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九秋风露越窑开——秘
秃子这趟出远门，本是听闻北边出了件好物，但不巧的，东西没等他来，已经被别的买家收走了，白跑这一趟，让他着实糟心了不少。
火车中，秃子隐疾复发，本来是疼得有点翻来覆去，但没想到，一个神秘的女子给他扎了两针，病痛便是缓解了许多。
他本意是打算口头感谢对方两句，可当着瞧到扎在手上的“金针”，心里便是瞬间落下了算盘。
秃子是“仓鼠”，也就是专门走道窜货，低买高卖的。
而在这行当里打滚，能没点眼力见？
真金不错，但主要还是因为是“古”的，这类东西放在几百年前，那寻常医者没人配得上，搞不好，很可能是宫廷里御医用的。
见到这好东西了，秃子的心思自然活络。
他看对方形单影只，而且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便想着先嫁祸一番，等着把舆论人心都利用到极致了，再略施手段，卖点好，打算以低价将那套露出来的“金针”搜喽走。
可是眼下显然不成了。
这“背”字秃子认，谁让自己不够高明，那青年人一吓，他漏了怯。
秃子想走，但是楚夜一只手搭了过来，随即便是那声：“我让你走了么？”
听到此话，秃子不由转先前的怒，成了眼下的笑。
对方似乎也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他刘秃子即便不是过江龙，可也是走地蛇啊。
现在想结果都不成，那不给些颜色，还真让人小瞧了都会。
余光瞟着楚夜搭在肩上的手，刘秃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稍闪即逝的阴险。
他突然“啊”了一声，人朝前就是奇怪的崴了出去，像是被人踹了一般，随即仰面倒地。
楚夜自己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出来这一趟，连内功都整出来了。
他想阻止对方离开，其实也没什么刁难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人应该给离难道个歉，要不然，这刚入世的姑娘，还不对这俗世印象差差。
这是，又演上了？
楚夜心里明镜似的，只是不知道，这会对方又要怎么作怪了，他静静候着，等着对方出招。
“完了，完了，我家传的宝贝碎了，小伙子，你也闷狠毒了吧，我一个农民不过是贪心了一些，但也不至于你不饶不让的吧。”
高明，将自己捆在了穷苦大众的基础上，又坦然承认了自己先前的过错，只是一个眨眼，便是爬上了道德的高峰。
楚夜倒没想到如今的讹人手法能这么带新意，这波在领一下舆论，自己又要被热闹大众攻讦了。
刘秃子脸一拉，死了半家人一般，鼻涕眼泪齐出，他捶胸顿足坐起身，从身侧的挎包中取出了一个油封。
油封纸摊开，里头是一个碎裂成几瓣的瓷碗。
刚刚碎裂的。
哼哼，这次我要你底裤都赔上。刘秃子看着瓷碗，拿起一瓣，四处亮给了边上的人看。
“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宝贝，这次出门，我便是寻好买家，打算卖了这东西治病的。”
楚夜瞧着刘秃子手里的青绿色碗底，顿时不由眉毛凝了起来。
“李鸭子视角”增益，他确实看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了。
秘色瓷——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五代起，宫廷中最顶尖的瓷器，存世可谓稀少。
“老哥，这东西值多少钱啊？”边上看着卖惨的，眼力不足的问道。
刘秃子喘息了几下，演出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颓败，唉声摇头道：“这一次，我寻的买家，给出了八十万的价，要不是残躯待治，我就是乞讨也不能卖祖上留的念想啊。”
车厢内，此时一个过路的凑了过来，他看了一下情况，本意想出手替着年轻人解围，但是楚夜那边，仅仅是犹豫了一阵，便是有了举措。
楚夜看着刘秃子亮出的碗底，脸色确实黑了，这东西他还真是赔不起，不过想到对方明显是故意的，他觉得这人脑子要是不傻，就不该使这种伎俩。
“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楚夜思索着，他看到刘秃子正是忙着虏获人心，借着空档，伸手将其手里的碗底抽了出来。
