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撵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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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行雩自爆

敬武见东朝宣了王宇,尤怕阴谋彻底败露,就拽她袖袂娇嗔道:“嫂嫂这是何苦呢?一家大小都掌了法器,这都放心?”梁王刘立也附和道:“就是就是,非我族亲掌了宗寺,天长日久,这汉家的天还姓刘么?”

平阿侯王仁也不闲着,索性不去看东朝颜面,埋头只管竹筒倒豆儿,不藏不掖道:“侄儿仍复申屠刚之言,今上圣主即位以来,至亲分离,恩不得通,非是汉家长久之计。援立外戚,亲疏交错,以堵塞佞臣妄生反骨。罪臣之见,宜遣使者征少帝生母,且召母家冯、卫二族,使其执戟亲奉宿卫。”

东朝听了惨淡一笑,不置可否。这堂前犹如大戏台子,生旦净末丑俱粉墨登场,假面一带,谁都不爱,发霉的隐私都端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真刀真枪地搁上了台面,一丝颜面都不曾留下。

王宇进殿就跪倒陛前,浑身筛糠地哑奏道:“公车令臣宇叩见太后……”东朝一见忿恚陡生,就劈头盖脸辱骂道:“人常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原本念你温顺良善,哪成想今日父子相背,倒戈一枪,势要将你父首级悬吊于城门之上,以慰那些祸国殃民的鬼魅魍魉么?”

王宇听了惊悸万分,赶忙顿首于地道:“孙儿安敢有此念想?诚如先帝登阼之始,太后允其母族亲贵,然新帝登极恩不得通,势必得罪天家血亲。假以时日陛下亲政,您王氏外家安有完卵?”

东朝听了喟然长叹:“箕儿既已过继天家,就应彰明一统之义。既奉大宗又念旧报,与哀帝趋同背弃恩义,非我汉家之光表矣……”东朝叹罢趋近闼前,抬首望天拭泪道:“今日之事莫声张,尔等且回方国去吧!搭手摸摸良心口,夹着尾巴做个人!朕也聋了,眼也花了,什么也未曾听闻到,都走吧,快走——”

墨玉的空中有袋袋重云,笨拙着身腰向南天划楫。虽无日炙,却有风筛,吹到脸上似敷冰霜,不是秋凉胜似秋凉。有广袖张风呼呼兜起,欲要连人抛向那无极……

东朝不由挽袖拭泪,喃喃说与苍天道:“贼风也要逼宫么?尔不见其心地愚善,便百马伐骥,硬要将这大汉的础石连根拔起,随风消弥于无形么……”

新帝在咸阳原上始谒高庙,祭礼隆重远超过往。后又遍祭了余等九座,自北上西下南又折东,绕了京城整整一圈儿。大驾入驻霸陵邑时,多变的天气如猴子的脸,雨涝转瞬又成了旱灾,只十数日,沿途但见田地龟裂,禾苗枯萎,沉闷的暑热也如影随行……

王莽扶孔光在灞河之畔下了车驾,有顺河干风挟着热浪从北袭来,又裹着腐熟的马粪与烤焦的草香,大地显得一片焦黄。西岸似有干枯的蓬蒿自燃起来,火势焰焰却无笼烟。一窝窝甜藜蔫头搭脑挡住了视线,所幸头顶一派炽白。几坨子阴云懒散来去,烦燥的惊雷隆隆滚过,干呼隆就是不下雨。

二人又下到槽床底部,脚下的淤泥早坚硬如铁,一片片龟裂成了掌大的鱼鳞。倒是石桥下窝了一洼混浊的污水,几条草鱼呼吸不畅便狂飙而出,“扑嚓扑嚓”地翻腾几下,最终还是眼泡儿一白,停止了摆动。

“前为雨涝,后成大旱,莫非是余身得罪了上天,也或是有善未扬,有乱未戡?赤地千里,万方罪愆皆积我身吧,莫让百姓也跟着受难!”王莽两泪盈盈地遥望上天,泪汗淋淋一脸哀怨。

孔光听了摇首叹道:“夏日多变也是常态,兴许日后又有连阴。若多地郡国逐个报上,雩祭祈雨也是当然。于此心累也无济于事,尤怕天家中了暑道,还是早早起驾回銮吧!”

