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羽继圣:奇境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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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夜宿禹庙

等忠尧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洛水河畔的阳林之中,不由大吃一惊。他左顾右视,但见马儿悠闲地在草地上吃草,曹子建则端坐于一几案前,凝笔挥毫,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婢正在研磨,身后几名仆从侍立在侧。

远处,多名侍卫十步一人,围成一圈,面朝外,在警戒外围。

“看来,是负责接应曹子建的人已经到了。”忠尧心中暗暗思忖着。

“你醒了?”曹子建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轻轻搁下后,淡淡地问道。

忠尧有点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点点头,反问道:“我们不是在船上吗?”语罢,从地上一跃而起。

曹子建尚未答话,身旁的一名仆从便笑出声来:“船上?这哪有什么船啊!吾等随四公子一路行来,人困马乏,在此小憩,就见使君从半空坠下,莫不是脑子摔傻了吧?”

话音一落,众人哈哈大笑。

忠尧闻言大吃一惊,急忙走到曹子建身边一看,但见那镇纸下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尤以开篇三个大字格外惹眼。

他顿时失声叫了起来:“洛——神——赋?!”

曹子建浅笑,微微颔首,不无得意地说道:“方才倦乏之际,做了个梦,竟与昨夜之梦有异曲同工之妙,令人缱绻悱恻,欲罢不能,因之感慨,遂作此赋。”

“难道,我方才从天上掉落,竟是无意间闯入了他的梦境?”忠尧思量着,又焦急地问道:“那四公子可认得我?我们在……那个,梦里……”

“一起上船追洛神嘛,怎么会不记得?”曹子建呵呵一笑,“若是不记得,我这些侍卫早就将你捉起来啦!”

“哦,原来如此,”忠尧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口中小声嘀咕道,“看来是真的误打误撞闯入了他的梦境唉……”

“你说什么?”曹子建闻之讶然,将头转了过来。

“没、没什么!”忠尧急忙改口道,“我是说后来我们乘船有没有追上洛神?”

曹子建遗憾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间,思念之情萦绕于心头,久久不能挥去。

一名随从见天色向晚,上前进言:“四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启程吧,宜早日返回鄄城为妙。”

曹子建略作沉吟,微微颔首,对忠尧说道:“你我就在此别过吧!”言毕,站起身来与忠尧互相作揖告辞:“后会有期!”

忠尧也恭敬地作揖礼别:“后会有期!”

礼毕,曹子建命仆夫备马就车,踏上向东归返之路,但当手执马缰,举鞭欲策之时,却又怅然若失,徘徊依恋,途中仍频频回首,祈盼洛神再现。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暮色苍茫,忠尧望着曹子建驾车远去的背影,慨然叹道:“神女藏难识,巫山秀莫群。襄王纵有巫山梦,神女却无云雨心。唉——”

送走了曹子建一行,回想着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以及洛神之言,忠尧决定亲自前往洛水源头去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她口中所说的“灵龟石”。

于是,他唤出月神之翼,奋翅而翔,缘洛水逆流而上。

洛水两岸果然每隔大约十里就有一座洛王庙或禹王阁,不过可惜的是绝大多数庙阁建时辉煌,却终究敌不过岁月的沧桑。光阴荏苒,世事变迁,不少庙阁风化后仅仅留一些残垣断壁,望之凄然,满目凉荒。

忠尧一边溯流而上,一边琢磨道:“据《山海经》记载,洛水出于欢举之山,东与丹水合,水出西北竹山,东南流注于洛。《山海经》既然是上古地理志,料想在这方面应该不会错。洛河往东,经卢氏、洛宁、宜阳、洛阳,至偃师汇其支流伊河,是为‘伊洛河’,再东流至洛口,汇入黄河。是以,我得先去洛水源头寻那“灵龟石”,再顺流而下去黄河!”言讫,他下意识地加快了飞行速度。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色愈来愈暗,前方已然黑乎乎一片,很快什么也看不清了。

