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家破
陈平好容易才转过弯，像做梦似的，嘴里嗫嚅道，
“求你算啥？让我把你当祖宗供着我都愿意。
三跪九叩要不要？长生牌位要不要？
......”
陈平的话把那魏王假逗乐了，他不再逗陈平玩，很是严肃地问道，
“在朝歌时汉王让你投到他门下你为何不投？
听说你还把他和项羽相提并论？作为一个臣子，这是犯了大忌的懂不懂？”
这事这么快就传到修武来了，陈平此时听到也颇觉不妥，一股寒气凉飕飕地直往脊背上蹿。
这简直是捋了老虎胡须的节奏。
此时的他只想着魏王咎能够尽快把话训完，然后自己再逃之夭夭。富贵面前，还是小命更重要。
魏王咎看着陈平的神情，很是同情地说道，
“汉王不是个小器的人。你倒不用为那么一句两句的话过分上心。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只是，你那个错误的决定，让你的家人受到了伤害。”
一听家人，陈平的脑子里马上就浮现了大兄大嫂还有张丽虞小妹和孩子们，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脑子里嗡嗡嗡嗡直响。
那可都是他最亲最在意的人啊。
顾不得君臣名分高下之别，陈平上前抓住魏王假的手，语无伦次道，
“他们都怎么样了？他们都怎么样了？”
魏王假的眼中有湿气，“张丽没了......”
陈平感觉自己的心窝子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眼前一黑，捂住胸口，一下子就栽在了地上。
等他醒来时，日头已经西斜了。
陈平坐了起来，望着帐门外那昏黄的太阳，问道，
“她——
是怎么没了的？”
魏王假看他已经开始适应这种突变，便把所有的都告诉了他，
“你从项羽那逃走后，项羽就下令去追杀你的家眷。
你也知道的，自从项羽下令击杀义帝后，当初义帝送给魏王豹的那些军队就只受项羽节制。项羽直接绕过魏王豹直接下了格杀令。”
陈平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远方。
魏王假看了他一阵子，继续道，
“你那天应该直接答应汉王的。
当时汉王急需用兵，只要你归附了他，他就会立刻派兵去保护你的家小。
结果，唉——
项王，不值得你为他卖命。”
陈平想哭，可又哭不出来。
以前他听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现在悲痛到极端时，他才体会到什么叫“欲哭无泪”，那是一种连哭该是什么样都忘了的感觉。
魏王假见陈平的样子心里有点发怵，可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其实汉王有把你的家小接到南郑保护起来的打算，可你拒绝了他，还当众给了他一个大难堪。
当时他特别生气，下了把那些个军队撤走的命令。
你知道的，他手头的兵力也不宽裕，他没有道义去保护敌军将领的家小。
后来还是张先生从樊哙还有夏侯婴那听说了你和他们的那些过往后，让那些在附近的细作替你留心你的家人。
结果，差不多拼完了汉王在附近所有的家底，才堪堪保住了你一家人的性命——”
细作和军中兵士在身形与气场方面差别很大，这一点是做不了假的，还有活着的人可以追问。
陈平相信魏王假没有骗他，心中感到了一丝暖意和安慰，他转过身来，看着那坐在暗处的魏王假，
“他们现在在何处？”
魏王假并不回答他，
“张丽是个好女人。那些个楚兵进门时，她正带着团子在院子里玩。
当楚兵对那孩子举起刀剑时，她一把拉过团子，把他推向了里屋的姥姥姥爷处。
一剑贯胸，张丽死得很惨烈。”
“——他们现在在何处？”陈平像只受伤的恶狼。
吼得魏王假的身形都顿了一顿，
“南郑。
要去见汉王吗？
即使你要见，也得和其他士子一起去见，展示你的过人之处，然后再由汉王决定你够不够被录用的资格。
你是知道的，你不是最先追随汉王一起打天下的那一拨人，所以你不受他格外的恩遇。即使是很多年前的那点情分，也被你在朝歌城外挥霍掉了。
还有，那些细作救下你的家小后，就把他们丢在半路上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一大家子，除了你那个老实巴交的大兄，净是一群老弱妇孺，又身无分文，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实在可怜得紧。
最后还是我们，想办法把他们送到南郑安顿下来的，这跟汉王无关。”
陈平大悲大痛过后，很快地静下了心，在魏无知（魏王假）的引见下见到了刘邦。
不过是和其他六人一起被刘邦在席间问询策论的。
结果，连陈平自己都看得出来，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最后，汉王很是官腔地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陈平这才看清楚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窘境，就像他当初在楚军军营里别人议论他的那样，离了项羽，他什么都不是。
现在华夏大地上，真正有实力的就只有刘邦和项羽两家。
项羽那头是回不去了，现在他一旦离开刘邦的营帐，极有可能意味着永远再没机会了，他思忖了三秒，不失时机地说了一句，
“启禀大王，臣今天来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必须要在今天说。”
其他的士子都出去时，刘邦把陈平单独留下。
刘邦很是不耐烦地看了陈平两眼，指着大帐的门口处，“有话就说，说完了赶紧出去。”
此时的陈平也顾不上其他，他忍耻道，
“敢问王上，如果让你跟项羽单独作战，你有几成的把握？”
这是一个极有挑衅味道的话题。先不说汉王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就算是他和项羽年龄相当，也绝不会是项羽的对手。
楚霸王的名号，可不是随便得来的。
陈平亲眼看到过，项羽在大帐中吼一嗓子，就算是英布龙且这样的猛将也会被震得后退好几步的。
刘邦随手操起桌上的盘馔就向陈平掷去。
只见陈平额头上的鲜血像是挤豆子似地往外流，不一会儿就染红了他的衣衫。
陈平并不后退，他抓紧时间，非常坚定地说下去，
“不知汉王观察到了没有，项羽也有他自己致命的弱点。”
那刘邦并没有因为陈平说出这样的话而消了怒气，他箕着腿正对着陈平，怒目圆睁地听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