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约
约克里随处可以看到这样的店，只要付一杯咖啡的价钱，就可以雇到一小个房间，无论你在里面做什么，可以从早待到晚。
先前还拮据，玫宁连这样平价的地方都不舍得去。然而回归皇室之后，财富一下子充裕起来，他也很乐得有这样一个清闲的地方，学习、作画、思考。
艾伦是在庆典前去的布莱兹，尽管期间和玫宁保持着通信，但两人都不是喜欢详叙琐事的个性，因此他还是从普利特学院的其他人嘴里得知玫宁近日的习惯的。
咨询过店员，艾伦走到玫宁所在的房间，敲了敲门。
“谁？”
“是我，殿下。”
玫宁开了门，认出了这个消瘦而十分沉稳的少年。
“进吧。”玫宁说道，“真不巧，罗幽莉娅刚走。您要是再早一点，还能见见她。”
“有人说在约克里看到了罗幽公主，我还想那是不是谣言。”艾伦轻轻一笑。
“前些日子，父王专门为她建立了一个交响乐团，从那以后她就对学音乐产生了兴趣。”玫宁说道，“像今天这样偷跑出来，跟别人学长笛，可不是第一次。”
艾伦走到桌前，看到几页新古典主义建筑的设计稿之间，夹着几页装饰异常华丽的巴洛克式建筑。
“您竟然也会设计这样的东西。”看到这几页，艾伦似乎有些惊讶。
“那是给罗幽设计的行宫。”玫宁回答道，“她倒是喜欢这样花哨繁琐的东西，也很喜欢宴会和社交。”
“您对她还真是宠爱。”艾伦说道，“不过这规模也太大了些。是陛下的要求吗？”
“只要那孩子喜欢，破费些也无所谓。”
“我以为以您的立场，您不会喜欢那孩子。”艾伦说道，“看来是我太小气了。”
尽管语气如同在开玩笑，艾伦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这一点玫宁却没有注意。
二人的谈话当然不只有这些，只是其他的内容涉及过多帝国和约克里的时事，这里不加一一记述。直到接近傍晚，艾伦才离开了房间，拉下笑脸，似有目的地快步向一个方向走去。
血染残霞之时，罗幽蹦蹦跳跳地从琴房出来，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逆着夕阳，她仔细辨认了认，终于有了些印象。
“您好，请问您是卡文迪先生吗？”罗幽莉娅问道。
艾伦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前进。
“我刚从罗马回来的时候路过南顿，好像在那儿的集市上见过您。”罗幽又说道。
“您的记忆可真是好。”艾伦终于说话了。
“嘻嘻，当时完全没想到，您就是卡文迪先生。”罗幽笑着说，“姐姐也告诉了我那件事。其实我无所谓，要是到时候姐姐能回京来，或者把典礼搬到埃西亚就好了。之前的庆典姐姐没能参加，实在太遗憾了。”
说这话的时候，罗幽没有半点脸红，只是天真地幻想着，完全没有男女之思。
“像你这样的姑娘，放任下去，若成不了爱斯美拉达，就会成为玛丽·安托瓦内特。”艾伦看着她，不无失望地低声喃喃。
“嗯？”罗幽有些不解。
“侯爵让您留在宫廷，可不是让您恣意挥霍的。或许您认为皇室不像您的姐姐那么值得心疼，但毕竟国财来自平民。”这时，艾伦已经走到了罗幽莉娅身边，贴近她的耳朵：“跟那位脱俗的淑女请个假，明天早点儿过来，穿得简单轻便点儿。我在小礼堂门前等您，之后会带您去个地方。”
罗幽不觉愣了愣。本来还想问问姐姐的情况，一时也没有出口。等她回过神来，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她的衣领上，不知什么时候别上了一小张便条。
加入皇室以来，弗莱德几乎把她捧到了心尖上，把能给一个女孩的所有都摆在了她的面前。虽然她本人不是个娇蛮任性的，不会轻易向父兄提要求，但对于他们的馈赠，她也一向来者不拒——而她本身充满好奇心和喜欢热闹的性格的确很享受那些带来的快乐。
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有一种负罪感，而姐姐节俭的生活方式也确实对她影响很大。然而现在，为了融入皇室生活，潜移默化中，她竟然也有所改变吗？
罗幽莉娅不觉有些懊丧，要是现在的她让姐姐失望了、伤心了，那她绝对是个大罪人。然而，罗幽莉娅却完全没有考虑，以一个臣民的身份，用那样的态度说出那样的话，她的这位未婚夫究竟有多失礼。
她展开便条看了看，深吸一口气，又将它迅速收好藏进了琴盒。
第二天天还没亮，罗幽莉娅就乘着汽车来到了约克里。此时街上人还不多，罗幽左顾右盼，蹑手蹑脚地来到小礼堂。小礼堂前一个人也没有，罗幽就坐到了台阶上，抱着双膝，若有所思。
过了些时候，罗幽听到了链条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艾伦一身平民的衣服，赶着自行车往这边走来。
“这边，卡文迪先生！”罗幽站了起来，挥了挥手。
“没想到您来得这么早。”艾伦说道。
“我们骑自行车去吗？”罗幽歪过头，看了看那辆安有后车座的自行车，问道。
“走吧。”说着，艾伦跨上车座，示意罗幽上车。也没多问，罗幽坐上了后车座，揽着艾伦的腰。这个纯真的女孩，第一次距离异性如此之近，闻着那男孩身上的淡淡的清新的不知名的花香，那熟悉的味道让她不觉贴近了近。
“好像……”
“什么？”
虽然自行车这样需要近距离接触的交通方式是他选的，然而，对于罗幽的过分亲昵，艾伦似乎有些不自在。
“我们要去哪儿呢？”罗幽抬了抬头，换回了原来那样天真的语气，问道。
“等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车子出了约克里，向着首都的方向而去，却偏离罗幽熟悉的路线，一路向东行驶。在拥挤的道路上，自行车的确比马车或是汽车灵活些。
不知过了多久，高大的建筑渐渐被低矮的排屋取代，墙体也破烂起来，覆盖着在罗幽眼里不过是破布的东西。道路更为狭小，好在车辆也少了。这时艾伦停了车。
“下面的路还是步行比较好。”艾伦说道。
“这是哪里啊？”看着周围的景象，罗幽莉娅不觉有些不安。
“普特亚提街，也是斯塔拉顿的另一个极端的其中一个缩影了。”艾伦回答道，“以前没有听说过吗？”
罗幽摇了摇头。
“跟我来。”
空气中是污臭，眼前是阴霾，耳边不时传来低声咒骂，房屋、道路分明拥挤不堪，却少有人的生气。街上的老人鹤发鸡皮，皱纹如刀刻的一般，眼神麻木，却又似尖刀一般插入罗幽的心。几个孩子从窗口探出头来，脸型削瘦，乱发蓬松。罗幽紧紧地抓着艾伦的手臂，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