没过几天真有报上,郡国大旱又掺和蝗灾,尤以青州灾情更甚,百姓已大有逃荒之念。王莽遂向东朝上疏,宜于明光宫雩祭祈雨;且劝太后改穿素服,减损御膳,以示天下;又于常朝捐钱百万,上献良田三十顷,交大司农以赈济灾民。

太后见侄儿捐钱捐物去怜恤灾民,就含泪宣发王氏一门向王莽看齐,且于常朝诏告天下:为保灾民捱过难关,愿省十县汤沐邑,交于司农以赈流民。公卿大臣也不甘落后,一个个皆慕效仿,献捐田宅者共二百三十人,以流民口赋予以赈济。又于长安闾里腾出总长五里之地,新建了二百余座流民居驿……

天家又领了内外朝臣,于明光宫神坛向天行揖雩祭祈雨。可叹君臣连祭了三日,片云未见还烈日愈烈,举国上下一片惶恐。

王莽噙泪上奏朝廷,愿自当日裸身自曝,在金銮殿丹墀再行雩祭,连祈三日而不食。自曝三天若无雨下,愿多积薪碳舍身自焚,决不食言……

东朝与众僚听闻此言都大惊失色,喧嚷一片。天意难测哇,怎容许大汉的柱石去舍身犯险?然则王莽决心已下,顾不得众人竭力劝阻,就毅然命人堆了薪柴,并脱去了中单裸跪垛上。

东朝忧心就拭泪紧跟,且持杖顿地挨于垛前呲呲叫骂:“一天天的,你这叫朕如何省心?不爱惜身子倒也罢了,还积柴自焚!躲于殿中尚拉拉汗流,曝晒三日,神仙也便尸骨无存!你死倒好,留名了,超脱了,这不是要我祖孙的命么……”众臣一见太后泪流,都伏拜殿前嚎啕大哭起来……

王莽泪目洒向东朝,不忍直视,又摊手向天乞怜道:“愚臣以死祈祷上天:旱魃为虐,如惔如焚;诸神开恩,大降甘霖。我汉家纵有万方罪愆,尽皆归咎仆臣一身,我身有罪,无及四海,愚当以死谢天下!愧我忝为股肱之臣,弗能进谏、纳忠、荐贤、退恶和调百姓,乃致天地不容,万物焦枯,生民喁喁,无所痛诉……今四辅首臣内省责己,自爆丹墀,誓与万物生灵恳诚祈雨!若行雩三日无有普降,请以身寒无状,乃多积柴薪,决不贪生,以此明志……”

孔光将东朝安置殿内,又领臣僚跪倒哭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明公不虞,何谈生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朽也定当以死相随……”

日过晌午,焦金烁石,焰浪于墀面赫赫升腾……初见王莽通身汗流,稍息又见浑身上下如干柴一捆,意识恍惚,险些昏厥……大伙见安汉公命悬一线都倍感揪心。不知是何人出了主意,但见须卜扯了少帝,于金殿环廊疾奔过来,又一先一后攀上了柴垛,一个擎伞,一个奉卮,团团围在了王莽身边……

正于浑浑噩噩间,王莽只觉出冒烟的干喉里有凉泉流过,面上登时有了精神,就下意识里猛饮了几口。待润了干唇拧开老眼,见箕儿正跪坐跟前持卮轻灌,遂羞极愧极,倏地一下跪直了身子,又拨开杯卮小叹道:“坏我大事,坏我大事矣……”

二人于旁苦劝无果,少帝就命人撤去了华盖,也挨身面南祷告道:“皇天不佑,万物枯竭,天子愿同伯翁一道行雩祈雨,三日不遇,诚以死谢罪!”

