处而去。
原以为会见到尸横遍野的场面,但没有,那是一间茅草房,还未走近,血腥味浓得让我作呕,差点将刚刚吃的小蛋糕给吐了出来。
茅草房中是女人的叫声,这种叫声我曾听过,是产子的动静。
“他还...还没走吗?”那生产的女人百般痛苦时,还在问身旁的男人。
我走到窗边,看不清女人的容貌,只看得见女人身边的男人,是秦牧。
明明是那个时候的记忆,秦牧却好像有所感应似的,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随后秦牧才看向生产的女人,摇了摇头,“没走。”
“啊!嗯...呜...啊~”
女人生得很痛苦,没有产婆,连一个帮忙的也没有,秦牧只是站在那儿,也并未上去相助。
女人在一个人生孩子。
我听到了秦牧的声音,他在对女人说:“你是甯氏中最有潜力成为屠龙者后嗣之人,却违反家规,与一条蛟龙有了孩子,他今日为了护你生产舍弃了毕生修为,你若产下的孩子不是人,你和他都活不成。”
我想看清女人长什么模样,往前走了一步,秦牧便偏头看了过来,我确定,他能看见我。
我问他:“你在这做什么?”
他的笑很不羁,与平时的模样一般无二,他说:“你以为我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除了藤萝和阿俊,秦牧跟我认识的时间最长,但我确实从未走近他,了解过他。
以至于我看到这样的场景,会觉得秦牧有些残忍。
“你说什么?”生产的女人以为秦牧在跟她说话。
秦牧偏头,不再看我,笑着说:“无碍,一点小插曲罢了。”
女人痛得不行,孩子好像要出来了,她提着气,大叫了一声。
“哇,哇...哇哇...”那孩子,哭得着实响亮。
有人,很多人,四面八方的人朝这边涌来,他们穿着一样的服饰,拿着一样的剑,连发髻都梳得差不多模样。
“仙师,可是妖?”有人站在茅草屋外,问秦牧。
里面许久没动静,直到秦牧的一声叹息,“是。”
女人生产完早已没了力气,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喊了一声:“快走!”
于是地面开始震动,天上的那条白毛蛟龙发了怒,一阵长啸,尾巴挥动,一瞬间,死伤无数。
女人似乎昏厥了过去,我看到秦牧的手伸向了那个孩子。
“不要。”或许是出于本能,我喊出了声。
秦牧便停下,外面有人冲秦牧去,“仙师,我甯氏一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为的就是让你帮我们除了这只小妖怪,仙师为何不动手?”
“你们为何不自己杀?”秦牧明知故问,甯氏一族,不能自相残杀,否则族灭。
于是我看到,那个女人醒了,满是鲜血的手里有把匕首。
我迫切的走上前,看到了她的面容,那样悲伤又决绝,她满脸泪痕,举着匕首,那把匕首,是朝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去的。
她要杀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