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蜂记:一位昆虫学家的环球旅行(天际线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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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索尔兹伯里平原和尖叫熊蜂

在某个地方,某些东西正等待着被发现。

——卡尔·萨根

过去,我曾把英国熊蜂的消亡归咎于阿道夫·希特勒。这是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迫使英国增加粮食产量。那时,英国亟须做到粮食方面的自给自足,因为可以进口的渠道太少了。由此,出现了随后几十年的农业大发展时期。在此期间,许多荒野被开垦成农田,用来种植大量单一的农作物。然而,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的话,我要承认凯撒和希特勒还得勉为其难地接受致谢,是他们的行为在客观上导致了欧洲最大的自然保护区的诞生。

1897年,英国国防部开始在索尔兹伯里平原购买土地进行军事训练。[4]那时,英国还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在全球此起彼伏地卷入各种冲突。想要统治位于世界各个角落的新领土并非一件易事。为了控制众多拥有粗劣装备的土著人口,英国必须训练一大批高质量的军队。在维多利亚女王长达63年的漫长统治中,我们卷入了36次全面战争,18 次军事动员,98次军事远征。我们的常备军规模庞大,所以需要一块专门的地方来训练他们。考虑到这一点,政府通过了一项法案,允许军队自行购买土地,如果必要的话,还可以采取强制措施。军队当然会选择距离交通枢纽伦敦和英吉利海峡港口更近,而且居民少、土地便宜的地方,索尔兹伯里平原正好符合这些条件。由于19世纪中叶羊毛工业的崩溃,这里成了英国最贫穷的乡村。此时,陆军开始大规模购买土地,仅在1897年,他们就在这里购买了6 000公顷,在英国的其他地方也不例外。

在军队到达之前,这里早就有古代人类定居的历史。平原由一块巨大的白垩岩构成,是由几千万年前数不尽的海底生物遗体沉积而成的。不过现在,它已经抬升为一片起伏的高原,由南向北倾斜,最高的地方也不超过海拔200米。当最后一次冰期从英国退去的时候,这个地方本来有可能变成森林,但是早在5 5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当时的定居者们就已经开始砍伐南北唐斯丘陵附近的森林。或许,浅浅的白垩质土壤让这里的树根比周围较低地区的更容易挖。该地区的人类活动痕迹还可以追溯到更久以前——人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些8 000年前的树桩残骸,它们排布得非常有规律,直立在地面上,不知有什么用途。我们对他们的生活方式了解得十分有限,但是他们存在的证据——那些奇特的坟墓、堡垒以及用途神秘的古怪土丘——却遍布平原。

当然,最有名的新石器时代的结构是巨石阵,那些巨大的、经过切割的石头具有象征意义。这些直立的萨尔森石围成一圈,顶上盖着巨大的石楣。大约在5 000年前,它们被人们以某种方式竖立在那里。我小的时候参观过巨石阵,那时,游客还可以在石头间穿行、攀爬,那场景我一直到今天都记忆犹新。这些古代巨石不可避免地带有一层神秘色彩,有些人声称是富有传奇色彩的魔法师梅林把它们搬到那里,再直立起来。毕竟,我们很难解释凡人是如何用传统的方法把它们运到那里的。巨石阵内圈四吨重的蓝砂岩是从威尔士西部采来的,距离巨石阵有290千米,中间还隔着大河和山脉。如果搬运过程中没有使用魔法,那么我们可以想象,这一定是耗费了大量的血水、汗水和泪水的结果。由此看来,当时的人们必然非常看重巨石阵的建造。萨尔森石出自附近的埃夫伯里,距离此地只有40千米。但是,它们每块重达20吨,移动它们肯定也费了许多力气。有人计算过,通过滚动装置移动每一块石头都需要600人参与。即使有这么多人,移动起来也非常缓慢。可以想象,召集这样一批人是一项异常艰巨>的工程,因为当时英国的总人口只有几万人。为什么这些古人要不惜一切代价做成这件事,我们不得而知。在巨石阵附近,人们发现了一些坑洞,里面埋着被火化的人骨和其他遗骸。这些人来自很远的地方,有的来自法国,有的来自德国,甚至有一个男孩来自地中海地区。或许他们是祭品,通过屠杀这些来自异域的奴隶来纪念早已被人们忘记的神明。另一些理论认为这个地方是从事天文研究的地点,或者是新石器时代的人们纪念停战、庆祝和平或团结的场所。我们几乎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不管它们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毋庸置疑的是,这些过去的行为还是留下了印记,因为巨石本身就能勾起人们的遐想。

