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利特医生和神秘的湖(任溶溶经典译丛·杜利特医生故事全集)(全插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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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个梦的结束

医生点着烟斗以后,把背靠到椅背上,向天花板吐了一口烟,说:“今天我必须做出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我决心不但停止……呃……停止我想用从月亮带下来的植物种子使人长生不老的工作,而且……”

医生说到这里一下子停住了,凝视着他那盏台灯的火焰,眼睛里一下子露出一丝微笑,准确地说是一个苦笑。接着他说下去:

“而且—至少在目前——停止——至少暂时停止延长人的寿命的工作……我把它放弃了。”

接下来是沉默。这沉默我想只有半分钟,可我觉得它无比的长。我轮流看波利尼西亚和伦敦麻雀“市场街”,它们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因为它们和我同样知道,约翰·杜利特刚才对我们说的话是何等严重。从月亮上回来以后,他就全心全意做这件事,只做这件事:让月亮上的种子在地球气候中好好生长。正是为了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做这件事,他才教我给动物看病和动手术,让我接待每天登门的病人。

他原先的梦想的确伟大,那就是要让地球上的人和他在月亮上见过的一样长寿。他断定秘密在于月亮上面吃的东西—蔬菜水果。医生向我解释,我们地球上最伤脑筋的是问题。人人都急急忙忙赶时间。他说,如果大家知道自己可以长寿,就不用发疯似的横冲直撞、紧张万分了;就连脾气随和的约翰·杜利特也能感觉到这种恐惧如果能够消除……应该说,这的确是一个伟大的梦想。

可现在,在他这安静的书房里,他刚告诉了我们,他要放弃那个梦想了—说他知道他失败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为任何人感到过这样难过。他的身体在椅子上蜷缩起来,看上去精疲力竭。当他的眼睛继续盯住那盏灯看时,我怀疑他是不是记得他是在房间里。我注意到他点的烟又灭了。我静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擦了一根火柴,靠近他的烟斗。

“噢,谢谢你,斯塔宾斯,谢谢你!”他吓了一跳,坐直了说。

“告诉我,医生,”当他吸着烟斗时我说,“是什么让你现在下这个决心呢—我是说,为什么正好是今天?”

“这个嘛,斯塔宾斯,”他说,“我今天得到了一个消息。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一直希望找到长箭,那位印第安博物学家,来帮助我培育我们带回来的那些月亮种子。你知道,这长箭是对植物和树木非常熟悉的了不起的人物。”

“噢,是的,医生,当然。我记得很清楚,许多年前他失踪了,当时你想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是紫色天堂鸟米兰达给你带来了信息。没有一只鸟能说出他在什么地方。”

“没错,斯塔宾斯。我从米兰达那里又得到了一个信息。真是……像人们说的,历史总是重复。长箭又一次……又一次失踪了。”

“你那次去到底还是找到了他,医生。也许你能再干一次。”

医生摇摇头。

“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斯塔宾斯。我们不能指望这样的运气会来第二次。不,我害怕我最后一个重大希望——在得到这位印第安人的帮助后——不成了。”

“那天堂鸟认为他是出了事吗?”我恐惧地问。

“这个嘛,斯塔宾斯,谁说得准呢?那印第安人一生中总碰到那种可怕的意外。他是一个最不同寻常的人,经常会冒那些很可怕的险,我总为他担心。”

要不是我的心情正很沉重,我当时听了会笑出声来的。约翰·杜利特和那位印第安博物学家真是天生的一对。他们两个都会连眼睛都不眨去冒千钧一发的危险。

“不过,医生,”我问道,“米兰达没告诉你一点儿什么有希望的消息吗?”

“消息不是米兰达捎来的,”医生答道,“它是派它的女儿艾斯梅拉达来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让它到这房子里来的缘故。艾斯梅拉达很小—极其胆小害羞。”

这时候,蹲在书架顶上的波利尼西亚第一次开了口。

“那你怎么知道它今天早晨来呢,医生?”

“它的妈妈米兰达叫一只海鸟—一只上这边来的海鸥告诉我的。”

“哼!”波利尼西亚哼了一声,“那么,这里的那些野鸟怎么没看见你出去呢,医生?”

“我当然知道这可能要等很长时间。我说不准艾斯梅拉达什么时候到。天堂鸟不可能忽然在英国乡间出现,这会引起许多金丝雀或者麻雀围上来看着它目瞪口呆。因此我叫我花园里的两只鸫鸟去通知所有的野鸟,我和艾斯梅拉达将在什么地方会面,请它们全都避开。”

“天啊!”波利尼西亚呻吟着说,“秘密解开了!我早该知道的。”

“除了长箭,”我问道,“能找来帮助你的人就没有了吗?”

“噢,有,”他疲倦地说,“有几位伟大的科学家—他们被称为植物学家——正好对这种事有特殊研究。你知道,它的专门名称是适应新环境,让从外国带回来的种子和树在新的土地和新的气候中生长。不过我的天,斯塔宾斯,我去找他们会毫无意思!……他们只会说我疯了。”

接下来房间里又是短短的沉默。然后医生敲掉烟灰,重新装满烟丝,这才说下去:

“在我做决定之前,我想了很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那时间算是浪费了……时间,时间!最后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就此停止吧—至少暂时停下来。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我要把我们带回来的月亮种子保存起来—特别是长寿瓜的种子——非常小心地保存起来。不过我们不再做使它们适应新环境的工作了。从今天起,”医生做了一个手势,像是把什么东西给扫掉一样,“从今天起,斯塔宾斯,我这件事算是完了。它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