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吴山越水
海浪清，柔月明。
皎洁的月光倒映在海边的水中，款款而来的海风就像一片片柔软洁净的羽毛轻抚着你的每一寸毛孔，令人倍感惬意。
江心和钟离红一边小心走在海滩上一边顺着吴山留下的脚印悄悄向前摸去。
三两只小憩的螃蟹听到了这对男女的动静，皆随着拍在岸边的朵朵浪花迅速奔回到了水中。
“江心，你信吗？”
“信什么？”
“当然是赵汗青说的，他曾有手下在这片鲛人滩上真的看到了鲛人。”钟离红问。
江心说：“咱们先前都已经历了沐郎托梦和游龙现身，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不过我看吴山那小子鬼鬼祟祟的，应该是另有什么事情。”
前方的吴山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心机，在走出不远后就放下了警惕，丝毫没有察觉到江心和钟离红二人一直跟在身后。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江心和钟离红远远看到走在前面的吴山竟一头窜进了一间很是隐蔽的海边小屋。
看起来，那件木屋应该是有人在居住的样子。
江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问：“这吴山看起来挺老实的，他不会在那间木屋里偷偷囚禁着什么少女吧？”
钟离红随手解下了绑在颈后的红色头绳，又仔细系了一遍。当那头如黑晶一般的长发款款落下时，瞬间就与女子身侧的漆黑海面映成了一片。
“你们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钟离红打趣道。
“啊？我不过是猜猜罢了，再说了那吴山一路鬼鬼祟祟而来，手里还拿着不少吃的，不是囚禁着什么人还能是什么？”
“我看是你脑子里有些变态的想法，才会自然而然想出来这些。要我说，这里完全可能是吴山和某个神秘之人的接头据点！”
“不是，我···算了，言多必失，我还是闭嘴吧。”
钟离红笑了笑，接着又恢复了认真的神色，道：“不过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绝对饶不了他！”
随后，二人猫着腰悄悄来到了海边木屋的门边。果然，没过多久钟离红就从门内听到了一声由女子发出的声音。
二人立即将袖剑和软鞭掏了出来，然而当他们刚刚挺直腰准备破门而入之时，门内女子的声音竟戛然而止。
二人互视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忽然被人从内向外重重踢开。紧接着，一柄如青竹一般的细剑朝着二人的要害快速袭来。
“江心，小心！”
“钟离，小心！”二人同时向对方快速喊道。
只见，一个梳着一对丸子头的青涩少女正奋力挥舞着细剑。她眉头紧锁，在其年幼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不过此女的武功还是差了江心和钟离红远远一截，这看似难以躲避的一击却被二人轻松闪过。
“你是何人？！”钟离红刚刚站稳便迅速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江心问。
可谁知，那名丸子头少女丝毫不理会二人的发问，再次握紧了细剑就要挺身而来。
“看剑！”女子娇呵道。
就在这时，从海边木屋内迅速掠出一个身影，牢牢地抓住了女孩纤细的左臂。
“越水，不可！”
这个在紧要关头赶出来的人正是海神帮的帮众吴山。
江心缓缓放下了袖剑，挠着头问道：“这可把我彻底搞糊涂了。”
这时，江心和钟离红才真正看清了那个被称为越水的女孩。
此女看起来比吴山还要小，最多也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她虽然长相普通，但身上的皮肤却很是白皙细嫩，乍一看去就好似剥了外壳的鸡蛋，又宛如清莹秀澈的海水。
越水的气势依旧不减，好似一只受到惊吓后炸了毛的小猫，“吴大哥，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地方，要是被这两个人说出去就坏了！”
吴山轻叹一声，道：“没事，实在不行咱们就离开海神帮，再去寻一个去处。”
钟离红收起了软鞭，仔细盯着吴山道：“你并不是什么浪花小镇内铁匠铺的伙计。”
“吴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江心急切地问道。