后来过了很长时间,罗马人来到了这里,他们在平原上种庄稼供给他们的军团。再后来,到了878年,据说,阿尔弗雷德大帝在与维京入侵者的战争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战场就在韦斯特伯里附近。为了纪念这次胜利,人们在平原西部边缘、韦斯特伯里前方的山坡上雕刻了一匹白马。一直到20世纪初,平原上的人们生活和工作方式都没什么变化。1913年,一对生活在19世纪末维多利亚时期的姐妹埃拉和多拉结束在平原上的旅行后,出版了一本配有插图、特别能激起共鸣的书——《索尔兹伯里平原:石头、教堂、城市、乡村和人们》。平原上生活的核心是绵羊,每个牧羊人都有千余只壮硕的羊。羊毛是主要收入来源,羊肉可供食用,羊粪又是耕地的肥料来源。为了遮风挡雨,平原上的村庄都躲进了山谷,田地包围着村庄,使得平原上主要是开阔的牧场。或许在5 000多年来的大部分时间里,这些牧场大多以相同的方式运行着,偶尔有牲畜过来吃草。埃拉·诺伊斯描述了伊穆波尔村的情景:

这个村子处在索尔兹伯里平原的低洼处,有另一条冬溪经过。丘陵包围着村庄。分散的旧木屋和农舍形成了一条街道,在山谷间,在榆荫下蜿蜒铺开。春天,小溪水流充沛,清澈见底,从村中穿过。夏天,水流消失,河床上长满野草。

小屋被刷成了白色,屋顶用木材斜搭而成,上面盖着厚厚的茅草。它们或形成短短的几排,或簇拥在一起。小屋之间的角落里长满了蔷薇之类的盆栽花草,零零星星地种着丁香、百合,还杂乱地生长着一些生生不息的豆子。

据传,伊穆波尔村的定居点至少起源于967年。100年后,这个村子被记录在《末日审判书》中。诺伊斯姐妹来访时,这里有几家小商店、一家小酒馆、一个铁匠铺、一间碾磨谷物做面包的风车磨房、一所小学校、一座浸礼会小教堂和一座规模较大的教堂。他们对于这座小小村庄以及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描述充满浪漫,如田园诗一般,但那时的生活肯定也充满艰辛。大部分人会在九岁时离开学校去工作,要么去放羊,要么就是成为农场上的帮手、女仆、铁匠、磨工或面包师,从事一些几个世纪以来都没怎么改变的体力活。诺伊斯姐妹不知道的是,她们所描述的生活马上就要消失了。

1898年,50 000多名士兵在这片平原上展开训练,为南非的第二次布尔战争做准备——这是改变即将到来的标志。那时,人们的娱乐方式很少,所以这些军事活动便成了供大家参观的好选择。周末时,会有成百上千的本地人在平原高地野餐,观看这些军事演习。第一次世界大战带来了更加长远的变化。大量海外军队,主要是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军队与本地的志愿军一起驻扎在平原上进行训练。大部分军队不得不住在帆布帐篷里,或者顶多能从匆忙搭建起的木头营房中分得一个铺位。沉睡的村庄突然挤满了士兵、马匹和运货的马车,从理发店到风月场等各种生意便由此出现。

战争期间,平原上进行了最早的军用飞机试验。坠机事件多次发生,造成了一些人员死亡。初具雏形的英国皇家空军一度考虑过要把巨石阵搬走,腾出地方修建飞机跑道。但幸运的是,他们最终选择了其他更合适的地方。与此同时,基地位于布拉顿村的一家机械公司接到指令,需要研发一种通过履带在各种路况都能行进的绝密新型金属战车。由于样车巨大的车体和噪声难以掩饰,所以该公司编造了一个故事,声称他们正在制造一种能把水箱运送到平原上来给羊饮水的机器。据说,这便是“坦克”一词的出处。[5]这听起来貌似有理。我们可以想象,本地人在乡村酒馆的晚上一定有了足够的话题。

1914年至1915年的冬天雨雪很多,索尔兹伯里平原的山谷洪水泛滥。许多士兵还没来得及跨过英吉利海峡去作战,就已经死于脑膜炎等疾病。可想而知,拥挤、泥泞的军营条件,为他们在西线战场的遭遇提供了良好的预演。对很多人来说,在湿漉漉的索尔兹伯里平原上的几个月训练,便是他们对英国最后的记忆。之后,他们被运送到法国战场,像牛羊一样被敌人宰杀。那些有幸活下来并在战后回到英国的人中,有很大一部分回国后的第一站也是索尔兹伯里平原上的驻地。然而那里又暴发了西班牙流感,更多的人失去了性命。平原上大多数军营附近都有军人公墓,有些墓主人死于战斗负伤,但大多数是被疾病夺去了性命。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国家削减了军事开销,因为没有人能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还会遭遇另一场战争。有一小段时间,军队几乎难以为继。为了筹钱,他们甚至让士兵捕猎平原上数量众多的兔子,并把战利品卖到当地的肉店。有一段时间,平原上的军队减少了。当地人的生活本来有可能恢复正常,当然,事情并没有朝这个方向发展。

