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掌权者与陷阵者
徐白前所未有的觉得学习是如此烦躁的一件事。
阿贺的建议是从《混血起源》开始学，但他对外星语颇为好奇，不顾阿贺的劝阻点开了械渊语入门。
在他的设想中上网课的场景应该是这样的：自己躺靠在病床上吃着外卖，面前放着纸质书或者虚拟光屏，一边看书一边啃鸡腿的空隙还能抽手吃串小葡萄，看累了就放下课本打会手游刷刷金币。
现实中的场景是这样的：机械臂的金属手指如花盛放，死死的扣在他的脑袋上，中端延展出的其他几只小机械手将他的四肢固定在床侧围栏上，他就像屠宰场中待宰的老母猪一样动弹不得，连转头都做不到，而宰他的屠刀就是面前立体光幕上天书一般的械渊语言。
“哈萨克司一码克罗科尔伊达列罗伯特科尔达。”徐白吞了吞口水，艰难的跟着西格玛的电子音念到。
这串晦涩难懂的单词在光幕右半屏被注解为“救命”的意思，这是械渊语言学的入门单词，跟旧时代四六级词汇手册上的第一个abandon是一个性质，接下来还有“需要帮助”和“需要支援”等一系列表达求救的词汇，只不过四六级词汇册是根据首字母排列章节，械渊语言学是根据语义来排列学习顺序。
他转动眼球看向一旁被缩小成花盆大小的阿贺立体投影，试图用眼神表达出求救的意思。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差点将他闪成了一个瞎子。
“请学员全程保持注意力集中。”冰冷的电子音环绕在他耳边，紧接着又是一连串魔音贯脑般的械渊语发音
“阿贺，我能不能呃呃呃呃呃......”求救的话刚说到一半，机械臂释放出一阵强烈的电流，将剩下的话电回了徐白肚子里。
“请学员全程保持注意力集中。”又是同样的冷冰冰的电子音。
徐白现在终于明白了阿贺为什么说械渊语言学是所有学科中通过率最高的一门课。
眼神不集中在光幕上会被闪光灯闪瞎狗眼，说与课堂不相关的话或者做错了课堂测试会被电成一条死狗，这样高压的学习环境下猪都挂不了科。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一直在劝你先学《混血起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师弟我敬你是条真汉子。”阿贺叹息着关掉了投影。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徐白一个人了，他看着光幕左下角长达两小时的剩余学习时长，索性闭上双眼躺平了。
下一刻，两只小小的机械手扒开了他的眼皮，固定在眼眶周围形成了两个小支架，每隔五秒钟自动帮他眨一下眼。
杀个人搞得跟上课学习一样......徐白呵呵冷笑了两声，表达自己对这种强迫式教育方式的不屑，换来的是一阵刺激性电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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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新生这两天还适应么？”唐书文教授指挥着清洁机器人收拾掉试验台上的废渣，随口问道。
阿贺想了想徐白的械渊语学习进度。“蛮快的，相当顺利，估摸着能赶得上下周六的补考。”
“下周六的补考？”唐书文一愣。“那不是械渊语言学的补考么？你怎么让他先学这玩意了？”
“不是我让的，是他自己选的，拦都拦不住。”阿贺叹了口气。
“倒霉孩子，校长还叮嘱我要照顾他一些，这几十年唯一一个双满分入学的新生......他的积极性没受到影响吧？”
“应该没有，师弟很用功，西格玛记录的学习时长每天超过十个小时，不过他昨天吵吵着出院后要参观一下西格玛的主机房。”
“参观主机房做什么？”
“大概是想把西格玛人道毁灭了吧，教授放心这不是心理疾病，每一个上过械渊语言课的学生都会产生这种想法。”阿贺回忆起当初自己上课的苦难历史，啧啧感叹道。
唐书文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还指望他拿个新生组第一给我争取些经费，上次批下来的那笔钱用的差不多了，晶体能源最近的价格太贵了，贝塔矿星废弃之后晶体能源价格一路飞涨，华尔街的租金都没它涨的快。”