王莽一听慌了手脚,疾命须卜拽他走开。云儿怎能拗得过箕子,就用残水浇透绢巾,一边与他沾拭脸面,一边嘤声求告道:“口口声声祈雨救世,一心求死安能渡人?如是阿哥未等三日便撂了橛子,你叫天公情何以堪哪?”

王莽听了微目轻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万千生灵翘首以盼,心有不诚,焉能动天?你领箕儿速速离去,若是这般亵渎了神明,天下苍生流庸失所,必饿殍千里,易子而食矣……!”

须卜公主一时无语,就手足无措地看向了少帝。箕儿也是一脸愁绪,张宏见状就上前劝谏:“安汉公以身自爆行雩祈雨,救世之心昭然日月。既然明公心意已决,陛下就勿勉为其难了……”

箕子听了潸然泪下,就怒目直视张宏道:“身为太常不知羞惭,分内之事还口出妄言!要我伯翁以命相博,身为臣下你怎好心安呢?”

张宏登时汗泪俱下。兀自垂首思忖了一阵,就又附耳献言道:“如此可行,只要陛下隔时两刻便与之斟茶,又以凉水予以盥面,怎么会有性命之忧呢?若明公不肯,便与他同跪同祈同曝日,他便无话可说了。”少帝听后就叫上须卜,随太常一道折回了殿中。

过后每隔两个刻漏,二人就出面与伯翁盥饮。直到次日晌午过后,安汉公终因曝晒与绝食体力不支,就一头栽倒柴垛之上。吓得东朝疾发了严旨,太医院便与太官们一道拟了个方子,将桑菊、薄荷与甘草几类制茶成露,再调以蜂蜜,陈于清凉殿冰室之内冻成冷饮,如此既补了身子又降了暑气,可谓万无一失了。

只是到了三日午后,也是行雩祈雨的最后一天,非但没见到一丝云彩,且朗朗无风,犹似闷入了铜釜甑盖的大蒸笼中。再加上宫内植树不多,在墀上瞰看阶台与甬道,烈日已晒崩了好几处路面;远观那层峦叠嶂的龙楼凤阙,都跳动着一层蓝头的焰火,像鬼魅一般欢呼雀跃。若细耳静听,还能闻到“砰砰”乱响的炸裂之声……

这下子满殿的公卿臣僚都坐不住了,一个个伏拜在殿池之内,汗泪俱下,哀鸿一片。太皇太后更是心急如焚,坐立难安,一边听灵台侍诏将天象报上,一边阖目祈祷上苍,哪怕是下得一场梦星雨,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此时王莽已头晕目胘,浑身颤栗,几经干呕,也只见干唇角处漫出来了几丝酸水。须卜见他中了暑道,忙将华盖撑了上去。箕子也一边敷冰一边哭求:“伯翁伯翁,不是说无所求,而无所不求么?若能通灵,安有灾患?若不通灵,于此何干?您就莫要强求了,咱们还是回銮吧!”

王莽勉强张了张口,又舔了舔那片黏连的双唇,唇干舌裂,只得于喉间顶出声来:“云儿,云儿,快叫太卜……叫太卜!”须卜就蹲前噙泪哭道:“君哥哥,你叫那太卜为了何事,先听妹妹一言可好?”“丙午镜……丙午镜……”

云公主一听就来气,“您怎么就是一根筋呢,要来阳燧,欲纵火自焚么?非要自绝于天下,来来来,将我三人都葬身火海吧?”平素二人亲如兄妹,这阵儿见云儿生了大气,王莽再无吱出一声。

须卜见他垂首不语,心中犹似刀绞一般,就伸出玉指来摇他手臂,劝慰道:“法性自然,随缘便好。有些人,失去也就失去了;有些物,求告不到要硬忘掉。若不释手,耿耿于怀,耽误自己也笑煞了旁人……”一言未尽,但听王莽“扑嚓”一声,直直栽倒在柴垛之上,面若死灰,昏厥了过去……

