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奇谏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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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允面论皇帝疏

高允(390~487),字伯恭,渤海蓓(今河北景县)人。性好文学;博通经史天文术数,尤好《春秋公羊传》。历仕北魏太武、景穆、文成、献文及孝文五帝,先后在尚书、中书、秘书三省及地方州郡任职,达50年之久。终年98岁。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统治时,高允授任中书博士,不久升为中书侍郎,兼领著作郎,以儒家经典教授太子。曾与司徒崔浩同修魏国国史。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太武帝以修史“暴扬国恶”,判处崔浩死罪,高允受到牵累。太子为高允开脱,高允虽然感谢太子的回护,但没有因此掩盖事情的真相,仍然承担自己的贡任。太武帝为这种直节所感动,特赦其罪。

太武帝于正平二年(452)被宦官杀死,朝廷陷于内乱。同年,魏文成帝拓跋浚即位,司徒陆丽等皆受重赏,高允也是拥立文成帝的重要官员,“既不蒙褒异,又终身不言”,他“忠而不伐”的风节受到朝臣的推崇。

文成帝即位不久,给事中郭善明“欲呈其能”,讨君主欢心,劝文成帝兴建宫室。高允得知后谏言:太武帝统一北方之后,利用农耕间隙营建都邑。“今建国已久,宫室已备。永安前殿足以朝会万国,西堂温室足以安御圣躬,紫楼临望可以观望远近。若广修壮丽为异观音,宜渐致之,不可仓卒。”接着,他又对营建所需劳力时间进行计算:“计斫材运土及诸杂役须2万人,丁夫充作,老小供饷,合4万人,半年可讫。”他进一步说服文成帝:“古人有言:一夫不耕,或受其饥;一妇不织,或受其寒。况数万之众,其所损废,亦以多矣。推之于古,验之于今,必然之效也。诚圣主所宜思量。”文成帝听了高允这番话,立即废罢修宫室的计划。

高允还大力提倡移风易俗,实行礼教。他向文成帝指出:“前朝之世,屡发明诏,禁诸婚娶不得作乐,及葬送之日歌谣、鼓舞、杀牲、烧葬,一切禁断。虽条旨久颁,而俗不革变。将由居上者未能悛改,为下者习以成俗,教化陵迟,一至于斯。”其下列举上层统治者五种奢靡之弊,最后指出:“今陛下当百王之末,踵晋乱之弊,而不矫然厘改,以厉颓俗,臣恐天下苍生,永不闻见礼教矣。”

文成帝很看重高允,常不称名,而称“令公”。高允谏诤;言辞过激,文成帝也不加罪。文成帝有时还单独听取高允的意见,“礼敬甚重,晨人暮出,或积日居中,朝臣莫知所论”。

文成帝针对有些臣僚不愿当面谏诤,而好背后上书的现象,向群臣说:“君父一也,父有是非,子何为不作书于人中谏之,使人知恶,而于家内隐处也。岂不以父亲,恐恶彰于外也。今国冢善恶,不能面对陈而上表显谏,此岂不彰君之短,明己之美。至如高允者,真忠臣矣。朕有是非,常正言面论,至朕所不乐闻厚了吧!”太宗说:“从我即位以来,还没有这样的进谏者,所以才这样重赏。”

谏议大夫魏征,性情亢直,敢于犯颜极谏,有时搞得太宗下不了台。但由于他的意见或建议都十分正确,而态度又坚决,敢于抗争,置个人得失于度外,所以最后都能使李世民不得不接受。

贞观六年,唐太宗在政治、军事、经济、外交等方面都取得了较大成绩,开始出现了“贞观之治”。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他确实有点昏昏然、飘飘然,生活也逐渐奢侈腐化起来。就纳谏而言,也不像过去那样“寻之使言”、“悦而从之”,而是先有“难色”而后“勉从”,不像建国初期那样谦逊纳谏了。此时他听屈歌听得心中舒服,对于逆耳之言很有些反感,也不再提什么兼听则明了,有时兴致所至,则任性而行事。

一天,太宗早朝,文武大臣们高呼万岁已毕,恳请太宗到泰山封禅,以显扬太宗的文治武功。国舅长孙无忌说:“封禅是历代帝王的盛事,秦始皇统一天下后,遍封名山,在泰山、碣石山等处都勒碑刻石以纪念他的巍巍功德。汉武帝也曾封禅泰山。如今陛下德行可以和尧舜媲美;功劳比秦始皇、汉武帝还要大,应该封禅泰山,以显扬功德。”群臣一致赞成。群臣的封禅建议,正好对上了太宗好大喜功的心理,但他表面上还是笑着说:“封禅不封禅,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把国家治理好。”大臣们再一欢敦促请求,太宗一拍玉如意说:“封就封吧!”于是任命太常韦挺为封禅使,令诸儒详细拟定有关封禅的礼仪、规模、费用及日程安排。