只见，吴山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随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随手佩戴的钢刀放到了一边，说：“我爹是人称‘风刀’的吴钩，曾是五指城神字堂的堂众。几年前，我曾和爹一起见过钟离堂主一次。”
钟离红恍然大悟，说：“你竟然是‘风刀’吴钩的孩子，怪不得我看你这么眼熟。”
接着，吴山看了一眼躲在他身边的越水，继续说道：“而越水的亲哥哥曾是归一宗归一百英中的‘雪剑’越裳。”
钟离红暗道：“风刀吴钩，雪剑越裳，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这时，越水又凑上来叫道：“吴大哥，我看这两个人都未怀好意，和他们说那么多干嘛！”
吴山微微一笑，好似哄孩子一般地说道：“放心，我相信江少侠和钟离堂主是没有恶意的。”
江心一头雾水，继续问道：“那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海神帮呢？”
“我父亲和越水的兄长在两年前归一宗与五指城的一场大战中战死了。他们走后，虽然黄粱城主和归一宗温誓大侠分别给了我们一些抚恤银子，但那只能解决些燃眉之急，根本无法维持生活。没过多久，我和娘亲就离开了五指城。为了继续生活下去，我和娘分别找了几份苦工，我做过更夫、做过义庄看守、还做过酒店的伙计。可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很难过上稳定的日子，甚至还会被当地的恶霸欺辱。娘在辛苦了数月后没多久就病死了，之后继续漂泊的我就遇到了和我有同样遭遇的越水。”
吴山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直到半年前，我们两个终于来到了海神帮。我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一路流浪而来，汗青大哥听后想也没想就收留下了我。”
“那你为什么不让越水和你一起加入海神帮呢？”江心问。
吴山叹了口气，说：“海神帮上上下下都是以采珠为生，帮中多为男人。我担心带着越水加入会多有不便，更害怕有人会欺负她。而且，不管是五指城还是归一宗都在武林中结有强敌，我不知道海神帮是否与他们发生过冲突，若是被汗青大哥知晓了真实身份一定会赶我们走的。可我和越水漂泊了半个江湖，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家···”
说到这时，一阵凉凉的海风吹过，刚才还凶巴巴的越水随即从屋内取来了一件无比破旧却很是干净的粗布衣服，披在了吴山的身上。
“吴大哥，这海滩的夜很冷，你先把衣服披上。”
这时，钟离红若有所思地问：“可你的父亲与越水的兄长在离世前可是敌对关系，你们怎么会和昔日仇敌的亲人相依为命于一起？”
吴山说：“仇恨并不能让我们活下去，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摒弃掉私欲，种种争斗也无法避免的。虽然我们的亲人都死于江湖争斗中，但我和越水都不想继续活在仇恨里。我们只想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这片东海之滨有间属于自己的小木屋，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
这时，一旁的越水插着腰大声说道：“我和吴大哥不愿与人为敌，可谁敢破坏我们的安宁生活，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江心和钟离红恍然一愣，因为类似的话他们好像刚在海神帮的水寨内听某个人讲起过。
听到这里，二人终于明白了一切。
江心尴尬地笑了笑，为方才的一路尾随道了歉，“抱歉吴兄，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少侠客气了，无，无妨。”吴山憨厚地回应道。
说到这里，这位老成的少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问道：“对了，钟离堂主。你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江少侠他们同行在一起？”
钟离红淡淡地说道：“我已经不是色字堂的堂主了，你愿意的话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吴山瞅了瞅钟离红又看了看江心，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吗？”江心问。
越水上前道：“和你们没关系。”
