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付出，不一定讨喜
这天傍晚，天气阴闷。林依云又为连成玉讲了一遍古诗《小儿垂钓》，然后让他试着背诵。李小虎和常安心在课堂上就背会了。他俩正拿着练习册上的一道难题问老师。林依云就为他们讲开了……
这连成玉一边习惯着这种学习方式，一边把自己为何会留下来给忘了。他又控制不住找开乐趣了。
“蓬头，锋头，锋头稚子，稚子学垂钓……学垂钓”。这区区七个字，来他嘴里就遭罪了。他看见林老师正专心地给李小虎他们讲题，就伸手碰了碰旁边写古诗的赵瑶儿。悄悄地说：“嘿！看我的自动铅笔不错吧？新买的”。赵瑶儿不说话继续写。连成玉看见她本子上写错好几个字，就指指说：“错字，写错啦”。赵瑶儿还是不理他，他夺过来本子就要改，赵瑶儿毫不示弱一把又抢回了本子。当林依云扭身看时，连成玉正用自动笔尖扎向赵瑶儿的脸蛋。
林依云一步踉跄跨过去，为时晚矣！
赵瑶儿“哇”地大哭了起来，右脸上离眼睛二公分处扎了个小眼儿。林依云拽住了连成玉握笔的手，一把把他拎到跟前厉声呵斥：“让你背古诗，怎么古诗没背会就又打开人了呢?老师还在旁边你就这个样。你，你，你是疯了吗?”这回她真是急了。正骂着，不知何时王宝莲已站在了跟前儿。林依云看见王宝莲不但没压住火，反而发泄的闸门像被王宝莲打开了一样。
“来了？来得正好，快看看你儿子吧！”
“打同学、伤同学，一次又次了，从不悔改。真不知道你这家长究竟回去管不管自己的孩子。”
……
“我要有多少精力去处理这些烂事儿呢.?学习好不好咱先不说，你总得让人在学校安全度过吧？领回去吧，回就别再来了”。她气愤极了，情绪激动，语言失控。
王宝莲这个时间本来不该出现的，偏偏老天酝酿了一整天的雨在这个节点淅淅沥沥下开了。玉宝莲担心自己的儿子淋雨，早早就来学校送雨伞了。放学后的教学楼空荡荡的，高跟鞋踢出的脚步声碰着楼梯台阶清脆回响，在这空荡的楼内显得更响了。上了二楼转过西门就听见林依云的声音了。开始，王宝莲以为是林老师在讲课，又听了听才知道是在骂学生。
“原来这个林老师也发脾气！”王宝莲一直都觉得林依云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样。她走到了教室门口，自己的儿子连成玉正缩着一张小苦瓜脸儿杵在那儿……
她——懵了——
原来如此！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她本就不愿去相信。所以当她听到林老师让她把孩子领回去时，她终于是要证明自己了：“我儿子犯了错，我来负责！老师，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你来负责什么？幸好扎在了脸上，如果不巧扎在眼睛里，你能负责给人家一只好眼睛吗？”
“你……这……这……”
还没等玉宝莲接上话，林依云就又来了：“连成玉每次犯错，你都是这个思想吗？难怪孩子毛病老不改，原来根源在你身上呀！”林依云直截了当地表露了自己的想法。
“难怪我家成玉老是被别的孩子欺负，你做老师的这么骂他，别人能不欺负他吗？”王宝莲嘴角的沫子又溢出来四处乱飞。
“你怎么能这么想问题呢？是成玉惹事儿在先，我骂他是想给他个教训。”此时，林依云也察觉到刚刚自己太激动，语言不得当了。
“刚才我可能骂得过了些，事出突然，还希望你能理解。可赵瑶儿脸上的小伤你叫我如何向人家父母交待？”
“你不用交待。我说了，我儿犯了错我来负责。”王宝莲依然振振有词。
“现在你最紧要做的事是教育你儿子连成玉不要再轻易动手伤人，而不是你替他担责！每个人从小就应该明白：犯了错就应该接受惩罚。”林依云似乎很想让王宝莲醒过来，还在这么认真地告诫她。
“成玉他为什么要去戳别人？你做老师就不去问问吗？”
“难道你认为是赵瑶儿先欺负连成玉的啰？”
