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时平田苦少人耕(10)
萧景苼道:“那依你之见,当下有何良策?”
许袍泽面露难色:“我们若想要一网打尽,恕弟子愚钝,惟有重新恢复朝卫,但陛下定然不允,故实无良策。”
他知道萧景苼会难过,因此话也不说死,顿了一顿,又道:“旧梁百余部族与司天司懂氏勾结者,屡次暗害国师不成,才用这下三流的手段。陛下可召南沼太守崔镀进京,共商良策!”
萧景苼这才略展眉头。刚才为了渺渺一时心中忿忿,差点贸然停市,大为不妥,如能探明懂氏藏身之地,一锅端了老巢,他们就群龙无首了,方是上策。
萧朝对崔氏安抚有嘉,秀洲等地老世族都已心向新朝,南沼太守崔镀便也是崔氏同支,手握铜、铁等矿采要务之职,天下三分之一的铸币,皆仰赖此。懂氏藏身南闵诸山之中,难保不想拉拢崔镀。
萧景苼便下令急召崔镀进京。
再说渺渺这日服了太医们煎制的安神汤,昏沉睡去,至半夜又醒来,再难阖目,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泪水无声的滚落下来,到了嘴边,不由得自尝了一口,尽是苦涩。
忽然想起在秀洲时,也经常在酒楼之中听到隐晦而深藏春意的影射,如今到了中洲市井,竟如此直白露骨,原来一个人是好是歹,一件事是吉是凶,在不同的人嘴里竟然完全是十万八千里的差别!
忽然间肠胃翻江倒海,刚才在街上吃过的东西一股脑儿的都涌上胸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惊的宫女虔罗、焕碧都进来查看。
见国师身上都是呕吐物,两人便立刻清理衣物,又端来一大深盆水,撒上各种香料、花朵等,供渺渺沐浴。
虔罗一面舀水伺候渺渺,一面安慰她道:“国师冰清玉洁,我等近侍皆知,休要理会那世俗之人无理取闹。若您生气,便叫陛下将他们都抓下大狱便是!”
焕碧道:“对!谁让他们乱说的!”
渺渺黯然道:“原来连你们也知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焕碧道:“国师代陛下先来,百官便觉有异,不合常理。待得陛下承袭大统,民间对于国师的各种传闻便开始甚嚣尘上。各种说书人讲的内容出奇一致,想必是懂氏联合南百余部落而为。”
虔罗也道:“不错!南梁旧部本就由成千上百部落连成,巫蛊之术盛行,老梁王在时,便觉难以服众,惟酷刑杀戮方能震慑。如今陛下即位,一不杀戮,二不用刑,国师又是女子,他们自然觉得国师好欺侮,便编造这魑魅论,我等愚见,国师还是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渺渺道:“我能做什么呢?”
虔罗道:“找出幕后指使者,若果真是司天司懂氏所为,则以酷刑诛之!”
渺渺反问道:“那与梁王杀张王后一族有何区别?”
虔罗语塞。
焕碧道:“那不如像前代梁王一样,将作乱的部族首领脑袋砍了,生食其脑髓,震慑恶族!”
渺渺道:“噢噢噢,我算是知道老梁王为什么这么变态了,生食人脑,容易感染朊病毒,疯癫痴狂,行为乖张!”
焕碧道:“但蛮族只会觉得皇上威严神勇,不可亵慢啊!”
渺渺摇头叹气道:“这都不会是我能做出来的事,陛下也绝不会像梁王一般残忍!”
虔罗道:“但我们如果毫无行动,只怕乱臣贼子们还会更加放肆,听说刚才许大人已经请陛下宣召南沼太守崔镀大人来中洲共商要事,只怕就是要一网打尽懂氏等余孽,国师尽可宽心,以后耳根便可清静了。”
渺渺听了,忽然从水中站起,焕碧连忙披上巾被:“国师莫要着了凉!”
渺渺道:“我自己去查就是了,干嘛要找不相干的南沼太守!”
虔罗道:“国师别着急啊,明日一问许大人便知。”
渺渺便重新坐回水盆里。
这一晚上听了荤段子、吹了冷风,伤了神,被太医们灌了安神汤,吐尽胃中食物,又于洗沐中惊坐起,受了寒凉,纵然虔罗、焕碧二人精心为她擦干了身体重新扶回塌上盖上锦衾,也是大伤元气。第二日便浑身发烫,起了高烧。
萧景苼等人过去见她连千刀万剐都能不在话下,如今一个寒热,就烧得人都迷糊了,也是大为不解。
只渺渺自己知道,这把烧更多源于心火。烧了三日方有退象,期间萧景苼亲自煎药,在榻前一日三问,渺渺像老佛爷般躺尸不动,任他忙前忙后,问话只以“嗯”“啊”回复。
萧景苼以为她是病着无力,其实一半无力,另有一半原因还是心冷。
火热到了极致便是阴冷,阴冷一生,寒邪便趁机侵入了肌理,又过了四五日方得大好。
,萧景苼还在亲自过问汤药,门外忽有内侍高声通报:“闵州太守崔镀大人求见陛下!”
萧景苼道:“快宣!”说着便要出去见崔镀。
渺渺趁他不注意,穿戴完整,跟在后面,躲在屏风之后,好奇想看崔镀都跟他说些什么。
只见崔镀看上去额头、前胸尽湿,可能是赶了很长时间的路,也可能是紧张的,见到萧景苼便立刻跪倒在地:“陛下恕罪,臣等治理不力!南闵三十城说过去只与梁朝订立臣服之约,如今是新朝萧氏,便欲将我崔氏、诸氏、莱氏、陈氏等本官居要职、互有联姻的四、五个大族官员全部罢免,有些还趁机直接进入宅邸抢夺财物、粮食等,悉数分予城内外平民,皆受拥戴,我这太守早就形同虚设,众官员皆为暴民所袭,逃亡闵州南部、芝洲西部的山丘避风……”
萧景苼皱眉道:“那现在闵州到底是谁主政?”
崔镀道:“各据一半。铜铁等矿在蛮部之手,但冶炼之术在我方,他们不知工艺流程之秘,所铸之币尚不足以侵入市场!故而雇了一批枪手写了些污秽话本,中伤国师及陛下耳!”
此时,许袍泽闻道崔镀已经到了中洲,也赶来相商。他叹道:“听说胡叙昔日一战,也是在城头散步陛下与国师私通之谣言,妄言陛下之反意,才蛊惑萧军自疑,终不敌叛军!”
崔镀谏道:“国师深谋远虑,却哪知小人险恶!依下官之见,如今新朝方立,仍有不服者甚众,愚民甚众,智化未开,不免为恶人所利用,此时仍应多选世家才俊,教授圣人之学理,修习良善美德,广布陛下圣德与国师美誉!”
许袍泽道:“崔大人正解!”
崔镀顺势道:“臣已查得贼人勾结诸闵图谋不轨的具体所在,只是南闵地形,极其复杂,那里可不是秀洲这样平地,到处都是山峦,要抓他们是极难,故而过去梁王只能依靠雷霆手段……他们真的无法被感化!还请国师与许大人助我一举剿除奸凶!”
萧景苼道:“国师近日身体不适,孤与卿等同去!”
许袍泽道:“陛下万金之躯,万万不可,那就让弟子与崔大人前去。”
崔镀其实也是想看看国师到底有没有传说中那样神力,所以半试探的问问,没想到刚才萧景苼说国师身体抱怨,心中狐疑。
此时,从屏风后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我没病,我和崔大人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