听到垛旁厉声尖声,东朝就“刷”得一脸煞白,迅疾着人赶了出去。可刚刚露头跨过殿槛,便见有一百丈的金蟒正伸爪抓来,直吓得众人都瘫倒一片……

待长御与黄门搀她起身,忽听得闷雷滚滚而来,随之便有狂风大作,广袂烈烈,尘埃骤起,墀上柴垛“噗嚓嚓”乱飞……烈日须臾没了踪影,乌风陡暗,昏天荡地,行云如墨般自殿顶向南急急铺去……

东朝搭手寻人之即,铜钱大的雨滴便兜头砸来,通天彻地,震耳欲聋,密如箭镞,急如筛糠,不分鼻眼儿地“啪啪”乱砸,直敲得浑身又麻又疼……

东朝刚刚被架入了殿内,回头见外面水镜之上佝腰趋来了三个灰影,两相搀扶着艰难移动。殿前武士们忙放下长戟,不顾一切地冲入了雨阵……待“落汤鸡”们被一一挨个儿送入了金殿,脚下瞬间流成了池潭……

须卜与少帝忙遍身抖雨,王莽却两眸圆睁着驻足环顾,待看清殿闼方位又疾奔了出去,不顾倾盆大雨就擎举双手,“扑嗵”一声伏地大拜,大吼:“苍天有眼,生灵何幸,普降甘霖,恩泽万方——”说罢便不顾轮次地猛磕响头。

臣僚们见状也跟拜其后,一个个诚畏天命地泪飨上苍,悲天悯人地磕砸响头。但见那檐前之水伴和猩血,丝丝缕缕地蜿蜒而去,染红了丹陛,换了新颜……

王莽经这一曝一淋,终是染上了一场大病,居家几日仍半昏半迷,高烧不退达数日之久。母亲渠氏回到静园已两月盈余,也未有几次瞻见儿面。如今见王莽横躺身畔,不由得抚儿额头伤心落泪道:“都说我儿又做了大官,所到之处人人称赞,可有谁知我儿瘁累,至厮仍要咎责博命哇?”

夫人与王莽正沾拭脸面,怜见婆母哀恸不绝,就放下活计劝慰道:“婆母大人但放宽心,你儿生来便是命硬!适才太医署上来了侍医,施了针炙,也服了煎药,言说今日已多有好转呢!”“就是就是,祖祖放心,嬿儿也亲耳听到了耶……”祖母见王嬿双手抚被,小脸贴上了父翁的老脸,便轻轻沾去了眼角的浊泪,干笑道:“是么?那祖祖这颗悬着的心哪,便放肚里啰!”

小王嬿一贴不当紧,倒把父亲给闹醒了。王莽一见老母在旁,便双臂支棱着欲要折起,忙有吕焉于后抽稳,又在他身后塞了床被子。母亲劝他姑且躺下,王莽摇首泼浪道:“再躺身板儿就烂了,还是跟阿母道个安吧!”

几人正叨着家常琐碎,嫡孙会宗就闯了进来,一见祖宗已能坐起,便将小王嬿一把扯开,且厉声叫嚷:“小姑起开,俺要跟老祖促膝长谈!”吕焉一见破口笑骂:“这厮大你小姑一圈儿,还明目张胆去欺负?”说罢便于屏风之处绕打过来,会宗一看大势不妙,就一头钻进了祖宗怀里。

吕焉这下坦然了,就发髻一歪呆坐在一边。王莽却揪耳将孙孙连根儿拔起,又拧他臂膊哑笑道:“宗儿画术可有长进?”吕焉见小四儿只笑不答,就转过面来嗔怪道:“画术了得又有何用,不当吃不当喝的?不务正道,课业却是一塌糊涂,又不让管,非惯出来个街溜子不成?”