“什么拿第一？”阿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作弊赛要开始了？教授您打算让师弟也参加么？他连新生培训都没经历过。”
“但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任务了，还差点宰了个混血种，虽说最后让间谍给跑了......我帮他报名了，双满分入学的学生还参加什么新生培训，提前批次测试记录里他跟教官都能打平手。”
唐书文回想起对郝伯塔的尸骸检测后出具的报告，逆推出来的各项身体数据让他一阵后怕。
没经过混血强化就能在这样的怪物手中活下来，并能对它造成实打实的伤势，这名尚未谋面的新生才是真正的怪物。
“不是还有宋哈娜和陈叙海么，有这两个变态在应该很稳的吧？”
唐书文叹了口气。“叙海被校长借走了，听说他们要去欧洲分部作交流......名义上是交流，实际是去砸场子。欧洲那边的混血种最近有点不规矩，他们新上台的校长是个种族歧视者。”
“啥年代了还搞种族歧视呢？”阿贺撇撇嘴。
“不管什么年代都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刀耕火种的远古时期智人就开始歧视并灭绝其他亚人种，这是我们生来就篆刻在基因里的劣习，区别在于有的蠢货会把它表现出来。”
“当初各个分部独立出来归根结底不就缘于此么，都是上天入地的混血种，白人不愿意听黑人指挥，黑人不想白人在自己头上拉屎，打来打去最后裂开了。”
唐书文是合并主义的坚决拥护者，他觉得各个分部之间的竞争是毫无意义的内耗行为，铁驭应该把这些精力都用在剿灭旧月反抗军和对抗械渊生命体的入侵上。
二人沉默下来，阿贺开始整理实验数据，实验室内只有一项项数据成功上传的叮叮声。
“校长说徐白那孩子是铁驭的未来。”一片安静中，唐书文的声音突兀响起，阿贺疑惑的回头望去。
“上一个得到他如此评价的孩子已经死在了莱茵星廊，我们没能找到他的遗体，大概在太空的某处寂静角落飘荡，直到被某颗星球的引力捕捉。”
阿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知道教授口中的那个孩子就是教授自己的儿子，那是一次在铁驭中普通且常见的意外。
故事很俗套，一次星球上空间通道的意外开启，一次械渊生命体的突袭，一次仓促而薄弱的抵抗反击，一群铁驭战士浴血搏杀最终在围攻中机甲爆机。
烂俗且狗血，如果拍成电影的话票房一定扑街。
“我查阅过徐白的档案，他父母的信息被西格玛列为最高权限。虽然我看不到，但被列为最高权限的要么是各个大洲的首脑，要么就是参与进铁驭某些绝密计划的人。”
“他父母显然不是某个大洲的话事人......那么就属于后者，而徐白是他们唯一的子嗣。”
“阿贺，铁驭今年的阵亡率是多少来着？”
“百分之十三。”阿贺轻声回答。
“是算上科研处和医疗处这些后勤部门的百分之十三。”唐书文说。
“那么前线部队的阵亡率呢？高的可怕，所以我们在不断扩招。”
“校长给了他这样的评价，那他毕业后一定不会留校，一定会跨进机甲走进莱茵星廊。”
“校长是要把他培养成铁驭最锋利的剑啊，铁驭确实需要一个强大的领袖，这个领袖不能是高坐后方下命令的指挥官，而是能挥舞斩舰刀将生命体的头颅筑成京观的陷阵者。”
“陷阵者通常的结局都是死在敌军的包围圈里......我不想他的父母就此绝了香火，为此我找校长理论过。”
“校长怎么说？”阿贺问道。
“他说这是西格玛的裁决，他无权干涉。”唐书文苦笑着回答。
“所以徐白必须参加这次作弊赛。如果他拿了新生组第一的好名次，我会举荐他成为下一任学生会会长，让他从此走上仕途......哪怕他永远只能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文职军官，也好过死在莱茵星廊里。”
说完这句话，教授沉默下来。
阿贺看着教授坐在椅子上，无影灯光束在他的后背上缓缓旋转，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平均寿命超过百岁的联邦时代，这些皱纹本不应出现在教授这样年龄的人身上。
教授老了。阿贺突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