随着欧洲的动荡形势再次加剧,军队重新开始购买土地。1927年,他们购买了伊穆波尔村(只留下了教堂)。虽然土地换了主人,然而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在伊穆波尔村和平原上其他地方,生活还是一如往常。但是,战争带来了更多的军队。1943年,伊穆波尔村的村民被迫转移出来,他们的家园成了美国士兵的兵营。在这里,士兵们为了诺曼底登陆展开秘密训练。最初,村民被告知,他们的家具会得到妥善保存,战争结束后就能返回家园。可惜这一天根本没有到来。村民们直到转移前几天才收到通知,他们被迫以极低的价格卖掉了他们的农用机械和牲畜,包括5 000多只羊以及70头正在产奶的牛。

以如此强硬的手段对待当地人当然很糟糕,却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这里的土地因为不再用于农业生产而得到了保护。在英国其他地方,战时自给自足的需求与农业机械化的普及重叠在一起,接踵而至的还有廉价的人造肥料与合成化学杀虫剂。这些革新共同助推了农业生产方式的重大变化,其结果是人们大规模种植单一作物,生产出的庄稼含有化学物质,野生动植物更是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在英国南部和东部地区的南北丘陵地带,几乎所有长满野花的白垩质草地都被犁耕成了农田,或者成了“改良的”牧场。但是在索尔兹伯里平原,大部分洼地直至今天都保留着原样。无论人们如何批评军队驱逐居民、强行购买土地,但确实无意中创造了一块巨大的、未经官方批准的自然保护区。今天,军队在平原上占有400平方千米土地(40 000公顷)。这不是索尔兹伯里平原的全部,但是超过了它的一半面积。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很大的一片土地了。

从小时候参观过巨石阵后,我一直到2002年的冬天才有机会再次回到索尔兹伯里平原。那时,我是南安普敦大学的年轻讲师。南安普敦大学在巨石阵以南40千米的地方,所以距离并不算远。我已经在南安普敦附近研究了六七年熊蜂的习性。让我惊讶的是,英国的很多种熊蜂我根本没有见过,在汉普郡南部,就连最常见的草熊蜂和低熊蜂似乎也不见踪影。20世纪80年代早期发表的熊蜂分布图表明,它们应该也分布在英国南部地区。我听说索尔兹伯里平原上有一些罕见昆虫和野花,这是附近最有可能遇到这些名字带有异域色彩的罕见熊蜂的地方了。所以,在二月份一个阴沉的上午,我开车来到蒂斯伯里的军营。在进入索尔兹伯里平原之前,我必须要听取一份安全简报。

安全简报由一位中士传达。他个子矮矮的,腰有点像水桶,留着很浓密的八字胡,简直就是漫画版的军人形象。他非常严厉地向我陈述了有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听得我感觉活着走出这片平原的希望很渺茫。他说,平原上有大量未曾爆炸的炮弹,这是100多年军事训练积累的结果。所以,他建议我只走主干道。在地上挖掘和捡拾金属物品可不是明智之举,而且也是绝对禁止的。在任何时间都不允许进入中心爆炸区,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其他地方也有可能进行实弹射击,并将通过一些旗子发出警报。他特别提醒说,在平原上开车时,最好让挑战者坦克优先通过。它们重60吨,时速超过60英里,可能会因为注意不到而从一辆家用轿车上径直碾压过去。这听起来真是个非常实用的建议。

几个月后,在六月初一个凉爽、晴朗的日子里,我再次回到平原上寻找蜜蜂。我开着我那辆略显滑稽的两座黑色丰田MR2跑车,当然不适合与坦克“正面交锋”。我穿过了被巨大的兵营占据的巴尔福德镇,沿着一条狭窄的小道向北蜿蜒前行。小道很快变成了没有铺路面的小径,深深的车辙让我的车特别不适应。我经过了一块警告牌,上面标示着我即将进入军事训练区。不过,幸运的是,我并没有见到红旗,这表示不会存在马上被炸飞或是被步枪扫射的可能。小径缓缓上升,过了约四分之一英里后,消失在一直向北延伸的高原草地上。