不得已,忠尧只好安抚自己,先静下心来寻一处过夜的地方。

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中的,便是洛水两岸的洛王庙或禹王阁。

第二个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紫金纹耀空间,但是因为身处别人创设的幻境,有太多未知,而且很可能一切都在他人掌控之下,所以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久,隐隐约约见右前方檀坞山上建有一座神坛,此地依山傍水,四周竹林葱翠,苍松翠柏郁郁参天,忠尧觉得这个地方风水不错,遂调整方向,往檀坞山上的神坛与庙宇飞去。飞近了一看,才发现此地三面环水,一面接岭,峻山挺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忠尧对此地颇为满意,便飞至山顶,飘然而下,收起月神之翼。

山上有座禹王庙,庙宇宏伟,前三间有翘檐卷棚,后有五间正殿,南有戏楼,红墙黄瓦,恢弘威武。

庙前还有一个宏大的神坛用于祭祀。

只是,这偌大的禹王庙竟无半星灯火,四下阗寂无声,林间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头鹰凄厉的夜鸣。

纵身跃进庙内,忠尧这才发现此庙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看来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将就一下吧,反正就一晚,天一亮就出发。”忠尧暗暗寻思道,一边打量着四周,穿过三间前殿,一边缓步进入后院正殿。

彼时,天色已晚,殿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忠尧为了觅得一个安全之所,打了一个响指,灵力贯注于手指,食指尖突然出现一个光彩夺目的光点,散发着月华一般的清冷光辉。

目及之处,正殿内匾额斜悬,墙角、门梁等处到处都布满了蜘蛛丝,大殿正中有一尊禹王的巨型塑像,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背后是一幅巨大的“九州图”。供奉的案上也是积满了许多灰尘,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蒲垫、损坏的几案,以及一些残砖败瓦,角落里还有一些晒干了的稻草。

看到稻草的瞬间,忠尧笑了,他瞥了一眼禹王塑像的底座,——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歇息的地方,晚上睡觉还有东西可以垫了。

果然不出所料,禹王塑像的底座很高,它并不是实心的。忠尧在下面铺了一层稻草,然后径直钻了进去,准备美美睡上一觉。

“禹王啊,禹王,您英明神武,千秋万代,看在咱们都是华夏子孙的份上,在您座下借宿一晚,您可得保佑我顺利找到洛书啊!要是您在天有灵,要告诉我洛书的下落,就托个梦给我吧。”忠尧喃喃语罢,合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上山砍柴的樵夫摸着黑也来到这禹王庙借宿。他们嫌弃前院太过破败,感觉不安全,也没在前院停留,而是直接到了后院正殿。

两人入了大殿,环顾左右,有些战战兢兢。

“哎,荀舒,这大殿黑黢黢(qū)的,阴森森的,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不对劲?没有啊!这四周鬼影子都没一个,你就是叫破喉咙估计都没人听见,就你我二人,你还怕什么?白福,你这胆儿也忒小了吧?”

“那、那还是快点取火吧,你带火镰了没?”

“带了,火镰、燧石、火绒一个不落,都在包里呢!”

“哦,那就好。”

“怎么?你没带吗?”

“左佩金燧,右佩木燧,我就带了这两个,晴天时用金燧向日取火,阴天时用木燧钻木取火。不过,木燧没有火镰那么好用。”

“这倒是。”

“还是快点取火,煮些东西吃吧,都饿了一整天了。”

“好嘞,我这就生火!”

语罢,荀舒摸到随身佩戴的火镰荷包上的金属环,从中取出形似镰刀的一根铁条——火镰,又掏出一块坚硬的火石、一些易燃的蒲绒,那蒲绒是一种沾了硝的硫磺火绒,只要一点点火星便可引燃。

荀舒蹲下身来,将蒲绒放在一堆柴禾上,不停用火镰碰击火石,迸发火星。那火绒一沾火星便点燃了。

两人燃起柴火后,在正殿中架起一口陶锅,又将随身所带的竹筒中的水倒了进去。不一会儿水开了,二人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取了一些从面条树上采摘下来晾晒贮藏后的“干须果”放入陶锅中,再投入些许盐、姜、椒、脂膏、山野蘑菇等佐料。

稍顷,一锅鲜美的“面条”就煮好了。

忠尧本来正在酣睡,谁知这热气腾腾的香味一飘,他就被馋醒了,——毕竟他也一日未曾进食了。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后,忠尧馋涎欲滴地嗅了几下,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听见两个樵夫在对话。

那荀舒用筷子从陶锅中捞出“面条”盛在两个陶碗中,又用木勺分别舀了点汤,说道:“哎,白福,听说你妻子怀胎七月就生啦,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白福瞪大了眼睛说道。

“这七个月的婴孩小了点吧?养大怕是不容易啊!”荀舒叹了一口气,不无担心地说道。

白福幽幽说道:“郎中此前也说怕养不大。不过,这个也无妨,我父亲说他也是七个月出生的,也不足十月。”

荀舒很惊讶:“啊?你父亲也是七个月出生的?那你父亲后来养大了没呀?”

