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冬夜
“三九四九，冻死猪狗，今年冬天也太漫长了。”老赵坐在火炉旁，一边搓手一边说到。小镇的冬天确实冷，由于海拔较高，每年总会下好几场大雪，没当这种时候，家家户户都关上大门，燃起碳火。老赵是一个退伍二十来年的老兵，在村里开了一个小卖部，不知道是再就业还是纯属个人爱好。
老赵时不时地朝窗外瞧着，他在等几个老主顾。不多时就看到一个人顶着雪，不慌不忙地过来，老赵见状就把酒杯拿出，先打了一两酒放了炉子旁边。
那人掀开厚门帘，北风就和他一起钻进了屋子。他穿着一件似乎几月没洗的西服，里面穿着好几件，又是马甲，又是毛衣，但都同外套一样，似乎几月没洗。来人叫老林，是村里有名的醉汉之一，常会来老赵的小卖部里买酒喝，偶尔也囊中羞涩，但好在老赵允许赊账。
老林抖了抖身子，便到火炉边坐下，清了清嗓子说：“打二两酒，两份豆干。”
老赵知道，这是老林拿到低保了，往往这一天他会来清算酒钱并且“狠狠消费”一次。
老赵心领神会，又打了一两酒，然后去架子上拿了两份豆干放他面前。然后说到：“国家政策还是好啊，像我们想拿低保还没有份呢！”
老林喝了一口酒回答：“你婆娘又没跑掉，你领什么低保？”老林只有四十岁，但脸上略显沧桑，故而获得个老林称号。老林的妻子已经走了好多年，自己带着俩儿子，因此每月有近千元的低保。
老赵看他喝酒，似乎只有看着他们喝酒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真的是江湖中一个酒馆老板，而不是一个小卖部的主人。老赵又问到：“听说你今年的庄稼都没去收？”
老林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脸有些红的反问到：“谁说的没收啊？这是谁又开始造谣！”
老赵也没继续深问，只是去翻看账本然后说：“这个月你喝了一百一十二块钱的酒。”
“知道了！”
老赵又说：“听说明天开春，国家的精准扶贫政策就开始落实了，有好几个项目你想过参加吗？”
“到时候再说吧！”这是老林的口头禅，总会时不时的用来答复人。
不多时二两酒就见底了，老林摸出钱来，结算了欠账，照例把剩下的一份豆干揣进怀里，掀开门帘就走了出去，只在雪地上留下一行足迹。
……
“老林有半月没来了，这不像他啊！”老赵对着正在喝酒的几个常客感慨到。
其中一个叫阿二的跳出正在聊的话题说：“听说他把村里发的用来生产的小猪给吃了，村支书一气之下想停了他的低保，他去村公所闹了一圈，给带派出所了！”
另外几个也叽叽哇哇的讨论着，有说被拘留七天，有说他那俩孩子造孽，饭都不会做……
老赵听了一会儿也没再理会他们，无聊地在一边逗猫。猫都昏昏欲睡之际，一阵冷风给大家提了个神，老林走了进来，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穿着那件西服和毛衣，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戴了个帽子。
“来二两酒”说完便依旧在火炉边坐下。
老赵也不含糊，直接打酒问到：“平时不都是一两吗？”
“今天高兴，多喝一两。”
阿二见老林打了二两酒，便调侃到：“猪肉太肥，需要酒解解腻！”其余众人也都跟着哄笑。
老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答：“什么猪肉，村里买的猪还好好的在猪圈里！”
众人都大笑起来，他这未免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阿二又说：“听说是你去村里大闹，村支书又给你买了一头吧！对了，你头发呢？”说完众人又笑起来。
“哪有这回事！造谣，造谣，全是造谣！”老林似乎狡辩一样的说着。
大家见没有乐子，也不再调侃他了。老赵说：“明年村里的养殖合作社就成立了，专门为低保户还有定为精准扶贫户的设立了岗位和给股份，老林你去参加吧！”
“到时候再说吧！”老林说完话酒也差不多见底了，起身就走进雪中。老赵心照不宣地在账本上给他记上了一笔。
……
过了五天，傍晚时分老赵又看到了老林朝他小卖部走过来，这次他好像带了个人，身上的西服也好像洗过。一进屋，老林便高兴地介绍：“这是我在隔壁镇上认识的朋友！”
老赵仔细端详一下，这人和老林差不多穿着，只不过外套是一件夹克，但也想很久没洗过的样子。
“来四两酒，两份豆干，我要和这兄弟不醉不归！”老林这次似乎很豪爽。
老赵也没多说，便给他们打了酒。老林似乎很开心，与朋友谈天论地，一会儿谈到历史，一会儿谈到年轻时候外出的经历。四两酒喝完也不尽兴，又打了四两边喝边聊。那朋友告诉老林，他要参加村里扶贫合作养殖社了，问老林有没有想参加的想法。老林喝了一口酒，抿了一下嘴说：“到时候再说吧！”
总共一斤酒下肚后，两人都醉意阑珊，他那朋友与他打个招呼就先走了。老林似乎还不够尽兴，又喝了一些，顺带照例给儿子们带了一份豆干，当然也是赊账的！
第二天一早，老赵还没起床就听到屋外人声嘈杂，他穿上衣服出来拉住正在跑着的阿二问到：“怎么了？”
“老林被冻死了！”阿二说完就跑去事发现场了！老赵心咯噔一下，也跟着跑过去。
原来老林昨晚喝完酒之后在回家的路上摔倒了，就在离家十几米的地方，他冻死在了那个冬夜！他怀里还放着那份豆干！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的说听见了他昨晚经过自家门口，有的说俩孩子可怜，也有的说村里买的猪这回没被吃！
只有老赵在心里想着：“村里养殖合作社的猪圈都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