刘秃子那边吓了一跳，以为是谁，但回头见着是那“事主”，却是又把心安了下去。
“呵呵，看吧，看吧，还能有花不成？”刘秃子心里自信之极，因为楚夜手里头的，还真是晚唐期间的秘色瓷碗。
如冰，似玉，色泽和质地都没问题，真是秘色瓷！
楚夜心跳陡然攀升，但是当他翻转过来，想要查看胎底釉质薄厚的时候，却是不经意发现，碗底素口四周，有点意思。
咦！楚夜悬着的心松了一下，他随之看着秃子中年。
这对方长得阴险不足，猥琐有余，真就是一幅獐头鼠目象。
“八十万是吧，没事，我给你，你把剩下的碎片，拿过来吧。”
楚夜提了一声，然后则是看着刘秃子愣了一下，后者眼睛有些狐疑，古怪莫名的看了青年一眼。
这是真打算赔钱，还是看出点什么了？不可能吧，就这年纪，我头发掉光都不信。刘秃子内心矛盾的挣扎着。
楚夜见对方没有动作，则是看着一群热闹的道：“大伙可看到了啊，东西坏了，我可是要买下来的，就家里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无所谓，只是这老兄，似乎对祖传颇有心，舍不得了。”
楚夜说着，拉了一下离难，打算就这么离开，可刘秃子又不愿意了。
“等等。”刘秃子制止了一声，随即看着楚夜，缓缓将那包已经收起来的油封纸递了出去。
接过油封纸，楚夜打开扫了一眼，只一眼，便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自己太年轻，差点就让人闷着了，对方这秘色瓷碗，整的就一碗底是真的，其余的，都是近代贴片修复的，值不了几个钱。
“八十万，不知道我给你，你敢不敢要。”楚夜看着那一堆碎瓷片，有点自言自语。
此时的刘秃子咬了咬牙，他见着对方那丝泰然处之，当下知道漏陷了，而且这一举手，还把证据亲手给了对方，这下怕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了。
“靠。”刘秃子狠劲起来了，今天栽在一个小辈手里，他哪里能咽得了这口气。
人群内，那个先前想着出手的眼睛一亮，不过觉得青年还是锋芒太露了，要知道刘秃子这类仓鼠，各地不上道的关系还是有的，到时候一个电话，在下站口打个埋伏，吃亏的还不得是自己。
有人分开了人群，站出来的位置，恰恰挡在了楚夜边上。
原本发狠走过来的刘秃子，见着来人，不由神色一怔。
“李，李总。”
李行看了一眼刘秃子，随后转头打量楚夜。
“小兄弟，你看出来了？”
话说得是虎头蛇尾，在场的没个听懂的，楚夜见着，心想两人这反应，倒也不像同伙，所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对方。
看出来的意思，自然是指秘色瓷是经过修复，不完整的残缺品。
李行见状，脸上笑意有些盛了，他完全没有在意刘秃子，而是欣赏的看着楚夜道：“如此年轻，造诣却是不浅，厉害，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同我去前边车厢，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楚夜不知道对方的邀约是什么意味，所以迟疑了一下。
李行没有催促，他反过身，这时才像记起刘秃子一般。
“道歉。”
李行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在刘秃子耳中，却像是一道惊雷一般，如今哪里，还能见到他有什么狠劲或狡黠。
看李行的意思，竟然是想介绍青年给某个人认识，而如果这个某个人就是李行背后传闻的那尊巨佛，那刘秃子往后在北边的路就算是绝了。
“小兄弟，我刘秃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和这位姑娘，望你看在我是个不上道的玩意，别和我一般见识。”
刘秃子当机立断，随之赶紧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楚夜意外了。自己先前要讨对方一个道歉，那可是陪着演了一出又一出，如今来的这个所谓李总，一句话便是让着秃子伏诛了。
“这人，什么背景啊，看起来，我盛家大少也是可以结交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