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戏曲序跋纂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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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中人(唐英)

《傭中人》雜劇,《曲錄》、《清代雜劇全目》著錄,現存乾隆嘉慶間古柏堂刻本(《唐英全集》據以影印)、過錄古柏堂刻本、舊鈔本(《明清鈔本孤本戲曲叢刊》據以影印)等。

傭中人傳奇序

董榕[1]

論世於勝國之季,朝中可謂無人矣。自熹宗時,刑餘擅弄國柄,附之者以宰執列卿之尊,甘爲其門生義子,甚至廝養僕隸,而不以爲羞,人理幾於滅絕。莊烈帝手翦貂璫,奮然思治,而所用者率皆亡國之臣。其《責臣罪己詔》曰:“張官設吏,原爲治國安民。今出仕專爲身謀,居官有同貿易。”貿易者,傭保之所爲也。莊烈此言,正如漢楊音罵盆子諸臣曰:“卿等皆老傭耳!”其唯唯諾諾,旅進旅退者,伴食之傭也;其耽耽逐逐,竊據要津,擯排異己者,壠斷之傭也;其飾大言以干進,視國事如兒戲,卒至一敗塗地者,畫墁之傭也;其支頤裹手,觀殘局之乘除,綠浪紅塵,付餘樽於夢幻者,寓賃之傭也;其蟊賊於中而受間輸情,蒙蔽於外而納贓豢盜,欲保身家之富貴,等君國於奇貨者,賣販之傭也。嗚呼!彼諸人者,曷嘗不戴髮含齒,頂弁拖紳,儼然自號爲人?而識者視之,直傭等耳。

然猶勿以傭擬之也。以傭擬之,仍不啻尊之貴之,而彼固傭之所不齒也。何者?傭中固大有人在也。余嘗觀甲申殉難中,有菜傭其人,爲之肅然起敬,愴然流涕,念其人與范吳橋以下諸公同一殉節,而更見其難。蓋吳橋諸公,大人也;菜傭,小人也。以小人而立大人之節,斯迺不愧爲人。每思歌之詠之,播之管絃,奏之邦國鄉社,以告世人,而自慚拙陋,詞不達意。今讀古柏先生《傭中人》傳奇,乃爲之拍案叫絕,暢然而無遺憾也。其文筆之妙,抑揚頓挫,忼愾激昂,愈跌愈醒,愈宕愈快,使明季頂弁拖紳、纍纍若若之輩,無地可容。誠足以誅姦腴於旣死,發潛德之幽光,與六一居士《馮道傳》後舉一嫠婦以愧之者正同。文如太史公敍髙漸離事,如聞怨哀擊筑之音。夫髙漸離固爲人傭保者,今此傭得此文,堪與擊筑者并傳不朽矣。傭之姓名,篇中從谷氏《紀事本末》,作湯之瓊,而橫雲山人《史稿》,則載湯文瓊事,未知爲一人否?要如左氏稱介之推,龍門則稱子推,其人之奇與文之奇,固皆同也,吾於斯人斯文亦云。

時乾隆癸酉嘉平下浣[2],漁山董榕題於清暉樓[3]

傭中人樂府題詞

商盤[4]

亡國臣難禦寇鋒,閒披《明史》到懷宗。外城失守將開鑰,前殿無人尚擊鐘。未及乘騾還渡馬,可憐踣鳳更僵龍。革間求活麒麟楦,愧煞鄉愚□菜傭。

一肩重擔是綱常,蔬蓏能留百代芳。士守厥根身抗節,民多此色世罹殃。故宮離黍雲千穗,變徵悲歌淚數行。舊事翻成新樂府,褒忠不爲感滄桑。

甲戌蕤賓月[6],寶意商盤。

(以上均《唐英全集》影印清乾隆嘉慶間古柏堂刻本《傭中人》卷首)


[1] 董榕(一七一一—一七六〇):生平詳見本卷《芝龕記》條解題。

[2] 乾隆癸酉:乾隆十八年(一七五三)。嘉平下浣,卽十二月下旬,已入公元一七五四年。

[3] 題署之後有印章二枚:陰文方章“董榕之印”,陽文方章“漁山”。

[4] 商盤(一七〇一—一七六七):字蒼雨,一字蒼羽,號寶意,會稽(今浙江紹興)人。雍正八年庚戌(一七三〇)進士,以知縣用,奉旨選庶吉士,散館授編修,充八旗館、國史館纂修。歷官至梧州知府。選八邑詩人之作爲《越風》詩集。著有《質園詩集》、《質園逸稿》、《質園尺牘》、《拾翠集》、《畫聲》等。傳見蔣士銓《忠雅堂文集》卷三《傳》、王昶《春融堂集》卷五六《墓志銘》、《清史列傳》卷七一、《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二三〇、《清代七百名人傳》、《鶴徵前錄》、《國朝詩人徵略初編》卷五五等。

芳,《明清鈔本孤本戲曲叢刊》影印舊鈔本作“香”。

[6] 甲戌: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蕤賓月,卽十二月,已入公元一七五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