“越水！别这么说。”
钟离红并未因女孩的无礼而感到生气，反而越水这一副总是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禁让她恍然想起了还未遇到江心时的自己。
吴山略显怅然地说道：“要是汗青大哥不再愿意收留我们的话，我和越水就继续踏上旅途，寻找下一个家园。这半年能在海神帮内平平淡淡地过下来，我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江心认真地说道：“放心，我想以汗青大哥的为人应该不会就这样赶你们走的。”
“是吗？那可不一定呦！”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众人身后的沙滩上骤然传来。
只见，一名身体强壮，额头上还绑着一条海蓝色头巾的男人缓缓从鲛人滩边走了过来。
“汗青大哥！”吴山脱口喊道。
而越水见到赵汗青后则立即躲到了吴山的身后。
“嗒”的一声，赵汗青瞅了一眼越水，随之假意扬起一拳轻轻打在了吴山的胸口上。
“好啊，你小子竟然木屋藏娇。难怪近半年来帮里每天都会莫名其妙地少些吃的，还有不少采珠归来的兄弟都曾隐约看到在鲛人滩上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我还以为咱们这真有鲛人呢！”
越水微微低着头，轻声说道：“你要担心我们会惹来麻烦的话，我和吴大哥明天就走，绝不纠缠。”
女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在她清澈的双眸中却满怀希望，无比期待赵汗青的回答。
赵汗青忽然大笑道：“你们也太小瞧我了。”
接着，他拍了拍吴山的肩膀，认真地说道：“无论是何人，无论他来自何处，只要进了海神帮就是我赵汗青的亲生兄弟。我海神帮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帮中的兄弟从来都是风雨同舟，勠力同心。只要你和你的小女友愿意，今生今世都可以住在这里。若是谁敢欺负你们的话，那就是在我赵汗青的头上拉屎撒尿，便是整个海神帮的敌人！”
吴山的嘴唇不停颤抖，忍不住热泪盈眶道：“汗青大哥！”
而一边的越水则小声嘟囔道：“小女友？！”
看到吴山越水这两条摇曳的小舟终于有了一个安稳的港湾，江心与钟离红也不禁为他们感到高兴。
赵汗青大笑一声，随后他一面解下了自己的那条海蓝色头巾，一面亲自绑在了吴山的额头上。
“不过你可得好好为海神帮效力，把你这半年来悄悄偷去的那些饭菜钱都给我挣回来！”赵汗青说。
吴山笑道：“放心吧，汗青大哥！”
“如果有五指城或者归一宗的人来找你麻烦该怎么办？”越水在吴山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问道。
赵汗青轻笑一声，说：“不管是谁，只要有人敢来本大爷的地盘撒野，我就把他的老二剪下来，丢到海里去喂鱼！”
“······”
“······”
“咳，咳咳！”江心和吴山分别注意到了钟离红及越水的尴尬神情，连忙咳嗽道。
赵汗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哎呀，抱歉，我一不留神就爱胡说八道。两位姑娘别介意，嘿嘿。”
“总之，多谢汗青大哥！”吴山道。
“多，多谢汗青大哥。”越水也随之谢道。
随后，赵汗青伸了个一个大大的懒腰，说：“今天被你们折腾死了，我可要回去睡觉了。明天你们自己搬到水寨去住吧，不过千万别叫我，我要好好睡个懒觉。”
说罢，赵汗青也不等吴山越水回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直接顺着鲛人滩走了回去。
“太好了，我们有家了！”
“嗯！”
吴山和越水互相手拉着手，高兴地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已经走远的赵汗青忽然咳嗽了两声，好像在故意提醒着什么一样。
钟离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即冲着江心道出了一个“图册”的口形。
江心看着钟离红的朱唇皓齿，恍然想起了还有一件未办的正事，“呃，那个吴兄，咱们之前说的那本图册？”
吴山听后随即停止了与越水的欢跳，说：“哎呦，抱歉，这几日我一直想着越水送些吃的，竟把图册的事情给忘了。你放心，明日一早我就给你送过去！至于书店老板那里，江兄也不用去了，我回头会把书钱给老板送去。这本图册就当是我送给你和钟离姐的了。”
“那在下就先谢过吴兄了。”江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