索尔兹伯里平原的氛围与众不同,而且随时都在发生着变化。在这里,历史的痕迹更明显一些,变化产生的影响比英国其他地方表现得更加强烈。狂风肆虐,在灰色的天空下,一切是那么昏暗、孤独。第一天上午便是这个样子,除了我站着的小径以外,几乎看不出有其他人来过的迹象。确实,现在的景象与5 000多年前树木刚刚被伐过后的样子区别不大。我把车靠边停下,拿出网子,开始步行。索尔兹伯里平原比周围的地势稍高一些,所以远处的地平线看起来像下沉了一样,越发让你觉得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远离了日常的喧嚣。起伏、开阔的草地向各个方向延展,偶尔才有一些低矮的山楂树丛和饱经风霜的山毛榉树打破这种格局。凉风阵阵,蜂儿很少,但是花开得很好。除了人们非常熟悉的草甸和低地植物,如红车轴草、白车轴草、蓬子菜、秋狮牙苣、百脉根、滨菊、金钱半日花、直立委陵菜、多蕊地榆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种我不太熟悉的花,有些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里生长着大量的驴食草,它们娇弱的粉色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着。这种豆科植物曾经作为动物饲料而被广泛种植。现在,农民们已经不需要在轮作中加入这种固氮豆类植物,所以对它们不再感兴趣。据我所知,索尔兹伯里平原是如今英国唯一有野生驴食草生长的地方。这里还有许多不同寻常的豆类植物,如岩豆、染料木、多叶马蹄豆等。草地上零星点缀着蚂蚁堆,像《神秘博士》中的戴立克一样,掩映在紫色百里香中。在小径旁受到人类活动干扰的地方,有大片的齿疗草。这是一种毫无特点的紫花,给人以骨瘦如柴的感觉。不过,它们很受蜂类喜爱。土路旁还有高高的蓝蓟和香味浓烈的黄木犀草。山楂和黑刺李丛中,偶尔会冒出几株水苏和宽萼苏。这里曾经是蜂儿的天堂,估计未来也会一直如此。

说句公道话,随着探索的深入,我发现索尔兹伯里平原也不是到处都有花。在几片耕地中,有些区域通过施肥“改善”过,有些区域被灌木侵占了,除了山楂,几乎没什么其他东西。整体来看,草原上如马赛克一般点缀着一块块开满野花的区域,有些区域的面积还很大。在这些长满花的地方,蜂类、蝴蝶、食蚜蝇能轻易地找到自己的最爱。这片平原是我在英国探索过的地方中野花最多的一处。就花的密度而言,只有外赫布里底群岛的某些沙质低地才能与之一较高下,但花的面积要小得多。

走着走着,太阳出来了,风也变小了,一只云雀开始在我的头顶歌唱起来。阴暗、荒凉变成了动人心魄的宁静与原始。随着温度的上升,兔子啃过的草皮上散发出各种草的混合味道。第一只熊蜂出现了。这是一只明亮熊蜂的工蜂,正在驴食草上采集花蜜。后来,我落入一个小坑,身边一下子围满了蜂,就连摇摆的花也起劲地嗡嗡叫着。

我本来指望能见到一些罕见的种类,但是,最初我见到的很多都是在南安普敦后院能见到的物种:红尾熊蜂、明亮熊蜂、长颊熊蜂和牧场熊蜂。我捉住一些牧场熊蜂,因为有记录说该平原上有藓状熊蜂和低熊蜂分布,而这三种熊蜂又长得非常类似,所以要仔细观察。根据书上的说法,它们都是铁锈色的,但是牧场熊蜂腹部侧面有黑色的绒毛,另外两个物种则没有。低熊蜂翅基附近长着棕色的绒毛,其中有一小簇是黑色的;它的腹部还围着一圈深棕色的绒毛,能将它与其他种区分开来。藓状熊蜂背部和侧面都没有黑色的绒毛,外表特别整洁,给人以天鹅绒般的感觉,有人把它们描述成“帅得像泰迪熊一样”。很抱歉啰唆了这么多细致的区别,恐怕昆虫学者的一生都得关注这些细小、无足轻重的细节特征。有时,我们还要努力去理解一些主观的评述,比如它们与令人想抱一抱的玩具之间到底有多相似。难道不是所有熊蜂都像令人想拥抱的玩具吗?不管怎样,我已经研读过所有与此相关的书了,尤其是弗雷德里克·斯莱登的《熊蜂》。这本书出版于1912年,无疑是关于熊蜂的书里最好的一本。作者在书中热情洋溢地描述了熊蜂的生活史与习性,以及英国不同种熊蜂间的细微差别。我对这些细节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纸上谈兵并不难,但是,在实地考察中,当我把嗡嗡叫的熊蜂关进一个小玻璃瓶里时,要想看清它有没有黑色绒毛,在哪里有黑色绒毛,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拿着手持放大镜观察也无济于事。(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小窍门:在瓶子里塞卫生纸,把熊蜂轻轻地挤到瓶壁上,让它们无法动弹。)我花了几个小时,逐一察看这些棕色的熊蜂,最后非常不情愿地得出结论:它们只是牧场熊蜂。这些稀有的熊蜂与普通的熊蜂极为相似,真是一个不幸的特征,也是一个不替人着想的特征,就好像它们非要弄得特别让人难以发现似的。

