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岁欢
城外林木茂密,冬日树的叶片仍旧翠绿,元书祎脚程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昨晚与黑衣人交手的地方。
她爬上高树,在层层枝叶中看到了一处毫不起眼的小宅。
元书祎在外徘徊好久才找到时机翻进去,这处不大的宅院可谓是戒备森严,围了好几轮守卫。
刚落地就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元书祎皱了皱眉,立刻躲在檐下的柱子后面。
她屏住呼吸,靠紧身后的房门,右手摁住了腰间的匕首。
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藏身之处,只要那些守卫一走近就能发现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元书祎都能听到袖衫摩擦、武器碰撞的声音。
元书祎双眼微眯,腰间的匕首慢慢出鞘。
忽然身后一空,元书祎身后的房门竟然打开了一条缝,一条手臂迅速将她拉了进去!
匕首立刻出鞘,千钧一发之际那人摁住了元书祎的右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是我。”
“阿辞?”
秦砚辞摁着元书祎,看着门外的守卫走远才放开她。
“你怎么来了?”
元书祎将匕首插回腰间:“帮你。”
这是一间荒废的小厨房,秦砚辞不是说废话的人,当即道:“刘路就在这里。”
“我已将城中的女童转移到驿站,那两个人贩子也已被关押,他们指控刘路贪污受贿,指使他们贩卖女童,刺史在来的路上。”
秦砚辞点点头:“嗯,有四个姑娘被关在密室,我在书房发现了贩卖名单和流通路线。”
秦砚辞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元书祎:“刘路应该派人监视那个小院了,我们瞒不了多久,书房还有他贪污来往的信件和证据,我们要立刻收网。”
元书祎看着纸上画出的贩卖流通路线,慢慢收紧了手指,那已经形成了一张网,可怜的女孩儿被贩卖到了各大州城,数量多得惊人!
门外的声音忽然躁动了起来,守卫的脚步也开始散乱,元书祎与秦砚辞对视一眼,瞬间明了。
———刘路知道知道事情败露,要逃跑了。
秦砚辞看着门外的情况:“密室就在书房,出门左拐,你去救那四个孩子,尽可能将书信之类的证据拿到手,我去拦人。”
“好。”
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冲出房门,守卫们大惊失色。
“什么人!”
“杀了他们!”
秦砚辞的长剑陡然出鞘,刀光剑影间守卫倒了四五个,皆是一击毙命的招数,秦砚辞的白衣依旧一尘不染。
元书祎的身法快如鬼魅,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割着性命。
两人对视一眼,元书祎从守卫的缺口闪了出去,秦砚辞上前一步拦住了要去追击元书祎的守卫。
去往书房的路都是守卫,元书祎沉着脸一路杀了过去。
“快!快点火!”
几个守卫点着了书房,不要命的杀向元书祎!
“别管他了!护送大人离开!”
守卫立刻退开,元书祎管不了太多,此刻已是浓烟冲天,书房已经烧起来了!
门上了锁,元书祎捂着口鼻,眼眸一黑,脚下发狠,直接踹掉了门锁!
书房一片狼藉,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有价值的证据。
管不了太多,元书祎的首要目的就是救人,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花瓶,想都没想就转了一下,两扇巨大的书柜缓缓的打开了。
十个密室,八个都是这样的机关。
元书祎刚要进去,余光一扫,注意到了书柜上纹理,她抬手自上向下摸,果然摸到了一条极深的纹路,元书祎二指并拢往下一摁,书柜竟弹出一个暗匣。
匣内有一张纸,元书祎展开一看,神色微变,她将那张密报妥善的揣在怀中,大步走进密室。
昏暗的密室内,一个小姑娘缩在角落,其余三个抱在一起抽泣,见到元书祎一身杀伐走进,吓得哭声更大了。
元书祎尽量放柔了声线:“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跟我走。”
三个小姑娘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动。
“外面已经烧起来了,你们想死在这里吗?”
元书祎走向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少女,她还活着,只是那双眼眸空洞无光,与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元书祎蹲下身:“跟我走。”
女孩儿转动了下眼珠:“死便死了,我都已经……已经这样了,还活着做什么呢?”