渠母一听就乐呵呵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替儿孙哭怵怵。宗儿乃老身一手带大,不敢说画工能追毛延寿,比那陈敞总能成。”吕焉听了疾跑过来,与祖母附耳趣笑道:“比谁不好,非要比陈敞、毛延寿?早年就因殿前欺君,推出端门杀了头的……”渠母听了一声惊乍,道:“你看看,话赶话儿,没收住。”就闷住葫芦不出声了。

王莽睨了吕焉一眼,便轻拍会宗肩头道:“朝廷既已发了严旨,宗儿就改名王宗吧!一名贵,二名贱,咱家里不容有双名之人。”

此刻有王光入内报禀,言讲有须卜、平晏前来拜府。待二人前后入了阁门,王莽就掀了被面欲移身下床,云公主见状赶忙架住,又群揖一礼坐于床帮。

二人见王氏家眷还礼退去,就倾前询问王莽病情,见稍有痊可,须卜便于黄门令手中奉过了玉匣,又亲置床头羞赫道:“此乃匈胡广域之宝,凡人俗称锁阳丸,可治内阳酸虚,伸筋无力之症呢!料想阿哥身子虚柔,顺便拎了一匣子过来。不阴之物,莫让哥哥见笑了。”

“云儿馈赠,却之不恭。”王莽礼让平晏坐下,又于床头翻出了一条新都侯印绶,双手奉与平晏道:“既已奉了安汉公爵,这方印绶交还朝廷。”平晏躬身接过印绶,又折身转于黄门令台,笑道:“今日常朝众口一词,皆赞明公行雩自曝,不顾钧命而感动天地,势要立传以表呢!”

“又是这话。”王莽摆手哀叹道:“不是臣子应做之事么?这帮同僚,不深耕谋事,溜须拍马倒熟门熟路……”平晏低头哑笑道:“张敞之孙京兆史张竦起表奏言,宜予明公扩大封国,与周公相当;宜立嫡长为公子,与伯禽类同;所赐之品也皆如之,诸子之封皆如六子……”

“这都说的什么话?”王莽气得一时性起,抱过木枕便抛向了闼口,貌似坏人就窝在门边儿似的。“你回宫且与太后言明,莫要听信这谄媚之言。偏听偏信,离经叛道!”平晏赶忙颔首称喏。

须卜只知明公贤德,哪知今日也会发火?这会儿一听吓得不轻,就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默默去将那抱枕寻回。王莽见须卜闭口不吭,心头一焦就追问道:“云儿似是有甚心事,怎就憋气不吭了?”

须卜公主本就话多,见他追问也把持不住,便将甄丰还朝之事说了个详细。王莽这才披衣下床,开轩面窗喃喃道:“予之显爵,养之富贵,也算堵了中山之口。非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我便安之若素了。只怕又来个东祸西引,欲壑难填,这汉家江山就岌岌可危了!”

“这也未必。孝王后领了汤沐邑,二女为君,国舅皆封关内侯,还有何故贪得无厌?卫宝若置虎狼之辞,倒该早做弃市之虑了。”

平晏此话刚一落地,吓得须卜直伸舌头。王莽见状呵笑道:“你这嘴头,莫要吓她……”平晏一见须卜惊惧,就眉头一搭,转左右而言它:“前日提及的车服制度,吏民养生、婚丧嫁娶、奴婢田宅器械之品,内臣们倒还无有异议,只是普及太学下乡——”平晏于此颇感为难,就借故略略停顿了下来。王莽听了扬手蔼笑,“你尽管说。”

平晏摆脸干咳了两声,又恭谨揖上一礼道:“内臣们皆说耗资过重,无力谈及呀!”王莽听了捋须怒笑:“非是什么无力谈及,是怕那些平民子弟有了学识,抢了他们的饭碗吧!”

“这个……呵呵……”王莽见他支支吾吾,就一语挑明,“莫要替那些冗臣们遮羞!这世家大族,祖上为官,代代为官,骨子里便认定龙生龙来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这世家的官学哇,怎轻易会让那些平头百姓去染指呢?陈胜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余也不信。能者上,庸者下,大同之世,人人平等!若层级固化,必苦民心,民心向背呀,城头易帜,瞬息可成!”平晏听了忙点头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