找不到稀有熊蜂物种让我感到失望,当我正要返回车里,准备再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时,我注意到一只感觉不太对的熊蜂:黑色的身子,红色的尾巴。乍一看有点像普通的红尾熊蜂,但细看之下,我发现它的红色和黑色都要比普通的红尾熊蜂淡一些,尾部也更尖一些。相对于红尾熊蜂的蜂王来说,它有点小,但是,相对于红尾熊蜂的工蜂来说,它又显得有点大。它的飞行方式也有些特别。这只熊蜂正在造访一些被我的车轮碾压的紫花野芝麻。于是我用网子把它捕住,再装到瓶子里进一步观察。当然,它无助地嗡嗡了一会儿,后来便没劲了,安安静静地待着不动。我趁机仔细观察了它。认真察看了它的腿之后,我弄清了它的身份:它是一只红柄熊蜂的蜂王,是我要找的低熊蜂的近亲。红柄熊蜂后腿的花粉篮上长着橙色的刚毛,而红尾熊蜂的花粉篮则由黑色刚毛构成。在近处看,两者差别很明显。我得再次向您道歉:又没忍住啰唆了一些形态方面的细节。这弱化了我的表达,使我不能把我当时激动的心情有效传递给您。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稀有熊蜂,也是第一次见到“BAP榜单”上的物种[6]。红柄熊蜂在英国东南部地区曾经非常普遍。旧的分布图上显示,这种熊蜂在汉普郡全境都有分布,在其他南部诸郡也有分布。斯莱登曾描述说它们在肯特郡很常见,但之前我一只也没见到过。

欣赏并拍照之后,我把它放了。这时,乌云再次笼罩了天空,西边开始下起了毛毛雨。我四处闲逛了一会儿,浑身都湿透了,便决定收工回家。但是,我的兴趣已经被勾起来了。如果我想见到更多稀有熊蜂物种,并进一步了解它们,那么非这里莫属。

我想要了解为什么有些熊蜂分布广泛,而有些则变得如此罕见。如果我能理解这些稀有物种的生态需求,以及是什么导致了它们数量的下降,我应该更有可能想出拯救它们的办法,阻止它们的数量继续下降,甚至还有可能让它们在已经消失的地方重新出现。我制订了一个计划,希望通过一个夏天的野外工作,至少能发现这些物种基本的生态需求。我计划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尽可能去平原上更多的地点,每个地点搜寻一小时。我会数一下我见到的所有蜜蜂,并辨别它们的身份。此外,我还要统计每个地方的花的种类,记录这些蜜蜂停留在什么花上,是在收集花粉、花蜜还是二者兼有。我的目的是要绘制一张普通种和罕见种的数量与分布图,并弄清它们青睐哪种花。我希望索尔兹伯里平原可以成为一个窗口,让我们了解英国100年前的样子。那时的英国大部分地方都是开满鲜花的郊野,现今罕见的熊蜂还非常常见。例如,我有可能会发现红柄熊蜂特别钟爱黄苜蓿的花粉或是水苏的花蜜,这些植物在英国的大部分地方都不太常见了。要是果真如此,倒是很容易解释红柄熊蜂数量的下降,也很容易找到解决办法:多种一些岩豆和水苏。在改善农业环境计划中,可以在农场种这些花。这样,红柄熊蜂有可能在乡下更多的地方再次出现,变成常见种。虽然生活很少像这样简单,但是我最初的想法就是这样。更何况我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可以在这个夏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拿着捕虫网快乐地奔跑,还能美其名曰“我在工作”。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见到了大多数英国罕见的熊蜂,也通过午饭对本地木屋酒馆的馅饼做了一个调查。这些酒馆位于横穿平原的美丽山谷中,古色古香。在花了几个小时的工夫,恼火地盯着挤在瓶壁和卫生纸间同样恼火的熊蜂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低熊蜂和藓状熊蜂。在有些地方,低熊蜂十分常见。多次实践之后,我几乎不用挤压就能分辨出它们的棕色斑条。让人伤心的是,我只见到了几只像泰迪熊一样的藓状熊蜂。不过,至少这里还有它们存在的踪迹。我也见到了草熊蜂,然而,和以前一样,这也费了一些力气。我需要仔细观察它们的花纹和头部的形状,从而保证我看到的不是与它们有亲缘关系但更加常见的长颊熊蜂。我也见到了英国已知六种盗熊蜂中的五种,这些熊蜂会使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去入侵其他熊蜂的巢穴,杀死蜂王,再奴役那里的工蜂。我还见到了断带熊蜂,这让我始料未及。它们或许是命名最有误导性的熊蜂了,往往没有名字中所反映的中断的条带。与之形态类似却更为常见的欧洲熊蜂通常情况下倒是有中断的条带,越老个体特征越明显。随着经验的积累,我可以通过其他细节特征区别这二者。例如,断带熊蜂白色尾部的边缘略带红色;欧洲熊蜂的工蜂尾部是白色,而非米色[7],边缘则略呈棕色。(很抱歉,我又谈细节区别了——现在,你应该理解为什么很少有人擅长辨认熊蜂了。)断带熊蜂主要分布于英国北部和西部的山区,这就是为什么我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它们。原来,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存在着一些离群的断带熊蜂。之所以说它们离群,是因为这个栖息地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这种熊蜂没有出现在“BAP榜单”上,但很多人认为它们应该被列入这个榜单,因为在过去的50年里,它们的数量大大减少。现在,索尔兹伯里平原已经成为苏格兰以南地区唯一生存着大量断带熊蜂的地方了。