元书祎看着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肤有大片的青紫,嘴唇也是微肿,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元书祎将她扶起来,握着她的肩头,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眼:“活下去,我带你离开。”
浓烟将少年的面庞熏得有些花,但依旧能看出本相的清冷俊秀,火光将她的双眸映得发亮,女孩儿的泪珠划过脸庞,声音哽咽:“那个大婶也说会带我去吃好吃的,会给我买暖和的衣服,她骗我……”
外面的火越烧越大,房梁都快撑不住了,滚滚浓烟中,元书祎从腰封里拿出一颗糖,放进女孩儿的手心:“我不骗你,我发誓。”
女孩儿收紧糖果,泪水决堤。
少年挺拔坚毅的身躯撑着布帘,护着四个姑娘冲出了火海。
刘路压根没走远,才退到院外,秦砚辞手执长剑拦在那里,一人已是抵过千军万马。
元书祎将女孩儿们带到院子里相对安全的角落,拿着匕首结果了一个想要偷袭秦砚辞的守卫。
两人并肩而立,元书祎看着被守卫层层护住的刘路,声音比冬日的寒风还冷:“你走不了。”
刘路对上元书祎的目光,腿一软,若不是身边的守卫扶了他一把,他恐怕就要跪了。
“给我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刘路身边的守卫都冲了过来,刘路见势便跑。
元书祎和秦砚辞背靠着背,黑白的身影分明,却不对立,都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对方。
长剑强劲霸道,匕首灵活敏捷,数十的黑衣人一时竟也近不了身。
忽然一阵骏马嘶鸣,齐整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岑深和梁远带来了刺史和官兵。
日暮西沉,霞光铺了两万里,凛风夹着雪粒吹乱了少年的头发,两人相视一笑,长剑垂在了身侧,匕首插回了腰间。
除夕这天,柳州城下了好大的雪。
柳州知府贩卖女童的事震惊了朝廷,宰执调动各地的官员,又格外派了大批的人按照刘路留下的贩卖网各地寻人,接女孩儿回家。
家离柳州近的女孩儿就由宰执府的人送回去,只剩下了纸鸢迟迟不肯走。
元书祎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孩儿,问道:“你当真要跟着我?”
“求你别赶我走,就让我在你身边吧,哪怕为奴为婢,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纸鸢。”
“这名字太薄。”元书祎道:“以后便叫岁欢吧。”
岁岁平安,岁岁欢。
柳州城的郊外人烟稀少,树木嶙峋婆娑,修罗阁的暗卫带走了岁欢,钟觉这才缓步而来,恭敬的对元书祎单膝下跪:“小姐。”
“起来吧。”
“小姐要将岁欢安置在何处?”
“交给苏茉吧,让她好生看顾。”
“是。”
钟觉看着面前清冷出尘的女子,一时有些失神,但很快便恢复了理智。
“小姐,那个人的线索在万昌县断了。”
元书祎负手而立,面上情绪未动:“加派人手暗中追查,切不可打草惊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钟觉垂着眸子,又站了半晌,才斟酌道:“小姐,秦帅在调查您。”
元书祎忽地笑了,这一点也不意外,秦砚辞知道她的性子,虽然还不知道江湖上神秘的修罗阁是她所创,但也知道她手上有些势力,他若是按兵不动才奇怪。
元书祎摩挲着腰间的匕首,绵密的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疯狂的兴致:“让他查。”
“若是秦帅的人阻了我们的脚步……”
元书祎的拇指弹出一寸匕首,又“叮”地一声摁了回去,利索地回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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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风雪冷气地元书祎刚进屋,就被褚南星拽住了:“你去哪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梁家的客房很热闹,宋樱雪、秦砚辞和岑深都在。
元书祎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有事?”
褚南星又笑着凑了过来:“好事!你猜,是什么好事?”
元书祎看了一眼宋樱雪,她的双眼没有覆白绫,这好事很好猜:“你成功了?”
“是啊!”褚南星欢悦道:“樱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一点东西了,我也太棒了吧!”
梁远欣喜地手都在抖:“多亏褚小姐啦!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褚南星高贵优雅地抬起头颅:“医者理当如此。”
元书祎在外面冻了许久,刚想去倒杯热茶暖暖身子,谁知道褚南星拽着她的手腕不松手:“你夸我两句。”
“啊?”
褚南星亮着星星眼,软绵绵的撒娇:“多夸几句,我这也算是出师了吧,我看以后谁还不拿我当医师看!”
元书祎宠溺地笑了笑:“褚医师医术超群,不必太在意那些俗人的眼光。”
梁远也道:“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看褚医师的医术不比那些自诩名医的老大夫差。”
“我们大小姐多棒啊。”岑深笑眯眯地走过来,将元书祎的手腕从褚南星的手中扯出来:“小姐,宋小姐的药是不是要煎好了?”
“哦对!差点忘了!”
褚南星赶紧去宋家救药,岑深紧随其后。
元书祎转了转手腕,岑深手劲有些大,弄得她有些不舒服。
梁远将宋樱雪送回家中用药,秦砚辞拿了一个新的杯子倒了茶水放到一旁,示意元书祎坐过来一起用茶。
“阿柯小兄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与褚医师走得太近。”
元书祎也发觉以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不宜与南星走得太近,得顾忌南星女儿家的身份。
“我会注意的,多谢秦帅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