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对峙
当张丽出现在冒顿单于的大帐时，陈平大致也能猜到旧六国早先已经把手伸向了草原。
那时他的心中就很是惶恐，他原以为这股子势力已经随着项羽的失败受到重挫后只能依附大汉而活。
没想到他们的实力会恐怖到仍然能够左右一个王朝的兴衰更替的地步，当陈平把这事告诉刘邦时，刘邦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六国，是刘邦和他的大汉王朝必须越过去的一道坎，而陈平，对六国的底线和期望却一无所知。
只听刘邦说道，“朕，出身于布衣之家，志向鄙陋，为天下人所轻。
朕，尚且知道知道为天下人的疾苦有所担当。
尔等，六田王族，千年的家史，非我等草民百姓可比。想来此种担当绝不会比我等草芥百姓少吧？”
陈平知道，刘邦的这话说得极重。一般人说百姓，都用“草民”，“平头百姓”，“布衣”来称呼人或者自称。
当形容百姓时，用到“草芥”二字，话中有话，份量极重。
那魏王假情知事情已经败露，就没有了想装下去的心思，他没了先前对刘邦的客气，想要站起来，却听得上首处刘邦一声断喝，
“朕为君，尔为臣。
君为臣纲，大殿之上，岂容而等狂徒肆意妄为？
来人哪，把这堂上之人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魏无知的脸色大变，但在刘邦的朝堂之上，也只得向现实低头，熄了心中的火，去殿外领了重罚然后回到大殿之上向刘邦请罪。
陈平隐约间看到，几案之下，刘邦的手紧紧地抓着衣角，才知道，他也很紧张。
当魏无知到大殿上准备下跪时，刘邦却来了一句，
“来人，赐坐！”
内侍取了一个厚厚的垫子放魏无知的近前。
陈平很清晰地看到，他的嘴在微微地抖动着，虽然最后还是坐了下去，他也看见那一瞬间魏无知嘴里呲呲地吸着冷气的样子。
刘邦这时候才说道，“朕登基以来，封了那么多个王侯。
其实朕知道，扶助朕的最大的功臣是你们六国后裔。你可知道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吗？”
魏无知愣了一下，没有吭声。
“早在义帝扶助我西行前，就已经告诉我这一切了。
起初朕并不在意，只以为这是他对前途未卜心里迷茫时的一种类似于疯癫的一种自说自话。
后来在西行途中，朕一路收城，吸纳投靠的城池兵马多到自己都感觉比做梦还要梦幻时，那时朕才知道，原来义帝所言非虚。”
听到这，魏无知的神色反而镇定了下来。他依然不说话。
陈平知道，他在极认真地听刘邦说着，从刘邦的话语中判断朝廷究竟对六国之事知晓多少。
刘邦并不气馁，问魏无知，
“当年与其说是项梁将军举起了反秦的大旗，不如说是你们举起的。
就连熊心，也只是你们的一个傀儡，或者说，是可能被随意利用和丢弃的棋子罢了。
他曾经跟朕说过，他其实并不想在这乱世当中当什么楚王的。先秦太强大，天下太纷纷，任何一个被推到众人面前的‘王’，下场都不会太好。
更何况，他不认为他比自己还活着的兄弟们强。
那时候，你们连自己人都要坑。朕真是汗颜呐。”
魏无知的脸色有些难看，事情明显已经超出他的控制了。
刘邦这时才松开了他握衣角的手，问魏无知道，
“你是个聪明人，当也看到，事情发展到现在，你们想要复国之念已经仅仅只是一种空洞不可能的信念了。
朕就只问一句，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放下执念，让天下人为你们那引以为傲的贵族精神折服？”
一听刘邦说到这，魏无知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老鼠，只见他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爆起，
“如果不是以天下人为重，你以为你这个来自沛县的不入流的小混混会有机会一跃成为这个时代的新贵？
我们六国贵族怎么啦？
是我们，一直是我们，在苦苦撑持着这个天下的正道！”
刘邦也少有地毛躁了，
“正道？你们自诩的正道吧？
正道你们还拿一介已为人妇为人母的妇孺当急先锋？
直接说了吧。
一开始，你们让张丽接近朕的曲逆侯只是因为他符合你们的条件吧？
成了婚，孩子都有了。你们又让她去侍奉别的男子，究竟是何道理？”
那魏无知怒道，“她本就是我六国的间者，那是她份内的事！”
刘邦嗤笑道，“份内的事？即使是天下被你们当做乱臣贼子的那些人，对你们做的这些事也会嗤之以鼻的吧？”
那魏无知此时露出了他峥嵘的面孔，
“是她自愿选择了间者这条路的，当间者就得有当间者的觉悟！”
刘邦抓起几案上的卷册向魏无知掷去，
“萧何翻阅过秦朝的档案，那嬴氏并非市井中传言的那般无道。如果不是你们搅局，天下不会承受如此大的动荡。
大义？反暴秦？
我看你们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吧？”
魏无知无语。
刘邦怒斥道，“还打算这样吗？
你们一开始选择的是项羽吧？那个人太过年轻，忠于他自己的势力太过薄弱，就因为他不是个乖乖听话的傀儡，所以你们就放弃了他。
与其说他是败在我手上，不如说是败在了你们做的局上吧？”
魏无知的脸上有残忍的得意。
刘邦愤怒，“如果不是朕一早识得了你们的奸计，并且有自己的人马，恐怕，朕是没命坐上这至尊的宝座吧？
自从受命于义帝以来，朕一直在暗中访察你们，现在你们有多少能力朕一清二楚。
我清楚，你们也清楚，现在的我与你们掐起来，谁也占不了任何便宜。
最重要的是，六国现在大势已去，即使侥幸把我拉下马，你们也讨不得半点好处。
复国大梦做得也该醒了，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魏无敌瘫软了下来。陈平明白，刘邦说的都是事实。只是连陈平都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高祖会做到这一步。
好半晌，魏无知才神情颓然地说道，“保证我六国家眷财物的平安。”
刘邦的眼中带笑，指着陈平问道，
“那他的妻子张丽呢？朕在赵国滞留了半个月，一直等到她回了我大汉朝，朕才摆驾回的长安。”
听到这话的陈平心里震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