白福一愣,吃惊地凝视着荀舒,荀舒忽然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中气十足:“他父亲当然养大啦!不养大,能把他生出来?”

二人闻言,不约而同将目光望向殿外。

未几,门口出现了一个年约三十七八岁的儒生,剑眉星眸,身着长袍,身后跟着一名年轻的男仆。

这儒生一进正殿大门,就闻到一股热汤的鲜香,不由猛地多吸了两口,叹道:“好香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陶锅,凑上前去俯身看了看,悦然道:“二位这是在煮什么好吃的呢?”

荀舒与白福二人对于这不速之客始料未及,面面相觑,随后将来客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半晌,荀舒警惕地问道:“敢问使君是何人?为何夜深人静之时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近来传闻此地夜间可时常有妖兽出没,有些妖兽还常常化为人形……”

白福神色肃然,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偷偷去摸那柄劈柴的砍刀。

“哎,别紧张,别紧张!”那儒生一听别人竟把自己当作了妖兽,急忙伸出双手安抚道,“在下蒋彧(yù),平阿人氏,与家仆二人绝非什么妖兽,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人呢。此次游历至此,乃是听闻大禹治水时,洛出书处于檀坞山,故来拜祭。不曾想一时迷了路,误了下山的时辰。”

“原来如此。”荀舒恍然大悟,心下稍稍宽慰了一些。白福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将藏于背后紧握砍刀的手缓缓缩了回来。

一听蒋彧(yù)是来此拜祭禹王,荀舒点了点头:“不错,此地确为檀坞山,有大禹叙畴作范之地的‘叙畴坪’,传说大禹便是在‘叙畴坪’得赐洛书、鸿法而陈之。大禹治水劈开了禹门河山门,使洛水沿着河道一马平川向东流去,治水成功后,洛龟呈瑞,故立禹王庙。老河口悬崖上的‘古雒’二字,相传还是大禹亲手所刻呢!”

“大禹得赐洛书于叙畴坪,就在此处?”忠尧闻罢心中暗暗一阵狂喜,不过转眼一想,又有些疑惑。

“一说洛书出于洛水神龟,刻于背上;一说大禹得赐洛书于此,那究竟是谁说的才是对的呢?”想到这里,忠尧不禁深深陷入了沉思。

这时,儒生蒋彧(yù)随口吟道:“龙头东望著烟收,古柏肃蔬翠黛愁。万里鸿流犹沪洛,千年雉(zhì)堞(dié)已山丘。雨声滴沥乔初夜,岚影空明荡去舟。醉后摩崖寻禹迹,藤萝满路总难求。”咏罢,他微微一笑,又道:“二位既知此地夜间有妖兽出没,来禹王庙借宿,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吧?”

荀舒与白福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接着,荀舒启口言道:“不错,公子真是聪慧过人呐。这叙畴坪有一上古法阵祭坛,至今仍有灵力残存,若是遇到妖兽来袭,便可往那里逃去。那里还有一具传奇石棺,相传为禹王当年赐给伯益的。大禹治水时,伯益负责放火烧荒、劈山修路、勘察地形,立下了不世之功。伯益誓死追随夏禹,临终遗言是效仿大禹,四海为家,遗体不再运回东夷。故此,大禹特赐伯益石棺一口,但其眷属却依然按照夏制,用三寸桐棺将伯益埋在箕山之阴。

不过,后人为了纪念伯益廉政守制,也在此地为其制棺一口,上面还用灵力刻下了《禹迹图》。此法阵祭坛有浩然之气,越是靠近这石棺上的《禹迹图》,灵力越是强大,寻常妖兽皆不敢靠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