“那可说不准，谁知道成玉有没有吃这小丫头的亏。”只要王宝莲认准的理儿，那这理就必死无疑。
秀才遇上了兵，林依云感觉与宝莲的交锋比辅导差生还要艰难。她不想再理论下去了，示意她接上成玉离开教室。是的，这争论毫无意义。
王宝莲气冲冲地带上儿子走了。
孩子们被一一接走了。赵瑶儿妈妈姗姗来迟。
依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赵瑶儿妈妈叙述了一番，然后深感自责地说：“对不起！是我大意了！身边就四个孩子也没看好，居然发生了这事儿。”
赵瑶儿妈妈低身摸摸女儿的小脸，站起来说：“我来时在大门口见到他们了。她说是俩孩子生气动了手，向我道歉。”赵瑶儿拽拽妈妈衣角，用委屈的目光望着妈妈，摇头示意自己没动手。妈妈摸摸她脑袋接着说：“她还说……”
赵瑶儿妈妈把依云拉到一边，生怕女儿听到，小声地说：“她还说这事儿不能全怪孩子，发生在教室，老师也有责任。如果我不接受她的道歉，她就只能找学校去了。”
林依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她错看了王宝莲，这哪里是一位来自于农村的朴实妇人？狭隘偏激，唯恐天下不乱。
“她家成玉到处招事打人。秀安的家长们谁人不知啊？孩子这个样，家长就不是省油灯。林老师，孩子脸儿也没啥大事，我是不会与她一般见识的。你放心吧！你下了班还工作，不就是为了这几个孩子好嘛。就是单看这一点，家长也不该说那混话呀！”
林依云听了赵瑶儿妈妈的话，感激地说：“谢谢！谢谢你能理解。”
晚饭后，林依云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林老师，你好。我和瑶儿爸爸商量了，决定不补习了。瑶儿这孩子特殊，不爱说话也不会学习，给您拖后腿了。可我们要求不敢太高，只希望她能高高兴兴和同学们一起玩就行了。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没有放弃她，教会了她许多。”
赵瑶儿的一幕幕出现在了林依云眼前：一年级新入学时，她像只失声的小猫，有一点自闭，一点不安……后来她学会写字了，开始向着依云微笑……现在她能做一些很简单的习题了，也开口说很简字的话：“老师好。”……
“想什么呢？跟个木头人一样。”田佳乐打断了她的思绪。“能想什么！你吓我一跳！”依云瞟了一眼佳乐开始安排任务：“田甜那书包拉链条坏了，周末你给修修去。”
“切！昨天就修好了，找街口钉鞋子的王大爷做的。要是等你关心，我女儿早饿死了。”
这段时间，依云回来的迟，晚饭也迟，田佳乐有意见了。
“嘿！嘿！给你看个东西。”林依云把手机里赵瑶儿妈妈的信息举到田佳乐眼前，然后讲了下午发生的事。
“林依云，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就是出力不讨人喜欢。平时你在家怼我那么威风，那是因为我是你老公。你说你，教室里那么多孩子，哪一个是你的？那别人家的孩子能当自个儿的孩子去骂吗？这事儿要我说，就怪你缺心眼儿。”
本想得到的安慰是换不来了。依云提着靠枕的角砸在佳乐身上：“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嘛？田佳乐！”
“好了，好了！这事儿怪我，都怪我平日缺少反抗精神，怪我没有时刻提醒我家领导……”靠枕又一下砸向田佳乐：“你在说什么呀？”
……
依云和佳乐闹着，笑了……
“出力不讨人喜欢。”这话似乎有道理，林依云记下了。
第二天，补习只剩下了常安心和李小虎。连成玉没打一声招乎也不来了。再后来，李小虎奶奶年龄大了也不想天天接孙子了。林依云担心李小虎路上的安全也就不再留下他补习了。这场无偿无畏的付出，走到半路只能摁下暂停了。结束了吗？不，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