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圣诺亚联邦
在得到了林斐的许可之后，这位名为休雷因·莎尼亚的少年这才继续朝着林斐所在位置靠近。
莎尼亚......
在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林斐的双眸微不可见地眯了眯。
“你好，我叫林斐。”
林斐的回应虽然听着礼貌，但实则十分冷淡。
休雷因的眼中似乎是闪过了一丝尴尬，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神色复杂地走到了林斐的跟前。
“我......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林斐。其实，我有一个妹妹在‘短刀’战队里，叫艾米丝，不过我们已经有两年多没见面了，而且你懂的，我们在不同的战区也没办法联系，所以我就想问问，她...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还......还好好地活着吗？”
当最后一句话从休雷因口中沙哑地问出时，休雷因整个人几乎都在微微颤抖。
很明显，他是在害怕，害怕从林斐口中听到他并不想听到的答案。
林斐看向不敢直视自己的休雷因，语气平静地直说：
“艾米丝·莎尼亚已经于上个月战死了。”
“？！”
听到林斐这话，休雷因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林斐那张沉稳的脸，嘴唇不停打颤，两只翠绿的眼瞳甚至都无法好好聚焦到林斐的脸上。
他似乎是无法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回答，似乎是想要再确认一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休雷因心里终究还是明白，林斐的口中是不会吐出第二种回答的。
当初，因为休雷因年龄较大，所以率先艾米丝一步从强制收容所离开，被调往海面战区南部战线，后来，离开收容所的艾米丝也同样被调往海面战区，幸运的是，当时艾米丝被分配到了和休雷因同一战线的第三防卫队，兄妹二人得以重聚。
但好景不长，仅仅只是重聚了半年多之后，表现出色的艾米丝就被调往了东部战线第一防卫队。
他们没有违抗命令的选择。
两人被迫分开之后，休雷因也多次向他的监视官提出申请，请求调往东部战线第一防卫队，但都没有被批准。
虽然没有被批准，但上头却是给他留了一丝希望。
——“如果表现足够优异，并且能够胜任南部战线第一防卫队队长一职的话，可以考虑批准。”
于是，就在上个月月底的时候，休雷因终于经过千辛万苦成为了“双剑”战队的队长，并且于上周再一次提交了调任申请。
可这一切，显然都已经太迟了......
当休雷因清楚地认识到，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之后，所有的色彩都在他的视野之中消失不见，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了和这露台相同的苍白。
“......”
林斐垂眸看了眼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休雷因，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绕过休雷因，想要往宴会厅里走去。
眼下，还是让这个少年一个人在露台静一静比较好。
然而，就当林斐走到了休雷因身侧的时候，休雷因却是忽然抬起自己的右手，狠狠地抓住了林斐的胳膊。
本来并不算长的指甲，在这一刻，几乎要透过林斐身上的作战服，掐到林斐的胳膊肉里面去了。
林斐停下步伐，低头看向休雷因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手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因为用力过猛而根根分明可见。
“还有什么事吗？”
林斐看向休雷因微低着的侧脸问道，声音依旧十分淡漠，仿佛这声音的主人根本就不具备人类该有的情感。
但林斐这平静的声音，却是如同一枚炸弹一般，在休雷因的脑海中“嘭”一下彻底炸开。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救下她，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做到的...肯定能救下艾米丝的，不是吗？你明明那么强！为什么没能救下她？！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我的艾米丝啊？！”
休雷因猛地转过身来，两只手狠狠地抓住林斐的衣领，露骨的杀意从他的眼中明显地扩散开来，原本文弱书生般的面孔也因为太过悲愤而显得异常扭曲。
但林斐却是并没有抵抗什么，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冷淡地俯视着近在咫尺的休雷因。
似乎，这样的控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
而看到这样的林斐，休雷因却是又笑了，一边仿佛受到了极大刺激般大笑着，一边松开了抓着林斐衣领的双手。
他笑得格外动摇，整个人如同风中柳树一般，在这露台上摇摇欲坠。
“看来...你完全不记得了啊，对吧？林斐，五年前，就是你...是你把我和艾米丝抓进了强制收容所，是你把我们送进了那个比地狱还残忍的地方。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们又怎么会...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断断续续地说着这话的休雷因的身体，在左右摇晃了几下之后，终究还是“咚”的一下，跪倒在了这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口中依旧在喃喃自语着什么，脸上带着的银边眼镜也歪斜了下来。
林斐已经听不清此时的休雷因嘴里究竟还在念叨些什么了，但从休雷因的脸上，林斐除了绝望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
这一刻，在艾米丝战死前两日的那一晚，那绽放于极黑之夜的水与火之花，再一次浮现在了林斐的脑海中，令林斐那双静谧深沉的黑瞳，难得地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艾米丝死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
在低声说完这句话之后，林斐便转过身，一边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一边朝着宴会厅缓步走去。
而独自一人跪倒在露台上的休雷因，在原地像是灵魂出窍般呆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抬起自己的双手，仰起头来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艾米丝...对不起...艾米丝......”
看到林斐重新回到了宴会厅里，玛格丽特不禁有些小小的惊讶。
“你肚子饿了？”
终于从人群中解放出来的玛格丽特端着酒杯快步走到林斐身边，一边随口问道。
“不是，露台人太多。”
林斐同样随口扯了个回答。
闻言的玛格丽特眨了眨眼，视线越过林斐的肩膀，朝着不远处连通着露台的玻璃门望去，但从玛格丽特这个角度看过去，露台上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算了......
玛格丽特抿了抿嘴角，随即便是换了个话题。
“对了，你正好错过了阿斯卡曼议长的讲话呢。”
“哦，那真是遗憾。”
林斐像是信手捏来般十分流利地应答着玛格丽特挑起的新话题。
看着林斐那张没有流露出丝毫“遗憾”的面庞，玛格丽特暗落落地翻了个小白眼，接着继续说下去。
“马上就是新历一〇〇年了，阿斯卡曼议长说想要给诺亚岛命一个正式的名字。”
“哦？”
林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兴趣的样子，玛格丽特倒也不介意，反正眼前这个人一直都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说要命名为圣诺亚联邦。”
“......呵。”
“——？”
一个轻笑在玛格丽特的耳畔传来，让她微微一怔，随即侧目看去。
轻蔑、不以为意、鄙夷、不屑一顾。
这还是玛格丽特第一次看到林斐露出这样冰冷至极、仿佛恨透了厌烦了这世间一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