在平原上探索时,我顺道参观了伊穆波尔村。现在,它已经变成一个阴暗、毫无生机的地方。教堂被保留了下来,每年都要举行仪式。但是,其他老房子并没有得到保护,任由它们在岁月的流逝中变成了断壁残垣。木质结构的草泥房子已经腐烂倒塌,重新融入了平原。为了防止倒塌,砖房的茅草屋顶已经被替换成了锈迹斑斑的瓦棱锡支持结构,因此它们还能在模拟巷战中发挥作用。这些房子的窗户变成了黑洞洞的窟窿,张着大嘴朝向曾经的街道。现在,很难想象人们住在这里时熙熙攘攘的样子。

八月初,军事训练暂停了两个月,我趁此机会潜入平原中心附近的“轰炸区”。位于几英里外拉克希尔山上的炮兵营经常轰炸这里,使方圆几百米的区域形成了月球表面陨石坑般的景观,表明他们的炮打得还不错。弹坑催生了一些适合在耕地上生长的杂草,如新疆白芥和罂粟,它们通常是犁地后冒出来的。这片坑坑洼洼的区域周围生长着茂密的灌木。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这个地区不可能有羊之类的牲畜。四周的山楂树丛中,分布着很多獾窝。可想而知,肯定不时会有獾被炸得粉身碎骨,或许还有一些会因为经常遭受噪声影响而损伤听力,但明显这些都不能阻止它们继续在这里生活。因为没有人在这里放牧,这片区域正在慢慢恢复成6 000多年前林地的样子。参观一个几乎无人涉足的地方让人陶醉,但也有点让人胆战心惊。或许在英国,像这样的地方仅此一处。有人可能会说应该把灌木丛砍掉,因为它们抢占了花和昆虫开阔的栖息地。不过从另一方面看,看着大自然通过自己的演化进程缔造变化总是好事一桩。

直到八月末,我才体验到最令我激动的寻蜂活动。尖叫熊蜂无疑是英国最濒危的熊蜂,它们的名字来源于飞行时发出的独特的高频嗡嗡声。那时,我都几乎要放弃希望,感觉不会找到这个物种了。尖叫熊蜂曾经在英国的南部和东部都有分布,但是随着多花草地被破坏,它们的数量急剧下降。现在,只有几个地方还有它们的身影,索尔兹伯里平原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与其他熊蜂不同,尖叫熊蜂身上的颜色搭配非常独特,体色灰棕,胸部有一道黑色的条纹,尾部略微发红。这听起来可能没什么让人激动的,但是至少这是它们的不同之处。我敢肯定,如果我见到它们,我一定能认出来。夏天一天天过去了,我多次去往索尔兹伯里平原,却连一只尖叫熊蜂都没有见到,不禁怀疑它们已经在这里绝迹了。一天傍晚,当我正在平原东部边缘检查一片蓝蓟时,一只个头很小、叫声很尖的蜂在我周围飞来飞去。在平原上探索的过程中,我曾经遇到过几次这样奇怪的情景。这种情况很少见,主要发生于我站在开阔地带的时候。蜂儿会在我的头顶绕着小圈盘旋三四次,然后迅速飞走。我感觉自己是平原上的新地标,正在接受它们的检查和调查。[8]不管怎样,在此情况下,我都会用我的捕虫网猛挥一通。然后,更多的是靠运气而非判断力捕捉到好奇的熊蜂,把它塞进瓶子里。看看,快看看!这居然是一只尖叫熊蜂的工蜂,它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到了夏末时,我又见到了两只尖叫熊蜂,一只是工蜂,另一只是雄蜂。后者的颜色更加鲜艳,长得非常漂亮。

