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神来了①
黑暗。
扭曲的色彩。
嗡嗡作响的嘈杂的白噪音。
一位身着黑袍的『性别不明』,从扭曲的又斑斓的黑暗中突兀的浮现。
“我是死神。”
祂是绝对中性的,“黑袍”是祂身体的一部分,仿佛深海鱿鱼的肢体,在地面上舒展着。
“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走。”
“从来如此。”
“……”
黑暗中没有时间的概念。
我被拖拽着,拥抱着,高举着穿过了一个又一个“黑暗”。
我来到了一个房间,有一台放映机,一个普通的木椅。
死神把我按在椅子上,摆弄起那台放映机,并且很快让它开始工作。
我,我的尸体。
我的死亡。
“现在人到齐了。”死神说,祂的声音闷闷的,但掺有女人的尖锐:“我们来讲个故事。”
“像是,读书会。”
“《查尔斯伯爵的一生》”
死神开了个头,而我的尸体第一个响应了祂的号召。
肿胀的尸体:“查尔斯是个混蛋,这是毋庸置疑的,所有读过这本书的人都会讨厌这样的一个自私鬼、势利眼。”
“他喜欢在严寒的冬天穿着他那件考究的伯爵服,轻薄、寒冷,我不知道怎么样形容他的心思……哦,他就是个疯子。”
“为了体面,他可以抛弃一切。”
那台投影仪在尸体讲述的过程中有条不紊的运转,把故事里的一幕幕投影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穿着考究的制服“伯爵服”,红色、蓝色的缎带包裹着他的胸膛。这件制服的艺术设计,显然参照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艺术风格,这样看起来,他的确好像一位伟大领主、伟大的伯爵大人,查尔斯。
也许他的领内,有着上千名忠心耿耿的骑士听他差遣,他们是忠犬、恶犬,是骑士、家仆。
当查尔斯离开自己的木头城堡时,冬天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他的皮靴上,折射出七缕分叉。
第一缕分叉被高傲的查尔斯命名为晨曦,意为他所注视到的第一道光。
第二缕分叉被饥饿的查尔斯命名为魔王,它是查尔斯大人的第一个家仆,统帅着其余的五缕。
贪婪的查尔斯称呼那些无名的五缕阳光为天使,命他们为自己备餐。魔王于是挥舞起自己的刀叉,在天使的身上赐名。
第一位天使的名字是“加百利”,它是魔王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它统御那些无名的无限缕阳光,它可以称呼查尔斯的名。
魔王还要继续刻字,但是查尔斯已经累了。
查尔斯挪动自己的靴子,他离开了天国,于是一切都消失了,那七缕的阳光又聚拢在一起。
单调,而干枯。
死神拍了拍手,祂缓慢的摇动着投影机的转轮,我的尸体跃然纸上,他坐在了我的对面,坐在投影里。
接着,轮到我讲故事了。
死神转了过来,祂没有眼睛,只是一件空荡荡的黑袍子,却在盯着我的眼睛。
我战栗着,说起故事:“查尔斯也许并非彻底的恶人,他热爱音乐,常在音乐厅附近转悠。”
死神转着投影机,投影伴随着我的讲述变化着。
“查尔斯是个充满了音乐细胞的人,他是天才的音乐家。”我看着投影中的查尔斯登上了一个个音乐会的舞台,夺得了诸多奖项。
死神看着我,我的嘴咧着。
那是我在笑。
“查尔斯的音乐是世界上最好的音乐。”
“我们都喜欢查尔斯的曲子。”
“查尔斯、查尔斯……查尔斯?查尔斯!查尔斯,查尔斯。”
死神的黑袍子卷起了我。
“查尔斯。”祂说:“够了,查尔斯。”
……
冬天的*城是一处绝地。
经管,这里实际上是有人居住的,但他们都是一些罪无可恕,又手段巧妙的罪人。
法律无法制裁他们,道德无法束缚他们。
在这种时候,当初制订最高律法的联合国律法之王汪霞旅就要被网民提出来鞭尸,当初通过这条法律的众议院就要被拿出来当做反面教材,当初主张第三次修改律法却被网民逼停的刘佛就要被人惋惜上好一阵子。
当然,网民们是不会反思的。
毕竟,百分之三十的的认为和自己无关,百分之五十的人不觉得是自己的责任,百分之八十的人觉得法不能责众,百分之百的人只会在口头上说说。
死神提着我走在这座陌生城市的小巷里,瓦房上,边走边为我介绍这座让人惶恐的城市。
它被一群犯罪者的后裔建立在八千多米高的雪山上。
按理来说这里不可能有人能够活下去,但他们居然发展出了一种怪异的社会形式,并且顽强的解决了食物问题。
死神带着我来到一处地下室,这里是*城唯一的食物来源,经过几代的改革,已经趋于稳定了。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地方,那个恐怖,阴森,让人作呕的黑池。
以我贫瘠的大脑根本无法理解它的运行原理,那是怎样邪恶的天才才能设计出这样的东西,它是*城一切的生活来源,更是人类罪恶的结晶。
它是怎样运转的?什么样的能源能够驱动这样邪恶的机器,何种恐怖的原料,才能催生出它。
我被死神拖走了,我的脑袋狠狠的磕在台阶上,一次又一次。
祂带着我来到了一扇门前,堂而皇之的走进去,我才终于看到了*城人的样子。
他们长得和一般人类别无二致,但却有着臃肿的身体,他们就是*城的网民,*城所有人都是网民。
我问死神,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这些,但是死神并不理睬我,他拉着我走到近前,看着那个臃肿的网民惬意的躺在摊子上,面前闪烁着七八个旧屏幕,然后说了让我癫狂的话。
“你当然不知道。”
“因为你死了。”
我死了。
我应该记得,但是当他提醒我之后,我就好像真的死了,我看着网民的脸,又看着死神。
那是我。
我一下子坠入了无限深邃的恐怖中,那是一道狭长的深渊,就好像女人的细眉,漆黑又充满绒毛,偶尔透出可怕的光景。
我坠入其中,脑海中终于想起了自己死前的景象。
那是*城的一个小巷子,我在哪里拥有自己的纸盒,我用泥巴给自己糊了一面墙,他看起来像是木头做的一样。
但是我死了,穿着自己那件破破烂烂的,唯一的衣服,我没能撑过冬天,但却充满了对城市的想象。
我们都是罪人的孩子,为什么我要在巷子里流浪,他们却能成为网民,对*城的一切指手画脚?
我是查尔斯伯爵,是*城的罪人。
我是一个流浪汉,我的父亲是周波,他死在一间很大屋子的房顶上,我继承了他的名字,和一个纸盒。
我是周王。
我是*城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