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魂归故里

离开江宁镇已经两天，路上走走停停途经几个小村庄，村子里大多都是些留守老人，朱七七很喜欢跟老人交谈，他们纯朴而真诚，并不会因为你是陌生人而戒心于你，这天又途经一个村子，眼看天就要黑了，感觉赶不到下一个镇上，朱七七提议就在村子里留宿一晚，路过的一位老婆婆听到了朱七七的话，热情的招待她们到家里去留宿。

“婆婆，我们这么多人会不会太打扰你了？”朱七七下车扶着老婆婆一起走。

“不会，我老婆子一个人在家，房间多得是。”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婆婆家，看着眼前的屋子，朱七七倒是感到很意外，房屋有些陈旧，显然已修建了很多年，比起寻常老百姓家要大上许多，进入大门入眼就是一个大大的庭院，四周围打扫得非常干净，地上连片落叶都看不见，院子右边是木栅栏，将外面的马厩和院子隔开，刚好可以将他们马车停在里面，院子左边是厢房，看起来应该是给下人住的，然后正对大门是一扇拱门，穿过去便通向了后院，后院比前院显得更为精致一些。

“看吧，我这房间挺多的，就是人少。”老婆婆领着朱七七和沈浪到后院的各个房间转了一圈，让他们自已挑一间喜欢的，“房间我都有定期打扫，还算干净，你们就将就住一宿吧。”

“麻烦你了老人家。”沈浪跟老婆婆道完谢，将朱七七的行礼提进其中一间房，随后又将自己的拿进了旁边的房间。

“你们俩不是小夫妻啊？”见沈浪选了两间房，老婆婆一脸的诧异，“我还以为你们是小两口呢。”她见路上这年轻人无时无刻的关注着这姑娘，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她想要什么，不是夫妻哪有这默契。

“我们是未婚夫妻。”朱七七红着脸解释。

“是老婆子误会了。”老婆婆拍拍朱七七的手，看着她说道：“小姑娘很漂亮，就是太瘦了点，等下婆婆给你做顿好吃的。”

“谢婆婆！”

老婆婆姓孙，今年已是花甲之年，儿女都不在身边，独自住在老宅，好在身体算健朗，性格也开朗，与邻里乡亲关系处得非常好，平日里自己种点小菜，跟一帮老太太唠唠家常，日子过得还算安逸。

很快孙婆婆便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招呼外院的两个车夫和朱七七沈浪一起吃饭，乡下人没有上下贵贱之分，以前家里有帮佣时也是每天一起用饭，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大家就该在一桌吃饭，当两个车夫听说要与朱七七沈浪同桌用饭，死活不肯到后院来。

“你们进来一起吃吧。”见孙婆婆一直劝说，朱七七开口招呼两个车夫过去，她喜欢孙婆婆这种人人生而平等的态度。

一餐饭孙婆婆和朱七七吃得宾主尽欢，两个车夫却吃得战战兢兢，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和东家同桌吃饭呢。

“婆婆，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吃完饭，朱七七和孙婆婆坐在院子里唠起了家常。

“儿子儿媳们都迁到了镇子上，我一老婆子在这生活了几十年习惯了，就留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放心你一个人留在村里？”

“不放心啊，三天两头回来接我，都被我拒绝了。”提到儿子儿媳，孙婆婆满脸的笑，看得出是很和谐的一家。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一家人住一起多好啊，一个人住这儿多孤单。”

“我那老头子年轻时被征去当兵了，我要留下来等他，不然他回来了见不到人不知上哪儿去找我们。”

“婆婆……”朱七七红了眼眶，但她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将士十年归，马革裹尸还，想到这些不免有些伤感，真正守护这大好河山的都是寻常老百姓，那些坐在高堂之上的人，享受着将士们拼死为其打来的江山，却天天想着法来折磨他们，高赋税、高价盐……样样都让老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老婆子等了几十年，也不知还能等几年，不能在最后放弃，万一回来了呢。”孙婆婆垂下头，心里也是无限感慨，她知道丈夫活着回来的机会非常渺茫，只是一直不愿承认，仿佛只要她一直坚守着，那么总有一天人会回来的，想起丈夫年纪轻轻就去了边关，就忍不住心酸，连她都已记不清到底多少年了，他肯定日日夜夜思念着故土，只可惜她是一女流之辈，没办法去边关将他接回来，只能守在这里默默的等。

“婆婆，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朱七七想着有机会也帮着寻寻。

“外子姓梁，名世宏。”这是深深刻在她骨血里的名字，到死都会记得。

“婆婆你别伤心，等我事情办完了，就去趟边关，帮你寻一寻好吗？”

“老婆子谢过姑娘了。”孙婆婆泪眼婆娑的站起身子，“姑娘你等等我。”说完就转身进了房间，不一会手里拿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牛皮纸出来，“这是我们村子里出去的男人，他们的名字全在上面，姑娘要是去边关，能不能请你一起寻下？”

接过牛皮纸，看着上面一个个名字，梁世宏、孙立权、华观石……朱七七再也忍不住眼泪，将纸折好揣进怀里，“婆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们把亲人寻到，送他们回家。”大好的男儿，放下家中妻儿，背井离乡保家卫国，末了不可能让他们就永久的埋尸他乡吧，总要有人去将他们迎回来，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姑娘，我代表全村的妇儿老小感谢你！”孙婆婆双膝跪地，多少年了她们一帮妇人天天守在村里，盼着自己的男人回家，可日复一日她们都已垂垂老矣，男人们却一直不回来，她们曾经找过衙门，希望有人能去将她们的男人接回来，哪怕是一根尸骨，也能让他们魂归故里不是？可是没人理她们，现如今有人答应帮她，让她怎能不感激，哪怕不是朝庭的人，但看她周身气度定不会敷衍她一个老婆子。

“婆婆快起来。”沈浪迈步到孙婆婆身边一把扶起她，他一直站在门后听着两人的谈话，知道朱七七不会接受老人家跪谢，便快步将其扶了起来，他今天也深受震撼，他一直认为大丈夫战死杀场是一件何等光荣的事情，也曾羡慕那些身披战甲奋不顾身斩杀敌人于刀下的将士们，也曾想要参军入武却又苦于大仇未报脱不开身，但他没想到他们其实也是身不由已，他们家中有妻儿老母，所有的奋不顾身都是为了守护她们的一方安稳，他们可能一辈子再也回不了故乡，家中的亲人也可能一辈子在等候。

“婆婆，这个村子留下来的都是跟你一样的人吗？”

“是啊，全是些等自己男人回家的妇人，只不过也不知男人们回来还认得我们不，我们早已不是年轻时的模样。”孙婆婆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陷入了年轻时的回忆中，嘴角害羞的笑意是朱七七见过最美的笑容，可能这些婆婆们一辈子就是靠年轻时那短暂的回忆支撑着这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