在许多方面,探索索尔兹伯里平原的收获不只在于蜂类,而是其他的野生动植物。除热带地区以外,我几乎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这么多蝴蝶。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便见到了许多金堇蛱蝶。这种蝴蝶非常罕见,而且正在不断减少。它们橙黑相间的翅膀有点像跳棋棋盘。后来到了夏季,蝴蝶更多了。成群的克里顿眼灰蝶、欧洲白眼蝶、天蓝色的白缘眼灰蝶在阳光中泛着微光,伪装高手棕眼蝶与银斑豹蛱蝶在微风中越飞越高,南洋眼蛱蝶在花丛中不知疲倦地奔忙着,还有很多其他的蝴蝶在这里繁衍生息。索尔兹伯里平原上的鸟类也非常丰富,其中包括两种英国最罕见的鸟。但是,我在这里只见到了其中的一种——石鸻。它长得有些笨拙,亮黄色的眼睛略微外突,体形和鸡差不多,却长着一颗大脑袋,让人感觉不成比例。我很幸运,看见了一对石鸻在刚犁过的地里阔步而行。我正要靠近仔细观察,却被它们发现。两只鸟儿发出一声悲鸣,然后迈开修长的黄腿,迅速跑开了。我没有看到第二种罕见的鸟类——大鸨,因为在2002年时,它们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根本不存在。不过,后来它们回到了这儿。这是一个真正得到践行的再引入项目的结果。大鸨是一种奇怪的生物,长得有点像松鸡或火鸡。不过,从亲缘关系上来看,它们更加接近鹤。大鸨是世界上最重的飞行鸟类,雄鸟体重能达到20千克,高一米多。或许它们也是最可笑的鸟类。为了吸引雌鸟,雄鸟需要进行奇特的表演。它们会往颈部的气囊里充气,使其变得膨胀;下颌部的羽毛指向天空,翅膀向上翻转,并将巨大的白色尾巴往前折向头部。这些动作都是同时进行的。野生动物电视节目主持人克里斯·帕克汉姆对它们的描述十分令人难忘:“它们就像穿着芭蕾舞短裙的牧师。”它们会保持几分钟,时不时地还要抖动一下羽毛,显得更加投入。如果这个难受的姿势还显得不够蠢的话,它们还会发出愚蠢的叫声来加以配合,那叫声就像是在打喷嚏的同时放屁。如果你是一只雌性大鸨,这些动作加起来应该足以吸引你的注意了。看在雄鸟的分上,希望如此吧。

大鸨栖息在开阔地带,一度生活在威尔特郡和东安格利地区。在国外,俄罗斯的草原曾经是它们的家,东欧和西班牙的平原地区也有它们的身影。巨大的体形让它们不可避免地成了猎人的目标,所以在很多地区,它们早已灭绝。在英国这样拥挤的国家,它们的生存机会非常渺茫,尤其是在捕猎盛行的19世纪。1832年,英国最后一只大鸨被猎杀。猎人们肯定知道大鸨在逐渐消失,他们只是控制不住自己。172年后,在2004年,一些志愿者从俄罗斯引进大鸨雏鸟,开启了一个再引入项目。能引进的鸟儿数量非常有限,因为耕地中的鸟巢只有在人们收割庄稼、有被毁的风险时,才有可能从中把蛋取走,再在笼子中把鸟儿养大。每年,志愿者们大约会释放20只雏鸟。截至2009年,有些被释放的鸟儿已经长大,孵化出了英国180多年以来的第一批野生雏鸟。但不幸的是,它们没有挺过接下来的冬天。成鸟的生存率同样不容乐观。年轻的鸟儿会遭受其他动物的捕杀,而且经常撞到栅栏上。几年前,我曾去过释放区。当时,一位工作人员解释说,这么重的鸟儿需要小角度起飞和降落。而在这个过程中,它们经常会撞到铁丝栅栏,因为等它们看到栅栏时,已经来不及躲开了。不过,好消息是它们似乎有充足的食物。所有从栅栏旁捡回来的尸体健康状况都很好——只不过已经死了。

拯救大鸨的再引入项目一直持续到现在,我也参与了一个将短毛熊蜂再引入肯特郡的项目。相似的是,这两个项目的最终结果都是未知。研究显示,西班牙的大鸨与原来生活在英国的大鸨基因最接近,所以,现在回归项目中释放的大鸨都来自西班牙。还有另外一种猜测:来自俄罗斯的大鸨在冬季有一种向南迁徙的本能,以至有些鸟儿离开释放地点后,到了一些不太适合的地方,因此存活下来的概率很小。现如今,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来自西班牙和俄罗斯的大鸨混居着。我真纳闷,当西班牙的雌性大鸨听到俄罗斯的雄性大鸨鼓着气发出带有异国腔调的喷嚏声时,它们会作何反应。不幸的是,据我所知,没有一只在英国本土出生的大鸨雏鸟能够熬过冬季。最近,有人发推文说看见五只雄性大鸨飞过巨石阵。那场面该有多美呀!或许有一天,一个能自行繁衍的种群将会建立起来。但是,如果它们依然不能掌握垂直起飞和降落技巧的话,我怀疑这将会是非常小的一个种群,在濒临灭绝的边缘苦苦挣扎。

