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下邑画谋
睢水河畔。狂风大作。
陈平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风，比当年当戍卒时在塞外的还要大。
塞外的寒风也只是把人抛到了半空中，而此时的风却是连房屋也要被连根拔起了一般。
更神奇的是这大风好像长了眼似的，竟然只对着楚军一顿乱吹，直把那里里外外围了刘邦三圈的项羽军吹得大乱，完全没了队形。
此时的陈平有一种在飞沙走石间行走的感觉，直吹得脑子都有些转不动了，求生的本能让他一把抓起刘邦，调过头，朝风吹去的方向逃窜。
本来逃出包围圈的只有十几个人，到最后包括陈平在内，汉王身边只剩下五六个人了。
到处都是令人绝望的楚兵，陈平指挥着他们杀了几个落单的楚兵后让刘邦和夏侯婴换上楚军的衣服，抢了一辆马车，夏侯婴驾着马车载着刘邦一路狂逃。
陈平知道，马车不比牛车，牛车虽然没有马车快，但是能驮更多人，而且耐力比马车好很多。
因此现在刘邦身边，堪堪只剩下一个夏侯婴了。
夏侯婴的脑子很好使，可是武艺实在算不上上乘，陈平只得在心中默默地为刘邦祈祷。
刘邦现在的处境很不妙，用“一战回到解放前”来形容此时被项羽赶出彭城后的样子一点也不为过。
和陈平当初忧虑的一样，项羽只用了三万骑兵，轻轻松松地就绕过樊哙，从刘邦当初进入彭城的萧县方向打了刘邦一个措手不及，汉军伤亡惨重。
谷水、泗水河处，十万汉军阵亡；
睢水河处，又损失掉十万汉军......
以前因为汉军势头正盛时投靠了刘邦的那些个诸侯们，他们的舵此时已经完全转向了项羽。
四处都是茫茫的楚军，陈平心里一片凄凉，带着余下的人，正要西行时，身边一个操着浓重的沛县口音的老军说道，
“这兵荒马乱的，我们没有过人的武艺，也没有足够的财物，眼下汉王吃了败仗，只怕我们还没有到南郑就变成一捧黄土了。
我以前听说汉王后的兄长吕泽在下邑有不少的人马，或许我们可以到那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在那还可以跟汉王会合。”
有了方向，陈平感觉悬在半空中的总算有了着落，心中想念着团子母子几人，往下邑方向急急地奔去。
好在经过了彭城之乱后，到现在局势都没能很快地稳定下来。陈平几人浑水摸鱼，一路上又有楚军的衣服做掩护，再加上他们都在外围，一路上还算顺利。
突然，一个面纱遮脸的妇人一把抓住了陈平的胳膊，把他往一边拖行，陈平正要挣扎时，那人的眼睛给了他极其熟悉和亲切的感觉，他就乖乖地跟着去了。
当那面纱揭下时，陈平惊呆了。
——是张良！
换上男装的张良和陈平一路同行，陈平很是不解，
“不是说项羽范增不轻易杀贵族吗？先生还怕什么？”
张良长叹一声，
“不轻易杀不等于不杀。更何况我对项羽做过不那么贵族的事。
还记得王上刚刚出巴蜀到关中时，我从韩王成处来投靠王上。临行前给项羽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刘邦是因为义帝的‘先入关中者为一’的承诺没有实现而闹小情绪，是无关痛痒的。
可是前不久王上都跑到人家项羽在彭城的王宫中酒池肉林去了，那可是在老虎头上拉翔，项羽定是连带把我也恨上了的。
不过陈孺子你倒是很有先见之明，入彭城前王上要是听你一句劝，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落败的地步。
在彭城时，不光是我，还有好几个其他人也发现了汉军的懈怠轻敌，再加上本就是好多路人马的组合，也都委婉地劝谏过王上。
无奈以往王上受项羽欺负得太厉害了，他当时就是一副不把当初的恶气出够不算完的心态，完全忘了自己进彭城的初衷。
上头疏忽，底下更是怠惰，这才是我们汉军失败的根源。要不然早发现，即使是项羽再力可拔山，也不可能胜得这么快的。”
陈平有一种受教的感觉。
但是，张良话锋一转，
“将士们放下了本应该有的警惕才是项羽得逞的关键之所在。严格说来，这是你作为典护军的失职。
陈孺子你可得当心了，你刚到汉军中就被汉王委以重任，军中很多将领都不服气，最后还是汉王列举了你给他推荐的那一个个人才才把当时的那股不满之气压下去的。
这次的失败让汉王比当初受义帝重任时还要惨淡。现在谁也说不准汉王是不是在我们之前到达的下邑。
你得先想好见汉王的说辞。在这种情况下，你必须得想出一个让汉王止住颓势，挽回局面的方法，才能转危为安，重获汉王的恩宠。
在路上你好好地想想吧。”
张良的话字字珠玑，让陈平心中很是感激。他知道，自己怎么也得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大方向来，以张良的智谋，他必然也会在近前帮衬一把的。
到下邑时，刘邦一见着张良就抱头痛哭，君臣俩久絮愁肠。
陈平此时也感受到了无尽的凄凉，此时刘邦的身边不仅郦食其走散了，就连平时那个热闹非凡的樊哙还有曹参他们也不在。
刘邦本来就年长，经历了彭城之变后，他这时看上去更是老了十岁不止，惶惶然间露出丧家之犬的态势来。
等到他们闲话完毕，陈平对着刘邦行了君臣大礼之后，说道，
“王上是我等的主心骨，只要有王上在，我等自会再聚集回来。
王上的大德，就像是天上的北极星一样，那几颗最亮的的星也只愿意围绕在您的身边。
愿主公早日带领我等再站起来，一步步地打败昔年的楚霸王。”
刘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陈平又进言道，
“不知王上可还记得，臣在修武时说过‘项羽不肯以利好来奖励底下的将士’的话。
这句话妙就妙在‘利好’二字上。
天下的人努力拼命，说到底总不过‘名’‘利’二字。‘利’字总是当先的。
臣建议主公从此处着手，再次吸引诸侯和主公联手，共同对付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