这时,魏征站起来,果断而坚决地反对说:“封禅不封禅,并不妨碍陛下的功德和政绩。如果天下安定,国家富强,人民乐业,即使不封禅,又有何妨呢?过去秦始皇封禅而汉文帝不封禅,难道后世认为汉文帝的贤能不如秦始皇吗?再说,祈天地,难道只有登上泰山之颠,封几尺土,才能表达诚敬的心意吗?”一席话,仿佛在李世民和大臣们发热的头上,泼了一瓢冷水。

李世民一听,非常不高兴,便质问魏征说:“你反对我封禅,难道是因为我功劳不高吗?”魏征说:“很高!”李世民说:“难道是因为恩德不厚吗?”魏征说:“很厚!”李世民说:“难道是因为国家不安吗?”魏征说:“安定!”李世民说:“难道是因为四夷不脚吗?”魏征说:“臣服呀!”李世民说:“难道是因为年岁不丰吗?”魏征说:“丰实呀!”李世民说:“难道是因为祥瑞不来吗?”魏征说:“祥瑞来了呀!”李世民一连问了6个关于能否封禅的条件,魏征都应声说条件达到了。李世民最后将脸一沉,大怒说道:“那我为什么不能封禅?”

魏征毫不畏惧,据理力争,回答说:“陛下功劳虽高,而人民还没有得到实惠;恩德虽厚,而泽惠还没有广泛施行;国家虽安,而百姓还不算富裕;四夷虽服,而他们的要求还不能满足;祥瑞虽来,而不好的年头还很多;年岁虽丰,而仓库还很空虚。这就是我认为不能封禅的原因。”

太宗憋了一肚子气,脸上也感到非常为难,宣布退朝。群臣们也认为魏征这个人不知道进退。魏征心想,太宗主意一定,事情就不好办了,于是,立即站起来拽住太宗的衣襟说:“陛下请留步,让我把话说完。”

魏征考虑,这样的进谏,效果不会好,要下决心阻止这件事,必须另换一个角度来说。于是,魏征说:“愿陛下让我做良臣,不要让我做忠臣。”李世民问道:“良臣与忠臣怎么区别?”魏征说:“良臣身获美誉,君有令名,子孙传世,福禄无疆,如愿、契等人;忠臣身受诛杀,君陷恶名,家国遭难,如比干、关龙逢等人。”李世民说:“那我让你做良臣!”魏征说:“事实上,现在陛下盛怒,臣冒死进谏,这是让我做忠臣啊!”太宗的气色缓和了一些。

魏征继续进谏说:“陛下虽有这6个方面的优越条件,但我认为泰山封禅劳民伤财,于国家人民没有益处。就拿隋炀帝杨广的巡幸江都(今江苏扬州)的事情来说吧,他3次坐着长达200尺、高4层的龙舟水殿到江都游玩。王公、妃子、僧尼、道士乘坐几千艘豪华富丽的大船,首尾相连200多里,随从10万人,光拉纤的壮丁就有8万多人,还有大队骑兵夹岸护送。船上的人纵酒寻乐,声闻数十里。沿途500里内的老百姓,都要贡献美食。巡游的队伍像蝗虫一样,把沿途农民弄得倾家荡产,啃树皮、嚼草根,甚至被逼得人吃人。于是,王薄振臂一呼,响应者敷十万,起义的烽火迅速燃遍大江南北。试问这样的巡幸有什么好处?”

魏征又打个比方说:“比如有个人患了10年的长病,瘦得仅存皮骨。刚治好,便要他挑一石米,日行百里,一定不可能。而隋朝混乱不止10年,陛下好像是个良医,人民的病苦虽然在你手中解除了,但身体还没有恢复。现在国家初定,就要告天祝地,这不是自欺欺人吗?陛下到泰山封禅,车驾东巡,千乘万骑,国内的王公大臣,四夷的君长都要护从,单就饮食供给这一颐来说,就不易置办,更不用说其它费用开支了。”

他喘喘气又说:“如今伊水、洛水以东,一直到渤海、泰山一带,莽川巨泽,茫茫千里,人烟断绝,鸡犬不闻,不说饮食供应不上,连举步都很艰难。再说,竭尽财力用在这无偿的消费上,还不一定能达到要求;要保障丰盛的供给,一定要加重百姓的负担。崇尚虚名而深受实害。我想这样的事情,陛下是不会做的。”

魏征可以说是有理有据有节,或迂回,或单刀直入,占尽道理,唐太宗无言以对,但是仍然不愿放弃封禅泰山的念头。魏征见状,言词一转而激烈地说:“这样劳民伤财,天怒人怨,一旦有水旱天灾,风云变幻,匹夫百姓,则揭竿而起,到那时就追悔莫及了呀!”唐太宗此时才省悟其中的道理,强忍心中的不快,最后还是下令停止了封山。