在索尔兹伯里平原栖息的生物中,我最喜爱的非熊蜂类生物是丰年虫。它们比大鸨要小得多,与坦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有人曾经建议我去寻找这类生物,所以,在抵达平原的第一个夏天,我就兴奋地在经过的每一处小水坑中仔细寻找。你可以想象,每到下雨的时候,坦克都会在平原的泥土上碾压出许多车辙,形成大量灌满雨水的大坑。春末时,积水越来越少,变成豌豆汤一样的绿色,完全失去了流动性,这是寻找丰年虫的最佳时机。我再次去索尔兹伯里平原时,第一次见到一只丰年虫。它半透明的身体呈棕绿色,有三四厘米长,仰面朝天地躺在水中,利用它数不清的腿非常有节奏地在贴近水面的水下前行,黑色的眼睛从头部两侧的眼柄上突出来,长长的尾部有个分叉。总的来看,它是一种很古怪的生物。然而我靠得太近了,以至它钻入浑水深处消失不见。不过,几分钟后,它又浮上来。它们在平原上非常常见,但我总是看不够。令人痛心的是,在英国,你一定能找到它们的地方并不多。临时水坑常常被填平,没被填平的水坑又受到了污染,这让它们在英国西南部地区幸存的种群数变得屈指可数。但是,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坦克的活动给它们提供了充足的栖息地和运动方式。丰年虫是非常特异化的生物,它们没有任何对付鱼、蜻蜓稚虫等天敌的防御手段,所以只能趁着捕猎者还没来得及到达那里之前在短时间存在的水坑中生存。冬雨填满这些水坑时,丰年虫的卵孵化出来,并在春天飞快地生长。它们用数不尽的腿在水中过滤藻类和细菌充当食物。在夏季水坑干涸之前,它们会完成发育过程并产下卵。这些卵能在水坑干涸时存活下来,在平原的泥土中等待着雨水再次到来。如果孵化条件不好,这些卵能存活很多年。在过去,这些卵混在夏天逐渐干涸的泥泞中,被野牛、野猪等大型哺乳动物的腿和身体带到别的地方。野猪不断翻动泥土的行为可能也为它们创造了得以生存的临时水坑。我想,在英国全境,马和马车在未铺的路面经过时都有可能创造适合丰年虫生存的栖息地,不过如今,土路都被沥青路面取代了。现在,至少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让泥土飞溅的坦克和其他军用车辆有效地完成了这一工作。虫卵沿着车辙传播开来,大部分适合它们生存的水坑里都出现了它们的身影。军用车辆与微小、脆弱的丰年虫之间这种偶然的协同关系成了平原上军队与野生动植物之间关系的缩影。1897年,军队购买这片土地时,并没有打算创建一处巨大的自然保护区。我们可以想象,这根本不是他们在意的东西。可是,自然保护区还是出现了。虽然军队的初衷是要创建一片训练区域,但是现在,他们对于野生动植物的需求也非常敏感。他们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角色:平原上珍稀动植物的守护人。有些军人也是野生动植物的爱好者,除了乘着坦克冲锋陷阵和练习互相射击以外,他们还利用业余时间记录蝴蝶和花儿的种群,绘制物种分布图。

我们回过头来接着说蜂类。你可能会想知道,我到底在平原上发现了什么,以至让我激动万分。你或许还记得,我来此的目的是要了解罕见熊蜂的生态需求,尤其是了解它们喜欢什么花,以便最终能更好地保护它们。最后,我制作了一张巨大的电子表格。纵列是不同的花,最上边一行是蜂类名录,中间有大量的数字,表明有多少只蜂儿到访过那些花。当然,我积累的大部分记录都是常见的熊蜂,尤其是红尾熊蜂。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红尾熊蜂数量众多。在我记录的蜂类中,大多数都只拜访少数几种植物:蓝蓟、红车轴草、驴食草、草木樨、矢车菊、齿疗草、百里香。令人沮丧的是,罕见物种的数据非常稀少。即使在西欧野花最多的索尔兹伯里平原草地上,罕见熊蜂仍然非常难见到。对于尖叫熊蜂,我所有的数据如下:一只黑色的雄蜂曾到访过宽萼苏;一只工蜂到访过齿疗草;另一只工蜂曾在我的头顶盘旋。我根本不能勾画出这个物种完整的觅食行为,当然也无法得出后续要在英国全境种植齿疗草和臭夏至草的结论,虽然这还不算是最糟的情况。同样地,我只见过两次草熊蜂,三次红柄熊蜂,四次藓状熊蜂。相较于一个夏天的忙碌来说,收获实在太少了。不过,对部分其他种类的罕见熊蜂,我记录了稍多的可靠数据。有充分的数据表明,低熊蜂似乎对豆科植物情有独钟,它们主要造访红车轴草、驴食草、草木樨和百脉根。还有数据表明,断带熊蜂主要造访驴食草、齿疗草和田野孀草。

在平原上考察的最后一天,我一边大口地吃着在这里捕捉的梭鱼(人不能总是吃馅饼呀),一边看着潦草的笔记本,回顾了一下这个夏天的收获。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有趣的开端,过来看看这些能飞行的稀有之物本就是一桩美事。很明显,我还得做更多的野外工作才能进一步了解这些难以捉摸的生物。我需要找到一些罕见熊蜂的栖息地,在那里它们仍然和斯莱登时代一样常见。不过,这显然并不容易。

尖叫熊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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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尾熊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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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柄熊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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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熊蜂与白车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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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石南熊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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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头熊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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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牛斯熊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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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蜂蚜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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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色盗熊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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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氏熊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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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熊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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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巨熊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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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铃花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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